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唐毒逃,無敵佛死,東方非子傷,陽狐沖敗。
陽狐沖嘴裡發苦,手不自覺的摸向落地的長劍。
「我要是你,這時候最好就乖乖的。」岳衡淡淡的說。
陽狐沖立刻乖乖停手,他能在戎州一帶闖下一些基業,除了手段高明外,人也極識時務,見過這個可怕的劍客的出手後,縱然陽狐沖的身邊和店外還有幾十號兄弟,他仍不敢在此人面前逞強。
岳衡舉起自己手中劍,問道:「兄弟,你看我這劍怎麼樣?」
他的劍樸實無華,與尋常的長劍,其實並沒有什麼區別,但店中所有人,卻都不由屏住了呼吸,露出熾熱的目光。
江湖傳言,與青城燕赤霞同行的一位劍客,擁有一柄名劍,鋒利無比,令持有者在pk時取對手首級,如同探囊取物。
莫非此人手中所持的,就是那柄傳說中的名劍,否則,他又怎能一擊之下,就瞬間擊潰、擊殺兩名首領?
陽狐沖面色凝重,他再次仔細的瞅瞅岳衡的劍,緩緩說:「看不出來,不過我倒是覺得你這劍其實應該很精貴,很值錢。」
岳衡哈哈一笑,說道:「你可真會拿我開心,我這破劍,哪有你浣花劍客的用劍講究。要不咱們換換?」
岳衡順手將手中劍設置為展覽狀態,說道:「就怕你不跟我換。」
陽狐沖放眼看去,忽而目瞪口呆,不僅是他,幾乎他這一邊的所有人都呆住了,這明明就是一柄普普通通的精鐵劍嘛,即便是新入江湖的玩家,幾乎都普及到人手一把的程度,哪兒是什麼江湖名劍?
「難道他剛才偷換了兵器?」陽狐沖腦中一炸,開始胡思亂想,幾乎是下意識的,他迴避了另一個讓他難以接受的推測。
「怎麼樣,換不換?」岳衡晃了晃手中的長劍,淡淡道:「不換,那我就只好殺人爆裝備了哦,咳咳,那就看諸位的運氣如何啦。」
岳衡一個人,就這麼淡淡的面對二十多名對手,彷彿輕描淡寫似的開出條件。
「什麼?」
「他這是在?」
「打劫麼?」
「他竟敢打劫我們?」
「這算是怎麼回事?」
店中諸人膛目結舌,但懾於岳衡先前的一劍之威,偏偏無人敢回嘴,有幾個機靈點的,便拿眼看著陽狐沖,等他回答,陽狐沖嘴中的苦澀更重了,他的長劍,可不是普普通通的貨色,而是花了接近兩千兩銀子才從一個高手手中求來的精良極品。
拒絕,對方一定殺人爆裝備,將來大家人心一散,以後隊伍就不好帶了,而且運氣不好的話,劍還會爆掉,人財兩失。
同意,交出,等於不戰而降,低頭認輸,以後在兄弟面前,也抬不起頭來。
「這小子太陰狠了!」陽狐沖暗罵,他有心聚眾拚命,但看到岳衡身邊那四人,臉色立刻變得灰敗,內心中糾結無比。
二十對一,算上店外的兄弟,再有刀破天罡助陣,若對方孤身一人,就算是頂尖的高手,他也有信心一搏,可對方身邊還有四人,個個氣度沉穩,均有頂尖高手的氣勢,店中劍拔弩張,他們連眼角都不帶抬一下的,彷彿視若無物,通常有這種表現的人,若不是天生自大狂,便是實力真的強悍到了極點。
陽狐沖自然而然的相信後者。
燕赤霞和不可不戒大名鼎鼎,盛名之下,豈有虛士?那蒙紗女子,竟能令唐毒不戰而逃,就算唐毒天性涼薄,但以他的身份地位,和江湖聲望,若非遇到他根本惹不起的人物,又豈能做出如此之舉?
