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衡出了鏢局,匆匆忙忙向戎州驛站趕去,他包下最快的馬車,最好的車手,馬不停蹄直奔白帝城而去,這一刻,他的心情可用歸心似箭來形容,充滿大功告成般的期待和喜悅,但,又隱含一絲緊張。說實話,江湖的官道並不平靜,特別是幾個盜匪橫行的大區,更是不太平,據說劍南道上便已有好幾撥倒霉鬼半路遇匪,死在了路上,玩家在論壇上對於車馬行的安全問題已經開始嚴重聲討,岳衡不敢大意,雇了最老練的大掌鞭,快馬輕車,生怕再節外生枝,萬一出現什麼意想不到的情況,那麻煩就大了,所以岳衡採用了最穩妥的法子,一上車人就下線,直到半個時辰之後再上來時,已到了白帝城。
直到踏入鏢局大門,岳衡的心終於安穩下來,唐門鏢局戒備森嚴,內有暗器名家坐鎮,縱是超級高手也不敢輕入,自己只有一入鏢局,就算蜀山寨裡那幾個最大的boss親至,也不一定就能取了自己的性命。
岳衡來到後院,向師傅請安:「師傅,弟子回來看您了。」
後院冷捨,孤深幽靜,唐安淡漠的半依在一張籐椅上,雙目微閉,聽見岳衡的聲音後,他緩緩睜開眼睛,道:「你回來了?」
「是,弟子回來了,」岳衡恭聲應答,頓了頓,道:「弟子在外潛心修行,又有所悟。」接著便將攻陷三星寨,臨危之際突悟不傳之秘,連同巴山劍派後人復出、麻衣人瘋狂報復的事情,都詳細敘述了一遍。
唐安對毛氏三雄之事,恍若未聞,但聽到巴山劍派時,臉上一片詫異的神色,道:「巴山劍派自顧道人起,輩出高手,嫉惡如仇,可惜十年前竟被巴山七煞所乘,聽雨觀一夜間飛灰湮滅,『回風舞柳劍法』就此絕響,想不到十年之後竟然又有後人復出!」他緩緩續道:「巴山門下向來人丁淡薄,每代只有三名弟子可獲嫡傳,卻不知這復出之人,是否是當年的三大弟子之一?否則,『回風舞柳』仍難現江湖……」
「三大弟子?難道那麻衣人便是其中之一?」岳衡試探地問道。那麻衣人劍法之狠絕慘烈,已是一代高手,開宗立派的人物,又怎可會默默無名。
「沒聽說過,」唐安淡然搖頭:「巴山弟子,以張乘風、宋青河、柳隨雲三人為首,你說的這個人劍法狠戾,殺氣沖天,與道家沖虛之道不合,只怕其中另有遇合也說不定。」
「弟子知道了……」,岳衡的好奇心被一團冷語澆滅,轉眼又活潑起來,道家劍法竟會有如此殺性,確實令人難以置信,難不成此人已經由道入魔了麼?
唐安目光在岳衡身上轉了轉,露出幾分激賞之色,終於道:「孩子,你真的要拜我為師?」
「是!師傅,弟子一片至誠,肺腑之心。」岳衡回答,聲音微微顫抖,一直以來,都是他一廂情願,自稱人家師傅,而人家縱使在準備傳授自己『左手劍訣』之時,也從未管自己叫過一次徒弟!
唐安雙目在岳衡全身上下瞧了又瞧,良久之後,才緩緩說道:「你是練劍的材料,這些日子,我一直從旁觀察,你的根骨之好,在年輕弟子中,為我平生僅見,你悟性也好,稍有點播就有所領受,竟能在這麼短的時日內,就將基本功融會貫通,達到登峰造極的境地,就憑這一點,我也不得不破例收徒傳藝了。」
「謝師傅!」岳衡心領神會,大喜稱謝,向唐安行禮。
唐安面容不動,受了大札,緩緩說道:「孩子,我時日不多,咱們就長話短說吧。本門以暗器立世,可我偏偏不喜此道,獨攻劍法,所以一向受同門排擠,視為異類,自我出事之後,更是飽受冷眼,若無十一哥相護,竟幾無容身之所,你拜我為師,他日若在同門長輩面前露出身份,少不了要受些閒氣,這一點,你卻也不要太過計較。」
「是!弟子謹記!」岳衡正色道,心中卻暗暗立誓,要在唐門這一代弟子中混個出人頭地,為師傅揚眉吐氣!
唐安笑了笑,道:「咱們言歸正傳,我七歲學劍,二十年出師,其時已融會貫通當世一百四十一門劍法,以左手運劍,連敗江湖上成名的劍客高手,連如日中天的江南七大劍客,也都一一折戟,那段時日可真是痛快,」他臉上神采一現,令岳衡霎時間心曠神怡,思緒萬千,江南七大劍客啊,每一個都是千錘百煉的高手!
唐安神采飛揚了片刻,又黯然歎息,道:「我藝成之後,四處化名與人比劍,九年間連勝三百餘戰,卻在三十七歲時,偶遇一個無名刀客,一招落敗!」
「什麼?」岳衡失聲驚歎,師傅能將一百四十一門劍法融會貫通,劍法上的造詣已登峰造極,可竟被人一刀擊敗,那擊敗他的人,又是何等之恐怖?
