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亂世眾人唏噓之際,岳衡與風鈴已轉向東行,循著另一條山間小路,取道江岸,直奔天螺寨而去。
山路迤邐,兩人不徐不疾的走著,偶爾遇見一兩頭不開眼的山中走獸,岳衡立刻搶先一箭斃了,剝皮抽筋。
「你還真有興致!」風鈴見岳衡興致勃勃的處理著一頭黃羊的屍體,有些嗔怪起來,清風崗一戰,兩人大殺四方,收穫多多,不但各自又得了價值兩百兩銀子的好處,風鈴還分到一柄精良級的短劍,她心情正好,可看見岳衡眨眼間,就搖身一變,從大高手再度恢復為一幅守財奴的樣子,還是不能適應,忍不住出言向譏。
「嘿嘿,混口飯吃嘛,」岳衡毫不自覺的聳肩一笑,沒有半點覺悟:「兔子再小也是塊肉,你看這張羊皮,賣給白帝城的商舖,怎麼也能值兩文銅錢,我好歹可以回點本,再補充些箭矢。」
風鈴徹底無語,負氣的甩手一把暗器,將草叢中驚飛的一隻錦雞,打成了篩子。
「唉呀!」岳衡見狀,立刻跌足,彷彿為自己未能及時搶下怪而懊悔。
「叫你忽視本姑娘!」風鈴心中剛有點了小得意,就聽身旁之人曼聲歎道:「可惜了這一身的好皮毛,全廢了。」
「你……」風鈴跺了跺腳,眼珠一轉,也不與岳衡生氣,只觀瞧四周,一見有飛禽走獸,立刻出手與岳衡相爭,還笑道:「你說得不錯,那我也一起賺點小錢花花。」她隨手間,暗器如花雨般的飛舞,竟比剛才生死相搏之時還要密集幾分,且根本不屑撿回,分明是有幾分賭氣的樣子。
這哪兒是賺錢,根本是拿錢打水漂嘛!
岳衡苦笑,摸了摸鼻子,出於好心,咳咳,或者出於節儉的習慣,他自覺的跑前跑後,開始充當起風鈴的暗器回收站,連跑帶喘,兩人胡鬧一路,直到接近江岸時,風鈴才止了賭氣的心思,停下出手,讓岳衡透了口大氣。
看著岳衡的狼狽相,風鈴嘴角撇出一抹笑意,當然,若是她知道岳衡此刻在想什麼,只怕就不會這麼優雅了。
「咳咳,這一通折騰,採集術倒是升了一點熟練,咱也算不虧~」岳衡面似沉痛,心中裡細細盤算得失,一面還瞄著江邊猛瞧。
白帝城位於長江三峽中的瞿塘峽附近,江水到了這附近,江面突然變窄,水流湍急,聲勢浩蕩,這沿江一帶,有一種叫做江鱷的水中凶獸出沒,伏擊路人,衝撞船隻,引得民怨沸騰,官府無奈,只得長期發佈任務清剿。
不過江岸附近冷清清的,偶爾只有一兩條人影閃過,顯然並沒有多少玩家。
江鱷雖只20多級,可皮堅甲厚,力量驚人,獵殺極其不易,而且刷新時間長,所以鮮有人理會,一般在此處盤踞守候的,多是為了此怪所產的鱷皮而來。
這種鱷皮,乃是製作衣甲的良好材料,用其縫製的軟甲,比時下在玩家中流行的各類防具要強上一個檔次,可惜對採集技能的要求較高,玩家需要將技能修至2級後,才有較高幾率獲得。採集與鑒定一樣,屬於公共生活技能,升級所需的熟練度格外的高,岳衡自入江湖至今,拚死拚活,才將採集練到1級61%,其難度可見一般。
是以能在這裡長期蹲點堅守的,也只有一些對生活路線感興趣的玩家。
兩人沿江走去,一旦遇到淺攤,就過去查看一下,可這江鱷的刷新點著實稀少,偶然碰上了幾個不錯的地方,也都早有人守候,態度好的,只是警惕的望著兩人,態度不好的,直接就拔出刀子,做出敵視姿態。
咳咳,看來這鱷皮生意的競爭還蠻激烈的嘛!
