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長得有點怪的香客,晃晃悠悠走到佛像面前,很心不在焉的跪拜了一下,然後,就走到一個黑暗的角落裡蹲下了,看樣子,他好像也打算在這裡過夜。而旁邊的幾個香客,看到長得如此醜陋的人走過來,都厭惡地往旁邊躲了躲。這人蹲下後,便低著頭一動不動了。
我還注意到一個細節。當這個人經過師祖時,他老人家忽然睜開眼來,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這人幾眼,但仍然在敲擊著木魚。
我對師祖這個細微的動作,印象太深刻了,因為整整一天,表舅都沒睜過眼,一直一動不動的在那裡敲擊著木魚,而唯獨這人經過時,他才睜開眼,並且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一下!這有點不尋常。
不過,當時我也不方便問什麼,所以繼續在那裡打坐了一會,看外面已經全黑了,這才吩咐幾個小和尚,讓他們過去把師祖扶起來,我們寺裡雖然是過午不食,但我看到師祖一天都滴水未進,於是就讓櫥房給他熬了點小米粥,師祖也沒拒絕,勉強吃了一小碗。而這些香客們,都自帶有乾糧,所以寺院裡,只給他們燒些熱水就可以了。
每天睡覺前,我都會陪著師祖聊會天,聊天的內容很寬泛,有時聊佛經,有時聊他一些雲遊經歷等。
剛開始接觸時,我以為師祖屬於那種修為高深,不太說話的人高僧,並且一說話,就會語驚四座。不過開始深聊後才知道,師祖其實是個非常平易近人的老頭,從不故弄玄虛,說話也非常樸實,這讓我感到非常親切,就像以前在家時,遇到那些長輩一樣。
我記得那天夜裡,送師祖回屋後,我發現他一言不發,表情非常嚴肅,好像有什麼心事似的,我還是見他第一次見他憂心忡忡的樣子,感到非常詫異,便問他是否有什麼心事。
師祖認真的看了一眼,湊過來,對我低聲說了句:『看來,今天夜裡寺院裡要出大事了』。
師祖這麼一說,我不由得大吃一驚,邊連忙問到底會出什麼『大事』。師祖說,大殿裡來了一個怪人,而那個怪人,來歷非凡,是個專吃人屍體的『怪物』。
我聽完後,渾身一震,我知道表舅說的那個怪人,指的就是那個傍晚才過來的、長相怪異的香客。我沒想到的是,師祖竟然說那人吃人?還是一個怪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師祖看我一臉的疑惑之色,於是壓低聲音,詳細像我道出了其中隱情。
原來,師祖是直到三十多歲的時候,才出家的。之前,他在清末的時候當過兵,並且還做到了千總的位置。有一年,他奉命去雲南邊境平定叛亂。在平叛過程中,發生了一件怪事。因為要搞清敵情,所以他特意選了七八個最精明強悍的部下,去敵人後方偵查。沒想到,這幾個人很快被敵人發覺並被追殺,他們在逃跑的過程中,因為地形不熟,所以迷了路,不但沒能逃回大部隊,反而越逃離大部隊越遠,而離敵人的大後方越來越近。
就這樣,這幾個人在敵人的緊追中,有的因為體力不支,被敵人追上亂刀砍死,還有的因為慌不擇路,掉到山澗裡摔死。最後,只剩下一個叫二猛子的,因為他體力過人,敵人竟然沒能追上他,而他擺脫追兵後,偷偷地躲到了一個山谷裡,但二猛子進了山谷後,才懊惱的發現,他剛躲進來,敵人就駐紮在了山谷口,這樣,他就沒有辦法從山谷裡出來了,因為山谷的其他方向上,全都是高不可攀的懸崖峭壁,唯有出口的地方,是可以通向外面的,但卻恰恰被敵人堵死了。
更想不到的是,山谷裡有上百具已經腐爛的屍體。這是在打第一仗時死去的士兵。所以,山谷裡屍體的惡臭熏天,蒼蠅、蛆蟲到處都是。
等師祖完全攻克敵人後,才在山谷裡發現了二猛子,此時,二猛子已經躲在山谷裡,足足兩個月了,而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這個山谷裡沒有任何食物,沒有水,但這個二猛子竟然沒死!不但沒死,並且活的還很健壯,只是臉上非常恐怖。佈滿了水泡,並且這種水泡,都是一層層的,還留著膿水,看上去令人非常噁心。
師祖連忙吩咐隨軍的軍醫,給二猛子診治。又過了將近二十多天,二猛子的臉才恢復正常。當時,師祖也很好奇,他問二猛子,究竟是靠吃什麼活下來的,因為在一個沒有任何食物的山谷裡,居然能活著待了兩個月,這對一般人來說,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但不知為什麼,二猛子回答這個問題時,有點支支吾吾,只是敷衍地說,他在逃跑的時候,恰好弄了點敵軍的一袋牛肉乾,所以在這兩個月裡,他就是靠這袋牛肉乾活下來的。