唐安神色黯然,口氣卻十分欽佩:「不錯,一招。你且記住,江湖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人叫李風雪,來自長白,人雖寂寂無名,可刀法卻是百年難見的絕世刀法,江湖中的那些所謂的快劍手、快刀手,在他面前,連提鞋都不配!為師不服,敗了再戰,再戰再敗,一日間交手一十七次,次次慘敗,當真輸了個一敗塗地,心服口服,」他又續道:「這個人屢次擊敗了為師,卻次次點到為止,我在此之前,和人動手,雖然勝了無數次,但卻從來沒有用心去想過,但直到敗了,才開始用心去想其中的道理,所以我雖然敗了,卻獲益良多,對於此人,為師對其只有敬佩,卻沒有仇恨,你他日若有所成,可尋此人或其傳人一戰,彼此引證武功,再論輸贏。」
「是!」岳衡應允,奇怪地掃了一眼師傅的左臂,師傅左手劍法成名,被人斷臂竟然毫無怨恨之心,難道這事竟非那李風雪所做。
唐安似也看出岳衡心中所疑,道:「為師大敗之後,心若死灰,就此返回故里,孰料竟於返蜀途中遇到生平大敵,左手劍帥岳空凡,此人藝出宋家堡,卻棄刀習劍,練成的左手劍法專攻偏鋒,奇險無比,堪稱是驚世駭俗的絕藝,連巴山劍派的掌門都役於其手,算得上是當世的前輩高人,可此人為人陰險深沉,好殺無良,又算得上是當世之凶人,唉,巴山七煞果真屬此人第一,我被此人攔住,不敵落敗,這一次……」他晃了晃空蕩蕩的左袖,森然道:「我還記得那岳空凡說:『老夫看在唐家的面子,暫且繞你一命,但你記住,當世左手劍法,僅我一家,獨一無二,你若不服,可再覓傳人與老夫一戰,老夫給你五年的時間,過時不候,哈,哈,哈!』」
他口中學著對方的笑聲,語氣卻無比陰冷,顯然心中之怨毒,始終未能釋懷。
「可惡!」岳衡大汗淋漓,淚流滿面,他終於明白,世上沒有便宜的餡餅,自己拜師之後,立馬豎下一大強敵,一大死仇,以這二人之武功實力,自己未來所面臨的挑戰和凶險,竟難以測度,但富貴險中求,事已至此自己也沒啥可抱怨的,與其自怨自艾,不如未雨綢繆,於是岳衡當即問道:「師傅,不知弟子是否有機會戰勝那岳空凡?」
唐安道:「此人劍法通神,內力獨闢蹊徑,業已練成先天劍氣,一代宗師名不虛傳,你功力淺薄,自今日起勤奮苦練,三十年後或可一拼。」
「弟子明白了!」岳衡淚流滿面,再次被自己師傅的坦白和老實而感動。
唐安又道:「不過,你若能習成我近年所悟之心法,二十年之後,或可與之一戰。」
岳衡這回沒掉眼淚,直接口噴鮮血,師傅這嘮嘮叨叨外加大喘氣的毛病,可真夠要人命的……
唐安微微一笑,道:「徒弟,你可想知道為師這幾年想通了什麼麼?」
岳衡兩眼呆滯,搖頭。
唐安再微微一笑,道:「這幾年來,我一直在思索當年幾戰失敗的原因,如今,我已經想出了一百五十一個原因。」
岳衡啊了一聲,脫口道:「竟然有那麼多的缺陷,焉有不敗之理!」他卻忘了,自己這個師傅還曾有著連勝數百仗的驚人戰績。
唐安也嚴肅地說:「或許還有更多缺陷,但我苦苦思索了五年,耗盡心神,也只找出這些缺點來。要是天下有人,夠把這一百五十一個缺陷改正過來,雖然不能說已到了至善至美的境界,但他將是目下江湖中出劍最快的人。」
岳衡頓時目眩神怡,試想拔劍一擊,只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如是這中間有一百五十一個缺點可以糾正,實在是一樁駭人聽聞的事了。
唐安又道:「六朝時,有琅琊王家和陳郡謝氏兩族,支起江南半邊天,與北邊的兇惡胡人抗爭百年而不落下風,其中的謝家神劍,靠的就是算無遺策的拔劍一擊,無雙無對,後來謝氏人才凋零,其門下外姓弟子劉裕卻在拔劍訣的基礎上,創出拔刀訣,縱橫沙場而無敵手,自此打下一片天地,開創南朝,可惜絕世武功非絕世之人無法駕馭,劉裕死後,其武功心法竟無人繼承,在皇權更迭的宮內之戰中消失無蹤,從此絕響,可歎啊可恨,孩子,你可知我為何有此一說?」
「弟子不知……」岳衡老實回答,強壓住心中的洶湧,難不成,師傅所傳的武功,竟然與謝家神劍有關?要是真實如此,那自己可就學得了江湖上的一門絕學啊?
絕學……岳衡腦中開始胡思亂想,一時之間,竟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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