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內一片漆黑,雙目不能視物的奇異感覺,令岳衡一陣好不適應。真正要命的是,無論岳衡怎樣的在牢房內快速移動,更換位置,那唐九如的暗器,都如影隨形般的追至,如同長了眼睛似的直奔他的要害襲來。雙方交手才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岳衡已與死神數度擦肩而過!
「我勒個去,這仗根本就不公平嘛!」岳衡的臉上鐵青一片。岳衡試著取劍應急,憑他雙劍在手的應變能力,或許還有一分生機,但正如系統提示的那般,他全身的兵器,除了暗器之外,竟真的全部被禁止取用!
「這一仗究竟應該怎麼打?」岳衡抖手回了一記飛刀,又快速的換位。當聽到飛刀激射到牆壁時發出的輕響後,岳衡的心頓時沉了下來,那唐九如顯然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手,他不僅能準確的捕捉岳衡的位置,而且也在無聲無息的移動,幾個回合下來,岳衡已經徹底失去了唐九如的蹤跡。
岳衡知道要糟,他鏢囊中的飛刀,也不過寥寥數把而已,如果不能做到精準出手,跟對方對耗暗器,那他必敗無疑。
「早知道老子就多備一些飛刀!」岳衡暗暗叫罵,可惜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後悔藥可以吃的。
岳衡在很多虛擬環境中都經歷過暗室格鬥,算得上經驗豐富,以岳衡的天賦感知,和長期戰鬥所積累的身體記憶,在近距離內,其實他可以做到不依靠眼睛也能夠捕捉到敵人的準確位置,並予以猝襲,而且由於雙方都沒有了視覺,憑借對身體的控制力,以及爆發力,岳衡還可以做出一些讓對手匪夷所思的動作,出奇制勝。這種可稱之為「盲斗」的戰鬥技巧,曾在無數次驚險的場面中,屢次救過岳衡的小命,並助他反殺強敵。
但這一次的情況卻又有所不同,因為岳衡面對的,並非格鬥高手,而是暗器高手!
面對格鬥高手,岳衡還可以在近距離的戰鬥過程中,預判對方的出手軌跡,以及動作的節奏,尋找機會。面對暗器高手的情況又有所不同,岳衡的感知能力再強,也只能在週身三五尺內的範圍內完全壓制對手,而一個暗器高手,卻可以隔著二三十尺外,向岳衡發出致命的攻擊!
唐九如的牢房,偏偏比正常的牢房大好幾倍,足夠唐九如這個暗器高手盡情發揮的。所以自開戰到現在,岳衡一直就處於被動挨打的地位。唐九如是個十分狡猾的高手,打一波暗器,就換一個地方,岳衡完全無法摸準他的方位。
貿然迎著暗器發射的軌跡衝上去,那就是找死。可若是一味的被動挨打,那就是等死。二者唯一的區別,無非早死晚死罷了。
「咱先玩個消失再說!」生死一線間,岳衡強迫自己迅速冷靜下來。岳衡的手迅即伸進包裹裡,胡亂瞎摸,忽然,他微微一頓,嘴角間撇出一絲笑意,然後他的手迅速從包袱中伸出,掏出一大把銅錢,猛的向四處亂撒。
銅錢輕微的破空聲,以及落地後叮噹亂跳的撞擊聲,剎那間響遍整個牢房,但這還不算完,岳衡還在繼續撒錢,他一面飛速的移動著身形,一面雙手連揮,將一把又一把的銅錢猛力的揮出。
「咦,這個小子在幹什麼?」黑暗中,唐九如的眉頭不可抑制的皺了一下。
說實話,對岳衡堅持到現在還能活蹦亂跳的生猛表現,唐九如都覺得不可思議。唐九如不是一般人,他是唐門暗堂悉心培養的精銳高手,也是嫡系子弟,唐九如會十三門唐門的獨家暗器手法,還精研唐門秘傳心法,尤其擅長在黑暗中搏殺強敵。自油燈熄滅後,唐九如連續六次出手,鎖魂刀、白眉針、藍羽箭、回風子母鏢、蜻蜓鏢、追心箭……這些的暗器,有的速度極快,有的隱蔽異常,有的線路奇詭,防不勝防,唐九如自認就算是自己遇到這樣的情景,也難免大意失手。
弔詭的是,那小子竟然還活著,不但活著,而且還完好無損!更邪門的是,那小子不知為何,竟寧可暴露位置,仍不要命似的大把大把的亂扔銅錢!