陽狐衝越想心越涼,一時間,店內人人默然不語,氣氛無比尷尬。
就在此時,店外傳來一聲如雷般的暴喝:「裡面的人,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還不快快束手就縛!」
話音未落,酒肆的大門被人重重的劈開,一個彪悍的身影在門口,那人銀髮披肩,手裡握著一柄三尺多長的大刀,貌似十分悍勇。他見到店中情形詭異,不由一愣,接著便大叫道:「怎麼還不動手?」
「囉嗦!」岳衡淡淡的說道,突然身形一晃,倏忽間人已到了門前,刷的一劍分心就刺。
他的動作快捷無比,眾人明明看到了他的一舉一動,但腦中偏偏就是反應不過來。刀破天罡首當其衝,不由大驚失色,他的長刀在手中下意識的連著圈出幾個封擋的姿勢,竟仍無法阻住對手的來勢,大駭之下,只得驚叫一聲,倒縱出門外。
岳衡淡淡一笑,也緊跟而出,霎時間,門外殺聲大作,顯然已經廝殺成一團。
陽狐沖見到岳衡的輕功,心中頓時一涼,接著,他又見對面一個高大的蒙紗漢子,摸出一對鐵錘來,叫了聲:「阿彌陀佛,我來也!」然後,那人身形一側,斜身撞在酒肆的木牆上,那足有三寸厚,十分堅硬的木牆,在此人的一撞之下,竟似紙糊的一般,轟的撞出一個人形的大洞,那人哈哈一笑,便從大洞中竄了出去。
「這人的硬功好生厲害!是不可不戒!」陽狐沖心中又是一揪,他再次伸手摸向長劍,卻冷不防看見燕赤霞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陽狐沖看了看燕赤霞,又瞅了瞅他身旁兩人,頓時又安靜下來。
這個燕赤霞,也是個萬萬惹不得的主兒。
此刻,陽狐沖血性已消,他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外面的刀破天罡,和他帶來的銀髮幫眾身上。
若是銀髮幫能搏殺外面那兩個對頭,他或許還有一拼之力,若是銀髮幫失敗,那自己認輸投降,也不是什麼丟人現眼的事情。
官道上,只聽「呼」、「呼」、「呼」之聲大作,刀破天罡顯然正在全力出手,另外腳步之聲、兵刃之聲大作,嘶聲不絕,顯然銀髮幫的那票兄弟也都圍攻了上去。
接著,只聽有人駭啞的聲音叫道:「不好,這裡還有一個!」然後,又是一陣慘嘶、驚吼,又有人叫道:「快躲開,小心……」一語未畢,便是一聲慘叫,那出聲之人,顯然遭遇了極大的驚恐。
「你是誰!」外面,傳來刀破天罡不信的大喝聲,同時,夾雜著「呼」、「呼」、「呼」之聲又作,還有刀風、劍風、棍聲,陽狐沖心中駭然,暗道:「銀髮幫已經全力出手!」他心念未絕,一條人影已飛入店中,「砰」的一聲跌在地上。
陽狐沖奮力扭頭望去,只見這人奮力跳起,用一柄齊肩高的長刀矗在地上,呼呼喘氣,此人一頭銀髮上染滿了鮮血,彷彿厲鬼一般,好不駭人,赫然就是銀髮幫主,宋家堡十大真傳弟子中排行第十的刀破天罡。
刀破天罡勉力站起,他看見店中諸人,猙獰一笑,接著舉起大刀,全身顫動起來,便向燕赤霞等人衝去。
「不知死活的東西!」燕赤霞屹然一笑,仍然端坐在座上,連劍都懶得拿,陽狐沖眼睜睜的看著刀破天罡衝到燕赤霞面前,舉刀欲揮,心中一陣激動,突然,陽狐沖耳邊傳來一聲狂吼,只見刀破天罡身上標出了七八道血箭,噴出老高,他的人也彷彿失去氣力似的,忽然丟下長刀,軟綿綿的仰天栽倒在地上。
原來刀破天罡在入店前,身上已中了好幾道劍傷,只是他自己渾然不覺,直到運用了內力之後,暗傷一齊迸裂,這才立時發作,要了他的老命。
居然有人可以用劍劈中刀破天罡數下,而且因為劍法之快,連血都不及隘出,一運功力,方才濺血,簡直是駭人聽聞。
陽狐沖本來蒼白的面色變得更加青白。
二十招!從岳衡衝出去到現在,最多過了二十招,就在群戰之中速殺了刀破天罡!
這時又「呼」的一聲,一根黑突突的東西飛了進來,「砰」的跌在店中的地上,「咕嚕嚕」的亂滾,陽狐沖一看。原來是一根碗口粗細的鑌鐵杖,上面染滿了鮮血,同時外面傳來不可不戒爽朗的大笑聲:「這個用杖的臂力還算不錯,居然能接我三錘,比那個用朴刀的還要稍微強上一點!」
眾人心中惴然。陽狐沖更是一驚,他陪伴刀破天罡同來,路上也曾暗中試探過銀髮幫眾的身手,自然知道其中有個用鐵杖的高手,乃是丐幫好手,身手極強,另外還有個使朴刀的宋家堡高手,乃是刀破天罡的師弟,這兩人都是悍勇之輩,被奉為銀髮幫的副幫主,論身手,均在自己之上。
陽狐沖歎了一口氣,原本懸而未決的心思終於定了下來。官道狙殺,以寡敵眾,而那劍客和不可不戒面對接近三十人的陣容,尚能打出這等聲勢,那銀髮幫顯然已經一敗塗地了,既然連刀破天罡和他苦心經營的銀髮幫都不是這些人的對手,那自己小小的戎州三個地頭蛇,敗在這些人手中,又有什麼不能接受的?陽狐沖歎只歎,論氣勢、身手,對方簡直就是大無懼、真英雄、好漢子,可看剛才這幾人的言行,卻顯然都是老的不能再老,算盤成精的老江湖,只怕無論自己如何服軟認輸,對方都不會輕易放過自己,非的讓自己出點兒彩,吐點兒血不可。
唉,夜路走多了,終於遇到了鬼,劫道劫多了,終於也遇到了不要臉的高手行家,這回老子只怕要遭!
