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在裡面等您,您請進去!」阿羅森把清央推了進去,頓了頓,他才低低道:「照顧好王,我會告訴你莫尼的下落的。」然後他出了門,動作迅速地自外把門給關上了。
清央聞言,渾身一陣冰涼,她想起那些恥辱可怕的事情,全身剎那間顫抖得甚至厲害。
「你來了嗎,進來!」這時,裡面傳來了伊爾彌獨有的清冷矜貴的低沉聲音。
清央的臉色驀地一白,她只覺得雙腳僵硬,根本無法動彈。
「過來。」伊爾彌邊說著邊低低地咳嗽了起來,「咳咳……」
清央咬咬牙,慢慢地挪動猶如灌鉛了雙腿,緩緩地走了進去。
裡面的佈置猶如伊爾彌本人一樣的簡潔而充滿英氣,伊爾彌坐在案幾之後,身上披著一襲淺色的披風,金色微卷的長髮宛似海藻般蕩著微波,披散而下,修長如玉的手指抵在料峭的唇邊,低低地咳嗽著。
清央看了他一眼,忙低下了頭去。這是那恐怖又充滿恥辱的一夜之後,她第一次看到伊爾彌了。
他微微垂首,輕聲咳嗽,金色的長髮也因為他的動作而晃動,他俊美宛似神袛般的臉上,兩腮染上了淡淡的嫣紅,金紅色的眸子因為咳嗽而氤氳了淡淡的水煙,淡霧迷濛,弧形優美的薄唇妖冶而艷麗。uin7。
饒是如此,他整個人卻散發出一種驚心動魄的俊美。
他止住了咳嗽,看到清央時,微微皺了皺眉,然後他食指弓起,輕輕敲了敲案幾:「是你。過來。」
清央咬緊了紅唇,稍稍用力,嘴角被咬出一道淡淡的淺白。
伊爾彌看他一眼,還待繼續,卻又低低咳嗽了起來,最後竟是一發不可收拾。
清央聽得他撕心裂肺般的咳嗽,不由微微抬頭看了過來,伊爾彌以指掩唇,不停地咳嗽,臉頰因為激動而染上了紅暈,金紅色的眸子迷迷濛濛,好似一隻狗狗水汽朦朧的眼眸,明明是只矯健的雄獅,可是此時的他看起來卻像一隻可憐兮兮的小狗。
門外傳來輕輕地敲擊聲,「王,我給您端藥過來了。」說完,阿羅森帶著一個侍女走了進來,他看到直直僵立的清央,眉頭皺了皺。
侍女恭恭敬敬地把藥碗放在伊爾彌面前,「王,您的藥。」
「滾,咳咳……」伊爾彌邊咳邊怒道。
阿羅森擔憂地道:「王,您還是吃了藥吧,這是伊什塔爾神殿的使者給您親自煮的。您吃了藥,一定會好得很快的。」
伊爾彌蹙著優美的眉頭,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清央見他咳得話都說不出,又看他滿臉嫣紅,好似最嬌嫩的花朵,又似一隻可憐的小狗,她忍不住開口道:「這些是沒有用的。」
那些所謂的神賜的藥,不過都是自欺欺人罷了,她無法解釋其他的非科學現象,但是她畢竟是相信醫學的。
所以,她並不認為,這些所謂的神符能夠治病。
阿羅森聞言,回眸看向她,「您是在懷疑阿菲諾特大人麼?」
清央暗惱自己該死的同情心和醫德,她搖搖頭,「您誤會了,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她暗自惱怒,明明知道這個時代敬重神明,她怎麼還說這種褻瀆的話,真是自找苦吃。
阿羅森的眸子閃了閃,他走近幾步,低聲道:「我記得您似乎很會治傷,若是您治好了王,我會為您辦到您所期望的事情。」
「阿羅森,給我滾出去。」伊爾彌聲音陰冷地道。
清央抬眸對上阿羅森認真的眸子,她抿唇,輕聲道:「我該相信您麼?」
「您別無選擇了,不是嗎?」阿羅森說完,他朝著伊爾彌鞠躬行禮,「王,請您一定要保重好您的身體。我先退下了。」
阿羅森帶著侍女又飛快地退了出去。
清央攥緊了手心,半晌,她才慢慢地鬆開了手心,緩緩地走上前去。
伊爾彌低低地咳嗽著,他因為她的靠近,而壓低了咳嗽的聲音。
清央的視線在桌上熱氣騰騰的藥碗上掃過,「王,您該喝藥的。」
伊爾彌冷笑,他止住咳嗽,冷冷地道:「你不是說沒有用嗎?那麼,也沒有喝的必要了,不是嗎?」
清央一噎,她垂下了眸子,「畢竟是伊什塔爾女神殿的藥,自然有它的神奇之處。」
伊爾彌聞言,金紅色的眼眸微微瞇了起來,「伊什塔爾神殿?」他突然站起了身子,傾身微微地靠近了清央,清央驚得就要往後退,卻被他按住了肩膀,他低頭看著驚慌無措的她,「說起來,你還是伊什塔爾女神的化身呢,是不是更懂得治病的方法?那麼,你就治好我吧!」
「不是……」清央搖頭。她根本不是什麼伊什塔爾女神的化身,而且她也並不認為她有這樣的能力去成為那樣的人!