唐九如下意識的察覺到不妙,他手指連彈,一枚枚晶瑩剔透的精鐵彈丸,追索著岳衡的行跡連環射去,唐門鐵彈子,雖威力一般,卻勝在可以無限制的連環擊發,用於對付不斷移動位置的敵人,最為有效。
但唐九如的反應終究慢了一步,因為岳衡的銅錢越撒越多,須臾間,整座牢室內,到處都是銅錢破空、銅錢落地、銅錢與銅錢撞擊的聲音,以唐九如之能,也在剎那間,有了一絲失神,等他回過神來時,岳衡已經「消失」了。
唐九如一怔。
這一怔之間,他腳下又開始無聲無息的移動,但緊接著,他就感到足下踏住了一物,薄薄的,細小的一物。
「這是…銅錢?」唐九如反應過來,但與此同時,唐九如的腳下,已無法避免的發出一絲輕微的、奇怪的聲響。
唐九如頓時覺得汗毛一炸,他擅長一種特異身法,移動時腳下無聲,可踩到銅錢上就不一樣了,那銅錢與地面之間,終究會有一絲縫隙,一絲摩擦,突然壓上一個人的重量,就算他唐九如再小心,再輕盈,也不可避免的會發出聲響。
雖然只是一絲輕不可聞的微響,但在這寂靜的黑暗中,卻是最最致命的!
「媽的,難怪這小子撒銅錢,敢情是要暴露老子的位置!」唐九如畢竟也是老經驗,立刻明白了岳衡先前怪異行為的目的。他心裡驚怒交集,忽然雙手齊出,身子如陀螺般的旋轉而起,呼嘯著轉了一個圓周,數十枚輕重不一的暗器「嗖嗖」的向四面八方射去,打在牢房的牆壁上,發出或沉悶、或清脆的聲響。
與此同時,唐九如的身子連續在牢房內換了三個位置,靜立不動,但他的背上,已涔出了幾滴冷汗。
唐九如怎樣也想不出岳衡到底是如何想出這樣一招,居然用幾把銅錢,就破解了他賴以隱身的身法。
更要命的是,唐九如現在也不能肯定岳衡在哪裡。
剛才唐九如踩中銅錢的那一剎那,岳衡沒有動。唐九如火力全開的時候,岳衡也沒有動。唐九如連換三處位置,直至確認「安全」後,岳衡居然還沒有動!
「這小子可真能沉得住氣!膽子也真大!我的暗器這樣亂射,他都不帶動一下的!」唐九如的心不爭氣的撥動了一下。
牢房內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唐九如和岳衡都刻意放緩了呼吸,所以牢房內,什麼聲音也聽不到。
唐九如的眼中,閃出一道精芒,他知道,這一刻,岳衡跟他之間的優劣,已經扯平了。如果說剛才唐九如還是一名胸有成竹的獵人,岳衡是一頭走投無路的野獸的話,這一刻,唐九如和岳衡,都變成了獵人,兩名張網待捕的獵人。
岳衡沒動,唐九如不知岳衡在哪裡。
唐九如也沒動,岳衡也不知唐九如在哪裡。
其實他們二人相隔,只有數尺之遙,一旦誰搶先發現誰,誰就可以猝然發難。
唐九如緩緩的將雙手按在腰間的鏢囊上,悄無聲息的取出了一物,心中篤定起來。唐九如很有自信,他只是肯定一點,他的聽覺是唐門小一輩弟子中最好的,打熄了燈,對他比對敵人更有利。
只要敵人一有異動,他便可以出手,用手中的暗器將敵人射個千瘡百孔,而敵人還不知他在哪裡!
唐九如知道,他手中的暗器的威力有多大,那是唐門七種暗器中最可怕的一種,也是最罕見的一種,就算以他的身份,也只配擁有一套。唐九如有信心,此暗器就算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著岳衡的面一出手,都可以輕而易舉的要了岳衡的命,而在黑暗中……這可是暗器對敵最有利的地方。
「臭小子,如果不是你耍詐,我也不會用這玩意兒,算你倒霉!」唐九如如是想著,輕輕的將手中的暗器舉起。
唐九如在等,他等的起。他跟岳衡在比賽,看誰更沉得住氣。
唐九如等的起,岳衡卻等不起,最終,是岳衡先沉不住氣。
唐九如忽然聽見,岳衡忽然像一支箭似的,自不遠處衝出,直標著向牢房的一角衝去。他的去勢極快,裹挾著一股風聲,幾乎無比形容!
但是,沒有什麼東西比唐九如的出手更快。
唐九如嘴角上露出狐狸一般的笑意,在黑暗中大喝一聲:「中!」
聲音才出,唐九如的另一隻手,突然從鏢囊中掏出一枚精鐵膽,手腕猛的一抖,鐵膽呼嘯著飛出,剎那間,鐵膽已擊中一件物體!
