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衡心裡頭腹誹,面子上卻還是很有風度的,他不動聲色,慢慢悠悠的往自家院子裡走。那些聚在他別院周圍的玩家,乍見正主兒出現,除了幾個最機靈的搶先一步避開了,其他人等,立刻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特別是遠處氣喘吁吁奔來的那名核心弟子,這傢伙好不容易到了地頭,才剎住身形,突然尷尬的意識到,敢情剛剛從自己身旁經過,還微笑著衝自己打招呼的那人,就是宋哥口中的唐龍!
「同志們好,同志們辛苦了。」岳衡面帶微笑,煞有介事的沖各路的釘子們揮手致意,其神態和動作,揮灑自然,大氣磅礡,眨眼間就震住了這些玩家,其中有兩名曾經服過義務兵役的玩家,下意識的立正,將身體挺得筆直,如果不是被同伴拉住,他們差一點兒就脫口喊出「首長好!為人民服務!」的慷慨話語。
眾人鴉雀無聲,直到岳衡旁若無人的推開院門,又匡噹一聲關上大門,大傢伙兒這才清醒過來,幾伙互相不太對付的勢力,忽然之間,彷彿同仇敵愾似的,一起瞪向了岳衡緊閉的大門。
如果目光中的怒火有若實質的話,岳衡別院的大門,只怕已經被熊熊之火,燒穿一個大窟窿了。
尼瑪!這也太欺負人,太無視人了吧?
在場的各大勢力,各有各的來歷,各有各的心思,但大家聚在岳衡家門口的目的,無非就是抱著兩種心態。
第一種心態是湊熱鬧、察動靜。不管岳衡如何低調,事實上,他已經成為了唐門的風雲人物,其一舉一動,都牽動著許多玩家,甚至大勢力的神經。這些大勢力,或多或少,都會對唐門的頂尖高手,特別是能夠對自己形成威脅,或應當拉攏的高手加以關注,時值比武大會前的緊張時刻,會有人到岳衡這等高手的家門口觀望,根本不足為奇。
第二種心態就值得玩味了。比武大會,是唐門一年一度的第一盛會,表面上看起來,對所有玩家都非常重要,但事實上所有人都知道,比武大會上真正有看頭,決定玩家命運的比賽都是扎堆的,都集中在直系前二十、直系進核心、核心前五十、核心前二十、核心進真傳、以及真傳排名這些比賽上。
而唐門玩家中,論實力,論資格,能夠被捲入這些比賽的玩家,明裡暗裡,滿打滿算,其實不超過二百人。
換句話說,唐門雖有幾十萬玩家參加比武大賽,但其中絕大多數人只是匆匆過客,真正需要焚香禱告,沐浴齋戒,全心全力備戰的,其實就是這二百號人。也正因為此,唐猛老老實實的待在石頭師叔那裡潛心苦練,意圖一鳴驚人;風鈴會下線休息,準備以最佳狀態出現;岳衡會與唐宋在天牢第二重撞車,暗中較量……
那麼,如果在這關鍵時刻,利用某種合法的手段,干擾一下這些種子選手的心情,會不會令他們在比武時大失水準,增加己方選手的勝算呢?
答案不言自明。
事實上,聚在岳衡家門口的玩家,竟有一大半人,或是抱著這樣的心態率眾而來,或是基於類似的目的而被老大派遣而至的。
例如唐十九,他明知自己的行為會惹唐傲不快,可他思前想後,還是看不慣岳衡這個後來之人,竟能跟自家的老大爭一爭,於是唐十九兩肋插刀,帶了幾個朋友來了。
例如剛柔至極盟的那幾個人,其實他們目的跟唐十九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他們幹的是公差,唐十九干的,是私活兒。
又例如器堂的那幾個直系弟子,唐絕派他們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在岳衡家門口輪番站崗。
大家的邏輯很簡單,所用的法子也很一致。
大家都是高手,都懂得一個道理:越是高手,越是講求心境修煉,特別是暗器高手,更是如此!比武前夕,就那麼幾天工夫還能做什麼?所有的種子選手,其實都在修心,我只要想辦法影響你的心境,讓你坐立不安,那就足夠了。
讓一個人寢食不安,坐立不寧的最好辦法,並非喊打喊殺,而是無聲無形的壓迫。比如現在這種方法,聚上一群人在岳衡家門口靜靜的候著,但就是不出聲,不惹事,你要是出來,他們還會面帶微笑,表示善意。一牆之隔,有幾十個高手在外面靜立,您還想安安心心的練功修心,扯淡吧!這一招叫做「非暴力不合作」,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一個名叫莫罕達斯·卡拉姆昌德·甘地的大神發明的。
任何暴力的企圖,總是要被執法隊就地鎮壓的,而非暴力的法子雖然古老,但效果嘛……誰用誰知道!
