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瘋子六講這些怪事,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這些都和高瞎子有關。
在和高瞎子長時間的纏鬥中,我們總會聽到、見到各種詭異事件,並且種種跡象表明,這些詭異事件,往往都與高瞎子有關。
我總覺得,高瞎子就是這所有神秘、詭異現象的源頭,而且不僅在我們這一帶有影響,好像還和上海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瘋子六說的這些怪事,難道也是高瞎子在背後搗鬼?
我邊胡思亂想,邊聽瘋子六繼續講下去:
「聽兩個採購員這麼一講,我也很吃驚,也很好奇,你們也許不瞭解醫生心理——對於醫生來說,越是疑難雜症,有時越想挑戰。而且這兩個採購員還說,如果我真能治好那姑娘的病,以她們家雄厚的財力,絕不會虧待我的。
雖然這種病極怪,我以前也沒遇到過,不過我還是很有信心的,因為不論何種疾病,歸根結蒂,在經絡上都能體現出來,而我就有看到經脈的能力。
因此,我也沒多想,就隨這兩個採購員去了上海,但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我意料。
說真的,第一眼看到那個姑娘時,我感到非常「觸目驚心」——因為長得實在是太可怕了。而她之所以變成這種樣子,完全就是因為怪病所致,但更令我震驚的是,她有如此嚴重的怪病,經脈卻看起來沒有絲毫異常,這怎麼可能呢?
我當時唰的一下,汗就冒了出來——這還我從診病以來,第一次那麼慌張,那麼不知所措,如果經脈看不出有什麼異常,我根本無從下手治療!
但旁邊姑娘的父親、還有其他家人,都正眼巴巴的看著我,我也不得不強作鎮定,給姑娘把起脈來。
更讓我慌張的是,從脈象上感覺,那姑娘的脈竟然也沒有任何異常!
最後沒辦法,我只能實話實說,硬著頭皮告訴姑娘的家人說,這病確實怪異,我無法一下子找到病因,所以可能要多觀察幾天再說。
雖然姑娘的家人,有點小小的失望,但這好像也在他們的意料之中,並且我也沒說放棄,所以他們仍舊充滿希望,安排我在他們家住了下來,慇勤招待,待若上賓。
我本來想通過詢問病因之類的,找到突破口,但問來問去,姑娘本人以及家人,都不知道這怪病是怎麼得的,就這樣,事情一下子陷入僵局。
當時我內心很掙扎,因為對於這種怪病,我根本無從下手,所以想放棄,但又覺得這樣灰溜溜回去,就太丟臉了,並且那兩個採購員、經常來咱們這採購藥材,這事肯定會傳過來,到那時,我多年來積累的聲名,將會受到嚴重損害。
出於這種虛榮心,我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再試試。
在夜裡,我又詳細翻了翻井上的那部書稿,因為這是井上研究經脈的心血之作,所以我在診病過程中,每次遇到困惑不解的問題時,都會隨手翻翻,並且從其中受益匪淺,而這次翻書也沒令我失望——書中提到的一個原則,讓我靈光一閃:
書中說,觀察經脈運行時,最高境界就是能修通『天眼』,便可以直接看到經脈運行;次而等之,就是用診脈之法,通過觸覺,來感受經脈運行情況。
但除此之外,經脈還有一個很奇怪的特性,必須用味覺才能分辨——很多脈象,看起來一樣,摸起來也一樣,但「味道」嘗起來卻不一樣。
於是,井上書中的這種描述,忽然對我有了一個很重要的啟發——何不「嘗嘗」那姑娘的經脈,然後再判定有沒有異常呢?
對於用經脈的味道診病,以前我從沒試過,也沒這方面的經驗,但面對姑娘這種怪病,我實在無計可施,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我先把銀針用特殊的藥物泡了一下,這種藥物可以使人體經脈的氣味、更多地吸附在銀針上,然後針刺了十多個正常人的經脈,經過這麼一實驗,我發現,經脈如果正常的話,嘗起來的味道都差不多。
經過這麼一實驗,我心裡多少有了點底,就把這種方法用在那個姑娘身上,當舌頭嘗到她經脈的氣味時,我不禁震驚了,因為她經脈的氣味,實在是太不正常了——有一股強烈地腥臭味,而正常人的經脈味,都是微甜的。
終於發現她經脈的異常了,這多少讓我有點興奮,但接下來該怎麼治療呢?