岳衡和風鈴苦笑,兩人不好意思去搶別人的怪,只好遠遠的避開,一連走了五六里後,遠遠的離開了白帝城地界,又走了一陣,面前現出一個被蘆葦蕩,內中隱約有人影閃動,兩人默默對視一眼,心中明瞭,敢情不知不覺中,竟已到了天螺寨。
天螺寨名不副實,名曰「寨」,其實不過是一個簡樸的小村落,地處巫峽一角,這一帶雖是長江水道必經之處,奈何暗流洶湧,險礁密佈,根本沒有商船客人願意停留,是以這天螺寨立寨時間雖長,卻始終沒有聚起什麼人氣。
兩人入村,粗粗轉了一圈,便知道這村子果然如傳說中一般的一窮二白,沒有油水可撈,只有一個雜貨郎可提供少量補給,於是直接找到了送信任務中的田老實,這田老實一位相貌憨厚、略帶愁苦之色的漁夫大叔,在一番老套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經典對話後,兩人成功獲得緝拿偷魚賊、江匪的賞格任務。
偷魚賊和江匪,等級在18-22級上下浮動,前者偷竊財物,後者掠奪行商,是直接導致天螺寨日漸衰敗的兩股禍患。給這兩股禍患撐腰的後台,就是黑心漁霸張江,一個游手好閒,欺行霸市的江湖浪人。
玩家一旦完成田老實和寨中其他人發佈的連環任務,就可以通過任務物品在特殊地點召喚出這個精英怪來,予以剷除。
按照論壇上的說法,如果能做完這個系列的任務,幹掉黑心漁霸張江,就可以獲得一個公共技能獎勵,從釣魚術和游泳術中任選其一,釣魚術和游泳術,其實都是大眾技能,在許多npc處都可以學習,是以除非有特殊原因,或任務狂人,真願意大老遠跑來的玩家並不多。
告別田老實,兩人須臾間就到了江邊淺水灘處,眼前三五成群的全是偷魚賊和水匪,由於光顧天螺寨的玩家少,這一區域的怪物數量已趨飽和。
嘿嘿,俺喜歡!岳衡兩眼放光,不驚反喜,輕輕招呼一聲,挽弓搭箭,迅速向群怪射去,甫一接觸,就收割了兩條人命,接著,十幾個偷魚賊和水匪被連鎖反應帶動,氣勢洶洶的跑了過來。
引怪聖手,果然名不虛傳!
岳衡風鈴同時泛起微笑,兩人聯手,連亂世都吃了大虧,對付十幾個小怪,自然手到擒來,幾個照面後,追兵被殺了個落花流水,士氣崩潰,幾個江匪見勢不妙,四散奔逃,但在岳衡來去如電的身法之下,一一授首。
可惜偷魚賊和江匪是窮光蛋,爆率很低,刷了一輪怪物,只掉了幾十個銅錢和一件任務物品----魚賊手套。
這一切均在兩人意料之中,他們也不以為意,只專心的刷著怪,因為等級壓制的緣故,風鈴乾脆放棄了暗器,直接練起了劍法,她的劍法清奇靚麗,如女子輕舞,柔美中殺機無限,至於岳衡,出劍速度和身法更是快得嚇人,那些偷魚賊和水匪衝過來後,只見眼前人影一閃,劍光一亮,然後自己彷彿不受控制似的,自動的將脖子湊到對手的劍刃,飲血當場。
岳衡的劍法,就如他自己,樸實無華,全憑本能出招,從沒有半點多餘的動作。
然而這樣的劍法,卻是最致命的。
很快,成片成片的偷魚賊與江匪便倒在兩人的凌厲攻擊之下。
經過一次大掃蕩後,再被兩人來回「梳理」了幾次,淺灘已是人丁稀落,等老久才刷出一兩個偷魚賊和江匪來,而且出現的位置還隔得老遠,很快就趕不上兩人刷怪的速度,於是,兩人沿著天螺寨四處巡視,岳衡找偷魚賊單對單耍起拳腳功夫,意圖尋求突破,而風鈴則專挑江匪練劍,又殺了一會兒,總算又在一處臨江險灘處,看到約摸三四十個灰衣漢子身影,在灘上徘徊。
「嘿嘿,又找到一處!」岳衡扭頭沖風鈴一笑,接著又皺了皺眉,指著險灘的右側道:「不過不能吃獨食了,那邊已經有人捷足先登啦。」
