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房並沒有想像的那樣破舊不堪,幽暗雜亂。畢竟是軍事化管理,雖然是關押犯人的地方,倒也明亮通透。
那名警察在前方帶路,王所長領著我,一邊介紹營房一邊講解著他的豐功偉績,通過王所長的自我介紹,我大致的知道了他當兵的那會就是看守犯人的,後來復員做了警察,主動申請了要做獄警,他覺得和犯人打交道至少有三個好處:能時刻保持警惕心、能一眼區分好人和壞人、還能找到當兵的感覺。
營房有兩大區域,一邊是關押女犯人的女監,還有一邊是關押男犯人的男監。(2005年的時候還沒有單獨的女拘留所,直到2008年才男女分開)
女監區域是禁地,除了女獄警和武警把守以外,一般的男警察也不得擅入,王所長要巡視女監的話,也必須要有提前的書面通知。女監位於男監的左後方,有單獨的食堂和放風場所,對於我而言,是看不到的了!
我不知道整體的營房是怎樣的格局,就王所長帶著我走過的地方,我就看到了男監的食堂、閱覽室、電教室(據說為了豐富犯人的業餘文化生活,會在電教室舉辦一些由犯人組織的文藝晚會。每年的除夕,也會組織犯人觀看春節聯歡晚會。)、牢房、禁閉室、放風區域等。
特別是牢房的編號,都是用三位數表示的,壓根就沒看到有兩位數的牢房。於是我好奇的問王所長道:「王所,這個九十九號監房到底在哪裡?」
王所長笑了笑說道:「這裡面沒有九十九號監房。只是我們看守所有個不成文的習慣,喜歡把關押死刑犯的牢房成為九十九號。」
我不知道,為何關押死刑犯的牢房非要叫九十九,難道就不能叫五十六、二十一什麼的嗎?
我也沒問。這也不是我需要瞭解的。
走到牢房的盡頭,是三個禁閉室,所謂的禁閉室,就是一個六平米的小空間,是關押那些表現不好的犯人,只要關到禁閉室裡,那就和死人差不多了,沒有人和你說話。不知道時間,除了躺著就是站著那種地方,不要說禁閉三天,就是禁閉三小時。也是天大的罪過。
三個禁閉室是一字排開的,靠近最裡的禁閉室連著一鐵柵欄,鐵柵欄邊有個臨時做的崗亭,有一武警在把守。
王所長讓武警把鐵柵欄打開,隨後。那名帶領我和王所長前來的警察,就和武警呆立在臨時崗亭旁,不再走進鐵柵欄。
王所長獨自一人領著我走進了鐵柵欄,在盡頭處。有一鐵門,鐵門上有一可移動的鐵窗。王所長將鐵窗移開,只見裡面是一囚室。從鐵窗處往囚室裡一看,見一人癱坐在地上,手上和腳上均有鐐銬。
王所長在旁說道:「裡面那位就是明天要執行死刑的張福。」
在囚室裡的張福似乎聽到了移窗的動靜,原本耷拉的腦袋微微抬起,看了移窗處一眼。王所長對著張福說道:「你需要的心理醫生幫你叫過來了,等會給你安排。你準備一下吧。」
張福似乎沒有反應,剛稍稍抬起的頭,又耷拉了下去。
王所長關閉移窗,對著我說道:「到接待室去吧,記住了,無論如何,都不要湊近張福,以防他最後的一搏。」
我點了點頭,心中卻想:人家都已經「武裝」成這個樣子了。難道還能威脅到我不成?
王所長不愧是行伍出身,做事講究雷厲風行。還沒等我抽完一支煙的功夫,他已經一切安排妥當,帶著我來到了接待處的地方。
接待處位於另外一處封閉通道的盡頭,有公共接待處,也有單獨接待處。我所處的單獨接待處,有二十多平米,居中就放了一個有十平米的長方形大桌,與地相連接,一般人根本就無法撼動。長方形的最長兩端,各放了一張塑料椅,我所坐的那張塑料椅正對著接待室的門口,沒有鏈條與長桌相連,而我對面的那張塑料椅,竟然和長桌捆綁在一起,除了可以小範圍移動以外,不能舉起,不能帶走,這麼做的目的應該是防止犯人拿椅子做武器傷人。
我坐定後,一警官打開了接待室的燈,光亮的有點耀眼,王所長已經跟我打了招呼離開了,協助我的就是那名開燈的警官,那名警官給我泡了一杯茶後,讓我等一會,張福馬上就會到。
說完後,那名警官就站到了門外守候。約莫過了一支煙的功夫,門外響起了「沙沙」的鐵鏈摩擦地面的聲音,張福應該來了。
沒多久,一全副鐐銬的男子出現在我的面前,後面跟著兩名武警,站在門口的警官跟武警核實了信息後,在一表單上簽了字,然後由武警將張福帶進了接待室,門外的警官在門外將接待室的門關上,在接待室內,除了我和張福以外,還有張福身後的兩名武警。
其中一名武警將張福安排在我對面的座位坐下後,用鑰匙將拷著張福的鐐銬的鏈條和長桌鎖在一起,鎖好確認沒有問題後,跟另外一名武警一左一右,在張福的背後兩牆角處分別站定。
直到這時,我才能通過有些耀眼的燈光打量著坐在我對面的張福。
之前看張福的檔案,我已得知他是一位近三十歲的中學化學老師,曾獲得很多榮譽,算是年輕有為,可他利用自己的學識,卻不安心教學,而是研製很多化學迷藥,將包括他學生、同事在內的12位女性**,其中有三位女性還是孩子,未滿16週歲。最後東窗事發後,被法院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生!
現坐在我面前的張福,神情憔悴,鬍子很長,進看守所就要剃光頭的張福,已經些微長出了一些青青的發芽。
還沒等我開口,張福就「搶先」問道:「貴姓?」
「免貴姓蔣。」對於張福的搶先提問,多多少少讓我有些「措手不及」,我只能緊接著問道:「張老師,我還能有什麼地方可以幫到你的嗎?」
張福原本低著地腦袋,突然間抬了起來,眼神頓時放亮了許多,他有些不可思議的喃喃道:「老師?」
作為我而言,張福這種敗類,應該和「老師」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但「死者」為大,面對一位即將接受死刑的囚犯來說,肯定他「生前」的一些功績,也是很有必要的。
很顯然,「老師」的稱呼觸動了張福的心靈,張福輕輕的搖著頭說道:「悔不當初呀!」
雙方僵持了一會兒,張福又是率先開口說道:「蔣醫生,昨天晚上,王所長給了我一張表單和一支筆,讓我根據表單上的內容做相應的選擇,您知道那是怎樣一份表單嗎?」
我木訥的搖了搖頭說道:「不清楚。是什麼表單?」
張福突然一個冷笑道:「是『最後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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