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宵禁之前那個瘦子趕到了城西的小院中。
他進到大廳的時候愣了一下,只見那七人坐在圓桌旁邊安靜的等著,桌子上點著兩根蠟燭,但卻不明亮,略顯昏暗的光將他們的影子拉長,整個氣氛顯得很陰森。
特別是那胖子對著他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這要是膽子小的人可能就被他嚇跑了。
「你們……是在這裡裝鬼玩嗎?沒有油燈嗎?這麼暗?」瘦子開口問道。
「沒準備油燈,本來沒打算在這多待的。」嗜血雙鼠中的一個道。
「這蠟燭還是我的呢!」山羊鬍那有些尖細的嗓音又響了起來,這次的話中還是帶著不滿。
但卻沒人理他。
「打聽出什麼了?」那農家漢先開口了。
話被岔開,那山羊鬍哼了兩聲表示不滿,但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瘦子身上,也沒人好心到要照顧他的情緒。
「蘇烈在離此8公里的地方紮營了,原因不明,有的說是因為不滿徐刺史的迎接儀式,也有的說,他就是顯示一下與眾不同的身份,拿架子。但我覺得可能沒那麼簡單。」
瘦子也坐了下來,加入到這陰森的氣氛中。
「會不會是知道我們的行動了?」胖子將臉皺成了包子。他最擔心的就是出現這種情況。
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詭異的在城外紮營,實在是由不得他們不多想一些。
「如果他們知道了。那麼現在也許正在準備抓我們吧。」鬼狐狸眨著黑幽幽的眼睛,蠟燭的光又只照到他的小半張臉,現在看起來真的跟鬼一樣。
「不可能,據我所知,這幾天城裡沒有任何的異動,就算他們知道了我們的行動,但也決不知道我們在哪。」瘦子斬釘截鐵的道。他不相信。在那麼多混混的監視下,那些人還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準備抓捕他們,那就不是兵了。那是神。
眾人都點頭,雖然對於瘦子的人品,他們覺得還有待考察。但對於他的能力,他們還是認可的。這傢伙很善於從普通的對話中,找到他需要的信息,分析能力極強,他說沒有異動就是沒有異動!
「也許……是從京裡走漏的消息吧。」那農家漢子若有所思的道。
再次一片靜默,他們都在思考如果真是從京裡走漏的消息,那麼他們還有時間逃脫,但要是在座的哪一個的話,自己就危險了。
「都什麼眼神?大家都不是傻子,出賣的事不會是我們在坐的各位做的。再說了,也許太子只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停下來玩呢。」那個濃眉大眼的壯漢首先出了聲。
但對他的這種猜測卻沒有一個人信,就連說出猜測的他,都不相信。
如果他知道自己隨意敷衍這些人的借口卻不幸正好猜中了事實。不知道他會不會一口血直接噴出來呢?!
那雙胞胎對視了一眼,然後眼簾垂下,好像睡著了一般,並沒有說話。
「哼,那可不一定,也許就有那些想要靠抓我們的功勞去投靠太子的呢。」留著山羊鬍的文人用譏諷的語氣說道。還瞟著那個農家漢。
那農家漢瞇著眼,在昏暗的燭光中,閃過一絲陰狠。
「呵呵,有現成的主子不靠,非要冒險去投靠那個不一定會接受你的主子?咱們這些人裡還真有這麼傻的嗎?」那胖子笑著說,但這次卻一點都沒有和氣的感覺,只是讓人感受到一股濃濃的不屑夾雜在話語之間。他可是還記得這個山羊鬍諷刺他的話呢。
「行了,都分開各做各的,反正就算在一起也都不信任,這樣誰的功勞也好分,別人也搶不走。」鬼狐狸再次開口了,他也不信任別人。
「鬼狐狸,你一定是計劃好了吧?早就想甩掉我們這些包袱了是不是,怕我們爭功?」那雙胞胎的其中一個淡淡的問道。他在說話的時候連眼皮都沒抬起來。
「呵呵,嗜血雙鼠,你們的長處可是暗殺啊,相信在坐的各位沒有一個能比得過你們吧,你還會怕我爭功嗎?」鬼狐狸的嘴角掛著嘲諷的笑。
「爭功倒是不怕,就是怕你搗亂。」雙胞胎中的另一個也開口了。
「我還沒閒到那種程度。」鬼狐狸連表情都沒變,只是眼中閃過了一絲莫名的情緒。
「各有各的道,鬼狐狸說的對,分開吧。」瘦子也希望分開,這些人每個都不簡單,幹活的時候還要防著隊友,那也太累了點。
「我同意。」那濃眉大眼的壯漢道,他可是想好了,他要一直跟著鬼狐狸,只因為他所知道的鬼狐狸的事跡中,這個傢伙做的選擇可是一次都沒錯過。那眼光精準的可怕。