伊爾彌冷淡地一笑,他還待說什麼,但身體一軟,他俯身靠在了清央的肩膀處,火熱的呼吸撒在了她敏感白皙的脖頸,清央敏感得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不要,你不要靠近我……」清央反射性地用力推他,誰知,伊爾彌當真被她一推就倒在了地上。
清央驚慌地退後了一步,她低頭看著地上呼吸急促,面色潮紅的伊爾彌,愣了半晌。
金色的長卷髮如同金黃的鬱金香,鋪了一地,他光潔的額頭滿是密密麻麻的汗珠,晶瑩而剔透,他的雙頰艷麗如花,薄唇妖艷至極,他眉間緊皺,低低地喘息著。
清央停頓了半晌,才慢慢地頓了下來,此時伊爾彌閉上了他威懾力十足的金紅色的眸子,現在的他臉部線條都柔和了起來,看起來更像她的師兄明染了。
她咬咬唇,望著那張臉,忍不住伸手觸了觸他的額頭,指尖是一片滾燙,她忙收回了手,低低呼道:「啊,好燙……」
伊爾彌,他是在發高燒。
高熱讓他難受得很,臉上泛著粉色,他微微睜開了眼眸,半閉半開間,金紅色的眼底沒了往日的尖銳鋒利,溫溫和和猶如一隻兔子,好似初升的朝陽最美好溫暖的一抹光暈,柔柔淡淡而清新,美麗至極。
清央不由愣住了。好漂亮透亮的眸子……看著的那一剎那,好像看到了這世間最柔和美麗的陽光。
「師兄……」她忍不住低低地喚道,指尖微微觸碰到了伊爾彌溫熱的臉頰,不過片刻,她忙回過神來,慢慢收回了手指,看著似是陷入了昏睡的伊爾彌。
他不是明染,他是最可惡的魔鬼,伊爾彌。
她慢慢站了起來,低頭看了地上的他片刻,便直接轉身準備出去,但想了想,她止住了腳步。
若是在這樣的高燒情況下不施以援手,或許,伊爾彌他就真的會被燒死或者被燒壞腦殼,那樣的話,是不是她就能離開他的掌控了!