陽狐沖終於明白唐毒為什麼要逃了,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逃!
可惜,他不能逃,也逃不掉。
外面的殺聲正在轉弱,相反的,倒是呻吟聲,慘呼聲不絕於耳,顯然,在首領陣亡之後,銀髮幫便立刻潰敗了。
店內,有燕赤霞,不知名的唐門高手,和一個不知名的劍客虎視眈眈,店外,則有不可不戒和那個可怕的劍客四處遊走,陽狐沖覺得自己此刻根本就是羊入虎口,無路可走。
人影一現,岳衡突兀的出現在陽狐沖的對面,笑瞇瞇的看著他,淡淡問道:「咳咳,抱歉兄弟,剛才處理點事情,耽擱了,咱們交換的事情考慮的怎麼樣?」
說話間,岳衡又揚了揚手中劍,這劍樸實無華,普普通通,只不過劍刃上鮮血淋漓,有刀破天罡的,也有其他人的,令見者觸目驚心。
「竟有如此可怕的高手!」陽狐沖眼角一跳,立刻算明白敵我之間的實力差距,於是苦笑道:「好,兄弟今天認栽,咱們就換劍,不過,我的這些弟兄們,其實也都挺不容易的,就放過他們一馬吧。」
「這個沒問題,一言為定,咳咳,咱畢竟是有身份的人!」岳衡立刻爽快的點頭,笑道:「就衝著這把兩千兩銀子的好劍,咱也不會食言!」
陽狐沖咬著牙,從嘴裡蹦出一個「好」字,他這個時候才明白,對方的眼睛敢情毒著呢,自己一進店,人家就已經瞧上了這把劍。
「等一下,」岳衡低頭瞧瞧左臂上衣服的破洞,忽然又皺了皺眉頭,那是在店外行險搏殺刀破天罡時,混亂中被人劃破的,差點兒就傷及肌膚,他一抬頭,突然又有一主意,攤開手掌吆喝道:「我的衣服破了看見沒有?縫縫補補也是要銀子的,兄弟,快點賠些銀子來,要不然,咱們就用這姑娘的鐵琵琶來頂賬也行!」
燕赤霞忽然仰天打了個噴嚏,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東方非子僵硬的身軀,也突然顫抖起來,她這鐵琵琶的價值雖然在老大的長劍之下,但卻是要做門派任務才可得到的,在市面上根本就買不到,要是被人家給訛走了,自己哭都沒處哭去。
陽狐沖人老面皮厚,心想反正已經丟人了,再丟點銀子也無所謂,應道:「賠就賠,你要多少?」
岳衡歪頭看了鐵琵琶一眼,想了一下,笑瞇瞇的說道:「馬馬虎虎,也算兩千兩吧!咳咳,咱只要銀票,別拿銅錢充數!」
陽狐沖立即道:「行。」
他不等岳衡在說話,已掏摸出一張銀票,迅疾起身,雙手遞過,一面低聲道:「我們認輸,大家都是出來玩玩的,沒必要為點小事打生打死,兄弟,這件事就此揭過如何?不然傳出去,對大家都不好。」
此人極是老奸巨滑,三兩句就扭轉了形勢。在外人眼中,他忽然變成好像跟岳衡有什麼默契似的,事實上,他卻很謹慎的告誡了岳衡反悔的後果,並且全身而退。
不過在銀票遞過去的那一剎那,陽狐沖的心,仍然狠狠的抽搐了一下,他們戎州三惡在這一帶作惡多端,其實圖的不過是個「財」字,以他們的本事,真正的高手惹不起,有勢力保護的玩家惹不起,無非也就是欺負欺負一些散兵游勇,掙些小錢,還要經常打點手下的兄弟,三個月來,他們三人拋去吃穿用度,前後不過就掙了萬把兩銀子,最近剛剛鳥槍換炮,可這一次,就被人家生生訛走了接近二分之一的家當。
唉,就當是花錢消災了。陽狐沖認命般的想著。
岳衡接過銀票,頷首道:「就這麼說定了。」他將銀票小心翼翼的疊好,收入懷中,然後,忽然一拍腦袋,衝著陽狐沖道:「你瞧瞧我,真是記性不好,其實兄弟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個忙!」
陽狐沖臉都快綠了,但還是掛著笑容,問道:「啥事?只要我能辦到的。」
岳衡用手衝著高山流水一指,微笑道:「那邊坐著的兄弟,應該不是你們的人,而是被你們制住的客人吧,我從進來起,他就一直用眼神提醒我們危險,既然咱現在化險為夷,也不能不顧念人家的好處,這樣,這個人我們帶走,你看怎麼樣?」說話間,他的手,又按到了劍柄上。
「什麼?」陽狐沖扭頭望去,正對上高山流水那張興奮,且略帶得意的臉,這一回,他的臉真的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