「噗!」
那物體被鐵膽擊中了。不過那物體顯然不是人,因為首先擊中的聲音不對,太輕,而且被精鐵膽擊中,就算是鐵打的漢子,也要筋斷骨折,痛呼不已,但那東西,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唐九如迅即扭頭,就在他扭頭的一剎那,黑暗中,傳來冷冷的一聲「刀!」
岳衡冷冷站起,抖手射出一枚破甲飛刀,那飛刀承載著岳衡的希望,如電般的向唐九如的胸腹部位飛去。
「一件沒用的裝備,換你一記刀傷,划算。」岳衡默默的想著,心中微微一鬆。
但岳衡的心突然又繃緊了。
飛刀,竟然落空了。
「他奶奶的!」岳衡心中暗罵,他知道,那個狡猾的唐九如,居然在發出鐵膽的那一瞬間,又無聲無息的換了位置!這個位置應該離唐九如原先所立之處很近,否則唐九如一定會碰到地上的銅錢,暴露行動。但唐九如算計的很好,他只輕輕的移動了一個身位,就讓岳衡必中的一刀,化為泡影。
「抓到你了!」唐九如不再猶豫,他舉起手中的暗器,衝著岳衡所在的方位,輕輕的按動了機括。
「卡!」
漫天的透明針影,如電如雨般的,向岳衡所在的方向射去。
當機匣輕響的時候,岳衡已勃然變色,當他倉促間聽見無數尖銳的聲音,鋪天蓋地般的向他攢射而至時,岳衡的臉都白了!
「他奶奶的,這威力也太大了吧!這一定是暴雨梨花針!除了暴雨梨花針,沒有什麼機關暗器有這種威力的!」岳衡覺得自己簡直快瘋了。
暴雨梨花針,唐門七種暗器中排名第三,但卻是江湖上公認的最恐怖的大殺器,沒有之一。因為就算是一個普通人,只要拿到暴雨梨花針的針筒,知道怎麼使用,也能夠在一瞬間射出漫天的利針,瞬間擊斃一名武林高手!不過暴雨梨花針這玩意兒,最低也是名器級別的東東,要器堂頂尖的名手才能製作出來,而且只有一次發射機會,用完即廢,所以向來沒什麼人捨得用的,縱有唐門高手得到一套,也一定是當著寶貝供起來。
岳衡實在沒料到,唐九如一個小字輩的弟子,居然能搞到一套暴雨梨花針,而且還很「賞臉」的衝他用了!
「瘋了,全他媽的瘋了,王八蛋狗系統,真是鐵了心要老子的命啊!」岳衡欲哭無淚,他猛的一縮身,一個懶驢打滾,向身下一物撲去,「你奶奶的,幸好老子早有準備,不然,還不讓你丫的給陰死啊!」
岳衡撲向的那物,是唐九如看書用的桌几,此時此刻,只有利用那桌几,才可以抗住暴雨梨花針!
岳衡自然沒有預卜先知的本事,他不知道唐九如還有暴雨梨花針這樣的大殺器,但岳衡一向會利用環境,在將銀兩兌換成無數碎錢亂撒時,就猜著唐九如可能會暴走,於是瞅準了方位,偷偷往桌几方向靠攏,最後縮在桌几底下。
否則不用暴雨梨花針,就剛才唐九如的那一通亂射,就夠讓岳衡雞飛狗跳的了。
「噗噗噗」一陣密集的聲響,岳衡用身體頂著桌几,硬抗暴雨梨花針,那堅實的桌面上,霎時間就插滿了透明的利針。
岳衡輕輕的透了一口氣,心中砰砰亂跳,這時候,他才感覺眼前的視野開始變得有些模糊,同時醒覺,即便他躲閃及時,左臂上還是連中了兩針!
暴雨梨花針的威力可大了,岳衡左臂一陣酸軟,暫時是不能動了。
就在此時,岳衡又聽見一陣風聲,那是有高手凌空撲擊,衣衫帶動的特有風聲,緊接著,又一陣暗器破空的聲音傳來。
唐九如很謹慎,當被迫用了暴雨梨花針之後,他已起了乘勝追擊的念頭,不管結果如何,先用暗器清一邊再說,他凌空躍起,手中暗器如變魔術般的攢射不停,眨眼間,又射出二十多枚暗器。
然後,唐九如驚了,他發現岳衡竟如同打不死的小強一般,居然還活著。從雙耳接受到的訊息,他可以判斷出,那個令人頭疼之極的小子正扛著他唐九如平時看書的桌几,利用桌面抵擋暗器的攻擊,而他的暴雨梨花針和二十多枚暗器,竟然好像沒有打中那小子。
「這怎麼可能!」唐九如愣了一下,穩穩的落地,就這一愣神的工夫,他距離岳衡的桌几,只有幾步之遙。
「去死吧!」岳衡大喝一聲,忽然甩開桌几,惡狠狠的撲上,唐九如猝不及防,急忙攥著射出了暴雨梨花針的空盒,一面用力向岳衡砸去,一面忙不迭的後退。岳衡也打出了血性,右手持著一把破甲飛刀,惡狠狠的向唐九如扎去,不死不休。
「你奶奶的,比暗器,我不行,比近身格鬥,老子干死你丫的!」岳衡緊緊的握著飛刀,上下翻飛,左挑右扎,竟然使出了一套相當犀利的匕首格鬥術!
兩人瞬間糾纏在了一起。唐九如拚命的後撤,但他怎麼撤,也脫離不了岳衡的糾纏,岳衡的輕功,可是江湖一絕!
他們用的,依然還算是暗器,只是他們的用法,卻是短兵相交,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