正當我絞盡腦汁,想治療之法時,沒想到大難卻從天而降。
我在嘗完姑娘經脈的第二天,就忽然發起了高燒,並且四肢無力,精神恍惚,還上吐下瀉。
沒給病人治好病,醫生自己卻病了,這也太沒面子了。
更加詭異的是:根據那麼多年的行醫經驗,如果出現這種症狀,我知道自己的經脈運行、應該會變成什麼樣,但奇怪的是,我觀察自己的經脈時,卻竟然發現一切都非常正常,不管是看起來、還是從脈象上感覺起來。
這種情況一出現時,我腦中馬上閃過一個念頭——難道我也患上了姑娘那種怪病嗎?這個念頭讓我不寒而慄。
果然,大概病了兩三天後,我就開始拉出血塊來,一開始,這些血塊還沒有明晰的形狀,但過了五六天後,那血塊的形狀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像是青蛙的形狀。
當時,我真的感到自己要死了,心裡既有點難過也有點後悔,沒想到這次上海之行,不但沒把別人的病治好,自己還搭上了小命。
這樣一來,姑娘家裡也感到非常愧疚,他們帶我去了很多上海著名的醫院,但同樣都檢查不出來病因,吃藥打針也沒任何作用。
看來我也只能等死了,因為我知道,有些經脈運行的異常,發生在男人身上,與發生在女人身上,後果是完全不同的。
女人有月經,很多『陰脈異常』,如果是女人患上的話,就不會死,但放在男人身上,則會很快死掉,因為對於這種『陰脈異常』,男人根本無法及時疏解。
雖然已經診斷過這種怪病,但當親身患上時,卻有另一番獨特的體驗。
雖然脈象摸起來、看起來都很正常,我卻有一種特別的感覺——我覺得在自己的經脈上,好像有一種特殊的東西在游動!
這種感覺,一般人是很分辨出來的,而我研究了那麼多年,對於經脈的瞭解,當然非一般人能比。
經過這種親身體驗,我馬上意識到,在經脈裡,極可能有什麼東西,而這種東西,和經脈的顏色一致,運動頻率也差不多,並且,在診脈時,我摸到的也許已經不是我自己的脈了,而是那個神秘的東西。
而根據這些,我很自然的想到,會不會是一種寄生蟲呢?——一種寄生在人體經脈裡的寄生蟲。
既然找到了病源,我自然也就有了破解之法。
我連忙開了幾服調節經脈運行的猛藥,讓人趕快抓來。
這些藥,可以使經脈劇烈震動,使其變得忽慢忽快起來,這樣一來,在經脈裡的那種寄生蟲,很可能無法適應這種劇烈的變化,而迅速從爬入胃經內——因為在所有經脈中,胃經的變化最為遲緩,當別的經脈劇烈變化時,胃經卻基本不受影響。
這就像船一遇到大風大lang,就趕緊進港口躲避一樣,在劇烈的經脈變化中,胃經對那種寄生蟲來說,就成了一個避風港。
這種寄生蟲一旦到了胃經,就很容易通過排泄或嘔吐排到體外了。
當然,這種短時間內,劇烈地經脈變化,有很大風險,並且也會痛苦無比,但總比躺著等死好。
果然,如我所料,等我服下這些藥後,我難受地痛不欲生,兩三個成年人都按不住我,而渾身上下,汗水直滴,把被子都濕透了。
等這種極度的痛苦稍稍緩解後,我開始嘔吐起來,直吐的死去活來,最後,我感到從嗓子眼裡,吐出一條長長的線狀物,等完全吐出來後,我才發現這東西長有一尺,細如針線,還有一個指甲蓋大小的頭部,並且頭部的形狀,很像是蛇,但卻比蛇小很多。
當把這個東西吐出來後,我才感到渾身無比輕鬆,其他各種不適的病症,也都消失了。
還是老子說的好,禍兮福之所倚,這種寄生蟲差點害死我,但也正是這種經歷,反而讓我找到了這種怪病的病因,也找到了治癒之法,可謂是因禍得福。
我也如法炮製,同樣用這種方法治好了那個姑娘,並且經過多年的經脈調理,也使她的容貌漸漸恢復了正常。
也正是通過這次的經歷,我和那個姑娘家成了朋友,一直到現在,我們還都有往來,也因此結識了上海的富人圈,但由於種種原因,我以前在上海時、軍統的經歷,卻從沒向他們提過。
近些年來,也正是他們的關係,才使我的聲名,在富豪圈越來越大,而那麼多有錢人來找我看病,也和這有關。」
通過瘋子六的這番講述,我們才知道這種蟲子的來歷。而人臉蟲之所以能吃這種蟲子,很可能是因為這種怪異的蟲子,有極強的「陰性」,而人臉蟲卻是「極陽之物」,所謂陰陽相剋,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但我有點不明白的是,為何不直接把這種蟲子碾死呢?還非得用人臉蟲去吃?
瘋子六進一步向我們解釋說,這種蟲子因為陰性極強,並且蟲卵很難殺死,稍有處理不當,就會殘留,從而導致人感染,而人臉蟲陽性極強,因此它們對這種極陰的東西,非常敏感,這就使它們能快速找到所有的蟲卵,並且把其吃掉,而這些蟲卵一旦被人臉蟲吃進肚裡,就會完全失去傳染力。
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表舅,忽然插了一句:「您說這種蟲子叫『脈鬼』,這個名字是您自己取的嗎?還是另有來歷?」
聽表舅這麼一問,瘋子六輕輕歎了口氣:「唉,這個名字正是那個高瞎子告訴我的,我和高瞎子漸漸熟識後,在一次閒談中,我曾向他提到過那次經歷,是他告訴我,那種蟲子叫做『脈鬼』,當時我還感歎他學識淵博。」
我沒猜錯,這種怪蟲子果然和高瞎子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