「我們也同意。」嗜血雙鼠也表態了。
「那就這麼定了吧。」那個農家漢子說完就起身離開了。定襄的宵禁對他來說就是一個笑話。若是在長安城,他就不敢這麼做了。
胖子也不笑了,只是皺著眉一路閃避著回到寺院,他雖胖,可是身體靈活度卻並不比別人差。
而留著山羊鬍的文人,卻一直在跟著廋子,好言好語的商量著能不能一起行動。
瘦子不理他,這人沒什麼本事,只是偷東西和詐騙是一絕,而且還總是看別人不順眼,好像長年被人欠了八百貫錢一樣,討厭得很,更何況他的那些技能對於這次的行動可是一點幫助都沒有。
那文人恨恨地吐了一口痰在地上,不帶他?都瞧不起他?哼,老子會讓你們看看究竟是誰的本事大,不會暗殺怎麼了?又不會功夫又如何,老子一張嘴,能把死人說活了。等我混到了太子身邊,若得到了信任就將你們都賣了,一群沒腦子的蠢貨。
「有什麼計劃嗎?」那濃眉大眼的壯漢跟著鬼狐狸翻回了客棧,還跟著他進了屋。
「我是沒計劃的。你可以回去睡了。」鬼狐狸和衣往床上一躺,也不理會那壯漢。
「兩個人的力量總比一個人大。」那壯漢留下了這句話,就回去自己的房間了。
鬼狐狸在床上眨眨眼睛,然後撇撇嘴,他可還沒決定要給李泰賣命呢,要說這次接受這個任務,有很大一部分可是因為他對林亦的好奇。
再說了,就算他要執行這個任務,也得先摸清對方的底細啊,什麼都不知道就動手,那不是找死嗎?太子要是那麼好殺,早就死了八百回了,還能輪得到他們?
還在收拾東西的方嚴被李然拉走了。
林亦像被燙到一樣的抽回了摀住李承乾眼睛的手,然後他猛的低下頭,心虛的躲避著冰兒和李承乾疑惑的眼神,甚至他都能聽到自己疾速的心跳聲。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做,好像是出自於本能一樣。
他看到冰兒笑得花枝亂顫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不要讓別人看到,然後……就發生了那令他尷尬的一幕。
屋裡好安靜,冰兒咬著唇,有些無助的僵在原地,不知該做何反應,李承乾的眼睛骨碌碌的轉,一開始他被嚇了一跳,現在緩過來,瞄瞄林亦再瞄瞄冰兒,然後他看到了正走出帳篷的李然和方嚴,他也想走了。李承乾慢慢的站起身,然後在氣氛變得壓抑之前,飛奔了出去。
只剩下了坐在椅子上低著頭的林亦和距他不遠僵著的冰兒。
冰兒雙手絞在了一起,臉上開始泛紅,她也不敢看林亦,心跳加快,腦子裡一片混亂。
「呃……呵呵,不早了,我去睡覺。」
林亦心中正在忐忑不安的時候,冰兒只含糊的丟下了一句話就跑了。
他抬頭,愕然地望著冰兒快速跑開的背影,她逃什麼?應該是自己難為情才對吧。
冰兒疾步轉過屏風,直接衝到了自己的榻上,拉過被子,將頭一起蓋住,急促的喘息聲、心跳聲好像就響在耳邊。
自己這是怎麼了?不是恢復正常了嗎?竟然還因為林亦的一個舉動而失常。
不知道為什麼,她看到林亦的舉動,心中竟無來由的泛起一絲甜蜜,好像那一瞬間,她就成了林亦的什麼人,被他守護著。
這種感覺也實在是太荒謬了些!冰兒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她只有先逃開。也許會像上次一樣,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
冰兒穩定著自己的情緒,想要快些的進入夢鄉,她恨不得一瞬間就到了明天早上,然後一切恢復正常。但心底著什麼,冰兒卻不想去聽。
林亦的窘迫感慢慢消失,他開始用理性思考這個問題。
他相信自己的直覺,就像危險來時,他會不由自主的感到脊背發寒一樣。他剛剛下意識的舉動,絕對是將冰兒當成了自己的女人。
這說明他對冰兒是有情的,既然有情,而他們又有婚約在,那不如就假戲真做吧!看冰兒的反應,應該對他也是有好感的。
他撓撓頭,站起身,向著屏風走了幾步,然後又站在原地猶豫著。
他應該說點什麼吧?要不明早起來冰兒是不是又會像往常一樣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冰兒」林亦隔著屏風叫了一聲。
冰兒蜷在床上的身子一僵。
「嗯。」她通過鼻腔哼了一聲。
「我們談談吧。」林亦決定面對自己的感覺。
「不談,睡覺!」冰兒回答得很乾脆。
這個回答讓林亦苦笑,誰能告訴他接下來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