師祖覺得二猛子應該是在撒謊,但沒有切實的證據,師祖也不好再說什麼,並且這個二猛子,是師祖手下的一員虎將,跟著師祖出生入死好多年,勇力過人,能夠連續戰鬥一天,而依然保持精力充沛,這使一般人望塵莫及,所以師祖很倚重這個二猛子,況且,二猛子還救過師祖的命,因此,師祖雖從二猛子的言辭閃爍中,感到有些異常,但也不好意思特別為難二猛子。
但是,在此事發生後不久,師祖在和一個老軍醫的談話中,好像知道了二猛子的秘密。這位老軍醫,說來也算是師祖的心腹,他和師祖是同鄉,並且還都是臨近村子的,於是兩人的關係非常密切,簡直到了無話不談的程度。
一天晚上,這位軍醫偷偷告訴師祖說,從二猛子臉上的泡可以猜出,二猛子之所以能活下來,就是靠吃那些屍體的肉!因為只要一吃人肉,臉上就會起那種特殊的泡。
其實,老軍醫說的這些,師祖不是沒想過,不過他後來認真想了想,覺得不太可能,因為山谷裡的屍體,沒有一具是新鮮的,都是高度腐爛的屍體,這種屍體的肉如果吃了的話,肯定會中毒。
師祖以前在征討川藏邊境的叛亂時,曾經遇到過被圍困很久、但吃人肉活下來的例子,不過那都是在雪山上。雪山上的氣溫低,那裡的屍體不會腐爛,可以長期吃,但二猛子逃往的那個山谷,卻沒有這種條件。山谷裡氣溫潮濕、溫暖,屍體腐爛的很快,而腐爛的屍體,人吃後肯定會中毒的,但二猛子卻毫無中毒跡象,這些又如何解釋呢?
當表舅向老軍醫提出這個疑問時,老軍醫說,有極少數人的體質非常異常,他們不怕吃腐肉,在吃完腐肉後,他們也不會中毒。當然,雖然這類人不怕吃腐肉,但他們最愛吃的,還是新鮮的肉。
師祖認真的想了想老軍醫的這些話,覺得的確如此,那個二猛子,確實也稱得上是體質異常。他不但勇猛無比,並且他的頭,長得也和一般人很不一樣。二猛子的後腦勺,要比一般人的大很多,並且有人說,他的後腦勺竟然還會動。
不過,不知什麼原因,二猛子最討厭別人摸他的後腦勺,更忌諱別人試圖撥開他後腦勺、濃密的頭髮,看他的後腦勺為何長那麼大。甚至還因為這事,和別人打過架,並且差點把那人打死。二猛子為此還被關了整整三個月,從那以後,誰也不敢亂摸他的後腦勺了。
師祖想想也是,畢竟吃人肉活下來,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所以二猛子刻意隱瞞,也可以理解,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但沒想到是,在一年後、另外一場戰役上,在二猛子身上,又發生了一件更令人驚詫無比的事情。
那次戰役異常慘烈,敵方是當地的土著,極善於使用弓弩,他們的弓弩威力很大,不但射程遠,穿透力也很強。在這次戰役中,二猛子和過去一樣,領著士兵身先士卒,衝在最前面,沒想到是,他忽然被一直弩箭射中了左眼。旁邊的士兵便連忙把他抬到後方搶救,師祖一聽這員愛將受了重傷,也親自過來查看他的傷情。
老軍醫檢查了二猛子的傷情後,禁不住無奈的歎了口氣,因為射進二猛子左眼的那支弩箭,是有倒刺的那種,這種箭很難拔,因為在拔出來的過程中,往往會帶出一大塊肉來,正在這時,不知是不是二猛子疼糊塗了,他手刨足蹬,竟然一下子自己把那支箭、從眼眶裡拔了出來,這下可壞了,這一拔出來,不禁把眼珠子整個帶了出來,還把疑似腦組織的東西,也給帶來出來。
二猛子慘叫一聲,就在床上氣絕身亡了。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更為詭秘。當二猛已經死亡後,周圍的人,忽然聽見從二猛子後腦勺的地方,竟然又發出微弱的呻吟聲,這讓所有的人都毛骨悚然,包括師祖,也嚇出一身冷汗來。雖然這些人都是久經戰陣,出生入死,什麼樣的場面算都見過了,不過這種事,還是第一次遇到。
老軍醫仗著膽子,把二猛子的屍體慢慢反過來,讓屍體呈趴著的姿勢,然後輕輕解開二猛子的髮辮,變遷慢慢撥開二猛子後腦勺的頭髮,周圍的人都不約而同的湊過來看,想知道二猛子這個很大的後腦勺,究竟長什麼樣。
當頭髮撥開的那一瞬間,老軍醫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圍觀的人也都一個個張著嘴巴,瞪著眼睛,僵化在那裡。因為他們看到了最可怕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