商國,風州,紫寰城境內一無名村領。
這個世界的交通並不發達,不像上輩子那樣只要購好火車機票,其餘一切不管,就能抵達自己的目的地。漫長的旅程決定了它的複雜性,兩人須要時不時地停靠在村莊城鎮裡補給休養。
一路上除了最初遇到的那條口吐人言的大蛇,倒也沒有更多光怪陸離的事情出現。值得一提的是,兩人中途遇到了三波攔路搶劫的悍匪,這些人並不像當初的巴擎天和典吉那般有眼光,個個都是燒殺劫掠無惡不作的兇徒,所以他們理所當然地成了陳少白劍下的冤魂。
有這些人戰利品的補充,家庭資產不僅沒有因為旅途補給而消耗,反倒略有上升,總計九百三十兩商朝紋銀。
至此,葬身在陳少白劍下之人類,五十有七矣。
此時的陳少白有佳人在側,怡然自樂,他尚且不知,自己一生中最大的劫數即將來臨。
勤勞的農人正在水車上蹬踏著,為田地提供足夠的水源,完成了一天任務的耕牛也吃飽喝足,大都臥在牛棚下安然養身,或許是冬雪消泯的緣故,茅屋乾燥爽利,裡裡外外透著一絲清爽味道。
這個無名村鎮中唯一的客棧,也顯得十分乾淨利索,沒有發霉谷米的味道。
「紫瞳,別睡了,該吃飯了!」聽到未婚妻召喚,陳少白彈了彈趴在自己肩上沉睡的小白狐,踱步走入客棧廂房。
在旅途的第二十二日,有家黑店想用蒙汗藥將兩人麻翻,殺人劫財,卻被陳少白識破詭計反殺,自那以後,兩人的飲食都是有苗語琴一手制備了。
「小白是不是病啦?第一次看到它的時候,很精神的啊……」苗語琴憐愛地撫摸著小白狐的身體,讓它舒服的瞇起了眼睛。
「它叫紫瞳,不叫小白!」陳少白惡狠狠地將肩上的小肉球扯下來,指著它一對水潤的紫色眼眸說道。
「哦!」苗語琴恍然大悟般點了點了頭,掰開饅頭,送到小白狐面前:「小白,吃飯咯……」
小白狐懶洋洋地側過頭,盯著陳少白,日漸圓潤的小肥臉上露出一絲促狹的笑意。
「吃吧吃吧!養不熟的白眼狼!」
陳少白沒好氣地揮了揮手,一邊埋頭狂吃,一邊對未婚妻調笑道:「以乘雲輦的速度,大約還有兩天時間,我們就到紫寰城了。這紫寰城乃是風州主城,裡邊龍蛇混雜,高手繁多,我們還沒有站穩腳的時候,先不要急著逛市街。你這麼漂亮,小心被那個富家紈褲調戲了。等小爺先把那些傢伙們踩個遍,再帶你出去好好逛逛。」
「就會欺負我。」
苗語琴美目泛白,聲音溫柔輕飄,反抗一如既往的微弱。
吃完飯,陳少白走出院落,尋了一個空曠地方開始練劍。
手腕輕撫劍柄,頃刻間,綠芒四射,雷霆屑風之聲大作,好似有華夏傳說中的真人施法布罡一般。
一個時辰之後,陳少白略有所得,於是心滿意足地收回萬載。
「這兩個月趕路,我每天至少也要修煉兩個時辰,劍術不僅沒有落下,反倒有不小的進步。一旦全力施為,掀起的罡風甚至能覆蓋劍脊,將整柄劍都包裹起來,就算施展爆裂劍罡,也不會傷及寶劍了。這種水平,應當是劍士的中游乃至上游層次了吧?」
這時,一道碧芒忽然劃過天空,停留在小鎮客棧上空。
光芒散去,竟是個綠裳女性。她容貌清雅淡素,不著半點脂粉,卻美貌飄忽若仙,似龍宮龍女,又似月中嫦娥,一身如液態碧玉般的裙裝更是給她增添了不少風姿,既像十八少女,又似三十少婦,竟讓人看不出她的年歲究竟幾何。
自從突破到劍士境界之後,陳少白的目力就暴增數倍,即便現在天色已經十分昏暗,尚且隔著三十來丈遠的距離,他仍舊能夠將對方的容貌看的清晰,不由地暗自心驚:「這人竟敢穿綠色?難道她是從宣州來的皇親國戚?」
大商王朝是木德天下,以綠為尊,文官九品十八階,品級越高,官服顏色越接近綠色,即便是九州之牧,也只能著淡綠色衣裳罷了。這女人一襲碧綠晃亂人眼,若不是皇親國戚,只說明……她並不將大商王朝放在眼中。
兩個呼吸之後,一陣清嘯自此人口中傳出,好似仙音裊裊,讓整個小鎮的村民過客都不由地安靜下來,專注聆聽:「異秉之體,命蠱!沒想到商國這樣的犄角旮旯,也有如此良才美質,這是我靈薇子的運氣來了,合該傳下道統。」
說罷,她將素手一揮,一道碧綠劍光呼嘯而出,直接將整棟客棧的屋頂削去,食指小指一挑,一團淡淡的綠光將一名身著白衣的少女從客房中掠了出來:「你叫什麼名字?」
她的聲音好似有魔力一般,讓人聽了就忍不住想要遵從,少女乖巧柔弱地回答:「苗語琴。」