總之,人海戰術,非暴力不合作,你想要熬過這一招而不上火,除非你下線,或者,除非你不是人,是神仙!
當然,抱有第二種心態的,並非全部,比如唐小山等幾個四海盟的玩家,就是試圖制止這種行為,但唐小山等人的實力,相比其他幾隊人馬,稍嫌弱小,根本鎮不住場面,而唐鸚鵡等人,更是純粹來看熱鬧,打醬油的。
「不好,還真讓大總管說著了!」唐小山見岳衡真的出現,還真的進了宅子,不禁有些起急。唐小山迅即發出一封飛鴿傳書,心中又有些隱隱的期盼,唐小山跟岳衡僅有一面之緣,但印象卻深刻之極,在唐家村海碗居,面對眾多高手散發出來的無形壓力,唐小山汗流浹背,而岳衡卻坦然面對,彷彿沒有任何感覺,那一次的場景,令唐小山記憶猶新:「那次的大場面都沒事,這一次,他應該也沒事吧。」
別院中,唐拾貳收到了唐小山的來信,他只是淡然的笑了笑,也發出了一封飛鴿傳書:「這事你不用急,也不用管,撤回來。」
唐小山等人撤了,唐鸚鵡跑了,場中的玩家們,便只剩下了清一色的非暴力團,幾名核心高手心照不宣的點了點頭,也相繼離去,卻喚來一群苦逼的直系弟子,令他們輪番站崗,在岳衡家門口守候。
這些直系弟子一開始倒也忠心耿耿,精神抖擻,可是一天,兩天,直到第二天傍晚,他們仍不見岳衡家裡頭有任何動靜,若不是偶爾會有一兩隻飛鴿傳書來往與岳衡的別院,這些玩家還以為岳衡已經下線了呢。
這個傢伙還是不是人類?一些直系弟子已經熬不住了,所謂的非暴力不合作,其實就是心理戰,只是這一戰出手之後……對方無知無覺,自己這邊卻先乏了。
幾個居於幕後的核心弟子得信後,也都有些驚疑不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以己度人,換成他們自己,此時此刻,要是知道自家門口站在幾十個心懷不軌的玩家,早就忍不住氣,殺出家門了,可唐龍那廝,為何偏偏就坐得住?
唐十九和唐鶴開始按捺不住,他們唆使手下,在岳衡家門口發出各種古怪的聲音進行騷擾,以期激怒岳衡,但這一招的效果,竟又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一群直系弟子輪番上陣,搞得嗓子眼冒煙,可岳衡依然穩穩當當的待在自家的別院中,無聲無息。
唐十九和唐鶴氣的要命,他們真想闖進岳衡家中,看看這廝究竟在折騰什麼。可他們又不敢妄動,在唐家堡中,未經允許擅闖唐門弟子府邸,絕對是殺無赦的重罪,就算核心弟子,也難逃一死。
他奶奶的,那個唐龍,究竟在搞什麼鬼!所有的非暴力團,都在七竅生煙,岳衡沒急,他們先急了。
岳衡在練功,他心無旁騖,全力練功。岳衡自入江湖來,得不傳之秘、參拔劍訣、得移形換位、陰煞大潛能,入唐門後,又習各門各派劍法,腿功等等,還以飛刀暗器,闖下了不小的名頭。但總的來說,岳衡身負的武功,其實頗為駁雜,特別是他的劍法,融匯了幾十門劍法之後,雖得各派劍法所長,可也免不了會受到各家劍法不足之處的影響。岳衡一直邊練功邊思考,以期將一身所學融會貫通,去蕪存菁,可一直以來,他總是被諸多雜事纏身,難得有幾天清閒日子。
如今比武大會將近,他又要參悟聽風辨位,必須靜定下來,這樣的機會,他簡直求之不得。
至於外面那些心懷鬼胎的玩家,岳某人才懶得關心呢,他岳某人成名多年,經歷無數,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沒見過?幾隻小魚小蝦也想攪出大風大浪來?真是做夢!所以岳衡幾乎是抱著很悠閒,很淡然的心態,任由外面的玩家們隨便搞鬼,在岳某人而言:「咳咳,其實外面這些傢伙也挺不容易的。唉,反正來者是客,由得他們去吧。」
咳咳,幸虧岳某人沒有出門,幸虧岳某人沒有和外面那些玩家交流思想,否則,那些兄弟非吐血三升,爆體而亡不可!