風鈴順著岳衡所指望去,只見險灘一頭,一個身著皮甲的玩家,正盤膝坐在地上運功療傷,他的身旁,靜靜的躺著兩具水匪的屍體,已略有些半透明化,眼看就要消失。
那玩家似乎也注意到了岳衡和風鈴,緩緩站起身來,向兩人張望,他似乎略微沉思了一下,突然向後撤了幾步,彷彿要刻意與兩人保持了一定距離,然後才重新開怪,引來一個偷魚賊,繼續搏鬥起來。
岳衡目光如炬,立刻發現,即使在搏鬥中,此人仍留有幾分餘力,時不時的拿眼瞄向這邊,顯然對自己和風鈴頗為注意。
江湖險惡,人心叵測,每日因爭奪資源而引發的磨擦不知有多少。對於此人的警惕,岳衡和風鈴倒也見怪不怪,也好意的往自己一側讓了讓,以示沒有惡意,然後才正式開工。岳衡用拳腳,風鈴用短劍,左右無事,不過就是刷刷任務物品,兩人都抱著輕鬆的心態,並未施展拿手的功夫。
那人暗自防備了一會兒,見岳衡風鈴識趣的遠離自己,慢慢也放下警惕,那人也算不凡,手中一把長劍,施展開來,可抵住兩三個對手的夾擊而不敗,他戒心一去,舉劍全力發動,立刻又與險灘中的匪盜殺做一團,連著殺了兩個偷魚賊、三個水匪之後,那人漸感不支,終於再次席地打坐,同時正眼向場中望去。
嘶……,這一看不要緊,那人立刻倒吸一口涼氣。
不知何時,這險灘上密佈的三四十個匪盜,竟已只稀稀落落的剩下七八個離自己最近的,仍在原地打轉,其餘的,竟都像變戲法一般的消失了!
暈!賊人呢?那人下意識的向岳衡和風鈴那邊望去,只見岳衡拳風霍霍,風鈴劍影飄然,正與幾個身影打得正歡,只是他們倆配合十分默契,每每合力一擊,對方必有一人無聲倒地,那人只眨了眨眼睛,纏鬥中的身影,已消失了兩個,剩下的三個偷魚賊,忽然住了手,慌慌張張的四處亂跑起來。
「士氣崩潰!這,這是士氣崩潰!」那人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語,語氣中充滿了不可思議的味道。當怪物與玩家的實力差距過大,又見同伴被大肆殺戮時,會出現臨場逃跑的情況,這傳言只要是網遊玩家,人人均知。可知道是一回事,能做出來,卻又是另一回事,至少像眼前的情景,以那人玩了這麼多年網游的老資歷,就從未遇見過。
然後,他就看見岳衡和風鈴似乎輕描淡寫的移動了幾下,就將逃兵一一圈回,飽以一頓老拳和亂劍……
「瞧瞧這走位、這出手!嗯,高手!絕對是高手!」那人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麼,心中一陣狂喜,收劍快步向二人走來。
岳衡和風鈴正在打掃戰場,見那人忽然一反常態,走了過來,都有些奇怪,兩人對視一眼,也轉身相向,眼見那人越走越近,岳衡忽然心中莫名一動:「這個人,好生面善,似乎在哪裡見過?」可是他又實在想不到此人的來歷,這一現象令岳衡感到十分奇怪,他的記憶甚強,可說是有過目不忘之能,但凡是打過交道的人,都能記住名字、事跡,可為何這一位,明明貌似見過,卻偏偏又記不起來?
岳衡不由皺了皺眉,心裡愈發的留神起此人。
那人走得近了,來到兩人面前,神情略有些興奮,又似有些緊張,打了個招呼:「那個,兩位好,我是……」他說話間,突然猛的與風鈴打了個照面,似乎為風玲的明艷所驚,下意識的低了低頭,卻不知看到了什麼,忽然臉色大變,騰騰向後連退數步,手按劍柄,臉上露出了極其明顯的敵意。
岳衡一直目光灼灼的盯著此人,見了他的舉動,忽然心中一亮,樂道:「哈,我想起你是誰了,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