哪知,聽到這話,靈薇子眉頭一皺:「山野之名,粗俗難聽,配不上你半分。修行劍道之人無需隨凡姓,從今以後,你就叫夢璃了。」
似乎是唯我獨尊慣了,極可能是劍仙的靈薇子一開口就要讓人削姓去名。說罷,也不顧苗語琴是否同意,大手一揮,就要將其擄走。
看到這一幕,陳少白眥目欲裂,也來不及震驚對方虛空凌渡的神妙,一聲怒吼道:「住手!」
剛剛發話,他感到自己被一隻無形地大手猛地攥住,一股澎湃的巨力自週身傳來,骨骼卡啪作響,疼痛如潮水般刺激著他的神經,但卻咬緊牙關,不肯發出半點聲音。
「咦?」靈薇子似乎為陳少白的忍耐力所驚訝,一勾素手就將他牽引到自己身前,好似兩人之間有一條無形帶子似的。
「明明只有劍士境界的卑微實力,卻擁有劍豪才能媲美的靈魂力量,雖然劍豪仍然只是螻蟻,但天賦也算不錯了。」靈薇子看著陳少白,雙目熠熠生輝:「我掃遍整個商國講道堂,都沒有遇到一合之敵,倒碰上了兩個天資橫溢的良才美質,看來師傅算錯了,這裡不是我的劫數,反倒是機緣。」
她的目光在苗語琴眉心一點殷紅之上注視良久,才滿意地審視起了陳少白,半響,臉上由喜入平,竟露出一絲嫌惡之色:「原來是最差勁的雙魂異秉,這樣的天賦者學習凡人劍術時一日千里,但劍豪境界也就是極限了。想要踏入淬氣秘境,須要消耗的資源不計其數,簡直難若登天。」
什麼命蠱、雙魂,陳少白一律聽不懂,但他知道,眼前的女人想要將自己的妻子強行擄走。
哪個男人可以忍受?
「你不能帶走她。」強行壓抑著心頭的怒火,陳少白知道自己不是對方一合之敵,所以刻意表現的沉靜如水,在心裡快速醞釀著接下來的話語。
「我要帶她走,別說區區一個商國,就算整個開元世界,又有誰敢攔我?就憑你手中那把破劍和你那點微薄實力?」靈薇子並沒有如他預料的那樣詢問為什麼,只是輕輕巧巧一句話,便斷絕了所有念想。
「小苗是我妻子,你若帶走她,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會將她尋回。」敵人實力太過強大,壓得人無力反抗,陳少白現在腦海一片模糊,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勸阻,下意識地出言,想要多套出些信息,銘記心頭,方便日後追查。
「妻子?可笑的螞蟻!夢璃乃是命蠱體質,修行劍道天賦超絕,就算放眼仙道十大宗派,也是一等一的存在。有我全力栽培,不出四十年時間,她就能匯霧聚液,燒成本命劍丸,屆時生命力大增加,壽元長達五百載,仙凡永隔,你還敢說她是你妻子?」
一口氣說了許多,靈薇子有些心煩意亂,說話也惡毒起來:「等夢璃練就本命劍丸後,我給她找個門當戶對的道侶,雙宿雙棲,多麼逍遙自在?等她子孫滿堂的時候,恐怕你連商國國境都沒出過,只能一生悲苦,等著壽元枯竭而亡。」
「我會找到她的。」確認不是劍仙天才之後,陳少白身上的壓力越來越大,不斷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許多骨骼上都出現了裂縫,但他強忍著疼痛,嘶吼般說道。
商朝與自己的據點相距億萬里,凡夫俗子腳力不能及,靈薇子又嘲諷道:「若你能在四十年內找到夢璃,別說她了,就算我委身於你,也不算什麼。」
話說的舒暢了,念頭通達了,靈薇子卻忽然想起,自己這等境界的人言出必行,今日之因或許就是他日之果,於是眼裡萌生出一股濃重的殺機,用力空握拳頭。
彭!彭!彭!彭!彭!
陳少白的四肢和小腹猛地爆出一團血花,骨骼碎成齏粉,肌肉被壓成糜,縱使他意志超群,也覺得眼前發黑。
彭!
被靈薇子從三丈高的地面重重砸在地面,陳少白渾身骨骼都快散架,耳朵嗡鳴起來,眼前黑幕籠罩範圍也越發巨大了,若不是他猛地咬碎舌尖強提精神,恐怕現在早就昏迷過去了。
被打懵了,小臂與小腿已經血肉模糊,根本抬不起來,陳少白努力地仰起頭,狠狠眨動眼睛,想要盡快恢復視力。
半響。
他的視野漸漸恢復,眼前卻只剩下被靈薇子劍芒削平的客棧。
人去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