岳衡很專注,他這一沉思,就沉思了六天六夜。這六天六夜裡,他的大腦高速運轉,將自己在江湖所學,以及自己所掌握的各種技能功夫一一整理貫通。岳衡首重劍法,他將自己所學的一招一式,都分拆成單個的格鬥動作,然後又重新組合,不斷試驗,漸漸的,岳衡的劍法開始發生了變化,同是一招劍法,在岳衡使出,看似與原招相同,骨子裡卻似是而非,別有一番威力。這已是他自己的風格,自己的功夫。
六天六夜的工夫,其實並不能令岳衡脫胎換骨,但也讓他對武學的理解更上一層樓,又有了長足的進益。
間或歇息時,岳衡也會開啟功能,與外邊書信往來,他往來的對象很雜。
唐門比武,江湖矚目,連燕赤霞、不可不戒、柳帝王,都會抽時間發信慰問幾句,其實江湖各派,都有類似的比武傳統,只是時間上稍有前後不同,燕赤霞、不可不戒和柳帝王,也在厲兵秣馬,磨刀霍霍。
還有岳衡的發小飯桶同志,這貨最忙,也最是偷懶,直接以一頓街頭烤串為代價,任命岳衡同志為唐門觀察員,負責記錄唐門比武大會奇聞異事,高手分析等等,讓岳衡一陣乾瞪眼,又不得不答應,唉,誰讓這貨是哥們兒呢。
當然了,還有新近認識的幾個熟人。唐猛快出山了,這傢伙正在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求指教;唐默和唐老實初入武堂,學了趁手的武功,正興奮著呢,求指教;唐肯的柳葉飛刀也打造完畢,求指教;小昭還差一點點就快晉級了,央求著水虎帶她和壁虎來唐家堡看熱鬧;還有水虎這廝,三江幫主名不虛傳,果然把破甲飛刀搞到了,求指教……
有意思,咋都想求指教呢?岳衡無可奈何的摸了摸鼻子,琢磨著自己有天若是老了,玩不動了,找個地方開館收徒,當個教官什麼的,憑著這份兒眼力和三寸不爛之舌,說不定還真能混口飯吃。
「第一高手,你那三十六短刀行就是好功夫,真功夫,足以讓你受用不盡,你先好好在格鬥之家琢磨吧!」岳衡一封飛鴿傳書,就打發了蠢蠢欲動的水虎,又追了一封更讓他吐血的:「還有幾天,你們來早了也沒用,趕緊練級,說不定小昭還能趕上比武,來湊個熱鬧什麼的!」
可憐的水虎,他堂堂一大幫主,跑到唐門之後,卻成了義務代練。
不過對於唐猛、唐默、唐老實和唐肯四人,岳衡倒來者不拒:「來吧來吧,到我家來,來的都是客!」岳衡隨手發出了邀請,然後他愜意的伸了個懶腰。
「指教?指教可不敢當,咱剛剛將自家的功夫重新梳理了一遍,等下這四位到了,正好互相切磋一下,舒展舒展手腳。唉,還是天牢第二重好,有那麼多義務陪練,哼,可惡的唐宋,鳩佔鵲巢,還站著茅坑不拉屎,總有一天,老子整你個生活不能自理!」岳衡老神在在的想著,臉上再去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容。
可憐的唐猛,可憐的唐默,可憐的唐老實,可憐的唐肯,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已被岳衡內定為了陪練。
但他們還是幸運的,因為他們一定會有所收穫。真正可憐的,是唐宋,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無意之中,招惹了一個多麼可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