想到此,清央垂下了眸子。
那麼,傳說中的辛那赫裡布大帝就不會出現在歷史的洪流裡了。
可是這些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她只要顧好她自己就可以了,這些重要歷史與她根本毫無干係啊。她都自顧不暇了,哪裡還有這些個心思。
但是,想起方才伊爾彌眼底的那抹金紅色,以及他那張柔和的臉,明染的臉在她心中交錯而過。
她咬咬牙,終是抬步,慢慢走了出去。說身心一。
她才打開門,阿羅森就轉過頭來,原來他一直都護衛在門外。
清央有些心虛,她掩起了門,走了出來。
「王怎麼樣了?」阿羅森問道。
清央垂了垂眸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羅森聞言,慢慢解釋道:「是各路的叛軍派來的刺客傷了王。」
「叛軍?」清央愣了愣,「那時不是都解決了嗎?而且,王的登基聖典也完美落幕了不是嗎?」
阿羅森抬頭看向碧藍的天空,他冷笑道:「雖然如此,但也有落網之魚,他們逃離了尼尼微,到處煽風點火,組織叛軍,欲要推翻王的統治。」
清央驚訝地挑眉,「民間發生了叛亂?」
「是的,這幾天都在安菲特城交戰,他們組織的規模很大,都是些流民。而糟糕的是,戰爭導致不少難民湧入了尼尼微,難民因為飢餓開始攻擊平民,而王偏偏在巡視時,遭遇了刺殺,當時人實在是太多了,王防備不及被傷到了。現在,亞述都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王一直在帶病工作,現在都三日沒有合眼了。」阿羅森擔心地道。
清央怔了怔,現在尼尼微的情況的確很糟糕,叛軍臨城,難民洶湧,各種階層矛盾都開始激化了,而伊爾彌偏巧在這時受傷了,難怪阿羅森會忙得焦頭爛額。
想到此,她回頭看了看微閉的門扉。
她低低地歎息,看來伊爾彌真的很努力了。
「每日死亡的人數也在不停增加,屍體很難處理掉。難民的數量也在劇增,再這樣下去,恐怕不用叛軍攻來尼尼微,尼尼微就會因此而陷入困境,我現在已經命令把出入的城門全部關閉了。」阿羅森眉間滿是疲倦,這些天的重擔壓在他身上,的確很是累人。
「我正在考慮,要不要向王提出,把難民全部都驅逐出尼尼微,或者全部殺掉,這樣會減少不少麻煩。」
伊爾彌因為剛即位,並沒有大肆地動作,所以即使伊爾彌不信任圖爾坦(亞述宰相的稱呼),也沒有赦免他的職位。
清央抿緊唇,她低垂著頭,陽光灑落在她水色的長髮上,晶瑩的光芒,猶如有漂亮的精靈在她發間跳舞。半晌,她才低聲打斷了阿羅森的話,道:「我看目前最好不要這麼做,那只會加重難民的反彈情緒,既然你開始讓他們進了城,那麼這樣近似拋棄他們的行為,只會讓他們孤注一擲地進行反抗。如今,叛軍本就聲勢浩大,你若是驅趕他們或者殺掉他們,只會增加叛軍的聲望,使王處於劣勢。」
阿羅森想了想,也覺得甚是有理。「殺也不得,留也不得,真是麻煩!」
清央卻轉而想到另外一個問題,「抓到格納沙了嗎?」
阿羅森搖搖頭,「沒有,那幾日雖然王加強了搜查力道,依舊一無所獲。而且,連你都沒有搜出來,何況是他呢。恐怕現在他已經回波斯帝國了。」
「波斯帝國……是啊,他可是王子。」清央低低地苦笑,想不到她遇到的幾個人都是大有來頭的,此時的波斯雖然不及亞述來得強大,不過卻已經隱隱有領頭之勢了。
在不久的將來,波斯將會成為屈居於亞述之下的大帝國。甚至在一個世紀後,它會強大到一舉吞沒亞述,成為美索不達米亞平原上最大的帝國。
「那麼,與埃蘭的戰況怎麼樣了?」她記得帕拉沙爾四世在世時,就是埃蘭的戰爭讓他寢食難安。
「已經失掉了五座城池,波諾薩米已經被處決了。王派了納爾森大人去,想必有納爾森大人出馬,奪回那五座城池不會有太大的難度。現在最重要的便是這些內亂了!」阿羅森說到此,就覺得甚是苦惱。
處理內憂遠比外患讓人棘手糾結,考慮的事情也更多了許多方面。
他本來不想和清央說這些的,只是最近伊爾彌受傷後,他不敢再讓伊爾彌再思慮過甚,所以一直都把這些事情都憋在了心裡,此時有個傾吐的對方,他便一吐而快了。
清央捏了捏手心,她轉頭看向院子外高大棕櫚翠綠肥厚的葉子,半晌,才似是下定了決心般地,慢慢開口道:「伊爾彌暈倒在地,你先把他搬到床上吧,我去給他弄藥。」說完這句話,她一直憋在心底的那口氣終於慢慢地鬆了。
阿羅森聞言,瞪向她,「什麼?」他不敢耽擱,直接開門闖了進去。
清央深深地吸了口氣,慢慢地抬頭看向碧藍如洗的天空,白雲朵朵,柔柔軟軟,好似蓬鬆的棉花糖,她閉了閉眼,低聲道:「師兄,你教過我醫德,我銘記於心,我希望這次我不會做錯……也不會後悔……」
她不是善良過頭,她只是無法做到對一條生命的安危視而不見。
說著,她轉身往內走去,走向她開始匆忙想要逃離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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