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得開心,可滿意了?」伊爾彌冷冷地睥睨著尼洛,厲聲道:「懲罰照舊。」
聞言,尼洛的耳朵瞬間耷拉了下來,沮喪地蹭了蹭伊爾彌。
主人這個語氣代表他生氣了,它接下來的三天都不會有肉食吃了,想到此,尼洛就沮喪了,它伸舌舔了舔沾血的嘴角,意猶未盡地側眸看了看旁邊被嚇得瑟瑟發抖的侍從。
侍從見尼洛嗜血的眼眸看來,忍不住腳下一抖,跌倒在地,面上血色全無。
而,伊爾彌的目光則緩緩地轉向了清央,清央見他面容清冷而矜貴,臉上的笑容不由窒了窒,忙從地上爬了起來。
「將……將軍……」
伊爾彌凝眸看著她,淡淡道:「尼洛它很喜歡你。」
清央聞言,嘴角抽了抽,她可不認為尼洛是喜歡它,若是說尼洛很想一口把她吞掉填肚子,她恐怕會更加信一些。
不過,她只是低垂著眸子,低低道:「這是我的榮幸。」
他似是想起了什麼,眸子瞇了瞇,「很好,現在來給我沐浴吧!」unho。
聽得此言,清央的面色驟然蒼白如紙,在艾圖亞斯城時的恐怖記憶還在她的腦海裡徘徊不去呢!
「我……對不起,伊爾彌將軍,我今天很不舒服,可能無法達成您所願。請您讓別的侍女伺候您吧!」
伊爾彌的薄唇微微一抿,他走上前來,驀地捏住了她精緻小巧的下巴,冷眼打量著她,「你在為帕拉沙爾四世還是奇魯迷傷心?」
清央咬了咬嬌嫩妖艷的紅唇,她撇開了視線,「我……我是真的身體不舒服……」
今天給她的驚嚇實在太多了。
明明前一刻還在牢裡被人鞭打得渾身都是傷的人,後一刻卻持劍掃蕩了整個亞述王宮,逼宮成功。
期間,她聽了一些關於伊爾彌的陳年舊事,又害死了帕拉沙爾四世,最後連祭司奇魯迷也都難逃死神的召喚,接著又是雄獅尼洛被刺球刺中,狂躁傷人的事情。
如今,都已經是下半夜了,黎明即將來臨之際,她實在一下子無法消化這麼多的事情,她需要好好的休息了,來消化這些接踵而來,極富有衝擊力的事情。
頓了頓,她又補充了一句:「今日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而且將軍您也受了重傷,還是早些包紮了休息為好。接下來,您還需要面對更多的事情。」
的確,篡位成功,並不代表他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同,特別還是這樣血腥的篡位。
恐怕接下來,伊爾彌都會過跌很艱難。暴力,雖然能鎮壓住所有人,卻無法安撫人心,之後恐怕會有更多人進行起義叛亂吧!
這就是篡位所帶來的麻煩!
伊爾彌瞧著她蒼白難看的臉色,又聽得她關心的話語,眸子稍稍回了暖,「那麼,就由你為我上藥包紮吧!現在祭司死了,只剩下你一個人是有用的了。」說著,他放開了她。
清央咬了咬唇,想起死去的帕拉沙爾四世和奇魯迷,她眼底就微微起了霧氣。
她還記得受傷時,奇魯迷一口一口餵她喝過蘑菇湯,可是她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去而無能為力,甚至還要去照顧伊爾彌這個仇人。
這個氣質肖似她師兄明染的男子,終究就這樣在這個混亂的時代裡,如同一顆流星般隕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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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氣蒸騰,以伊爾彌為定點,一圈圈的血水蕩漾了開來,深紅,粉紅,到淡紅無色。
侍女小心地持著帕子輕輕地避開他的傷口擦拭著,可是他身上幾乎全是傷口,難免被碰到。
明明同樣是纖細的手指,柔軟的肌膚,可是伊爾彌卻只覺得一陣厭煩。
終於,在又一次被弄到傷口後,伊爾彌驀地抬手扣住了侍女的脖頸。
「啊……將軍……饒命……」侍女驚慌失措地祈求著。她早就聽說過這位鐵血無情的將軍,被點中來伺候入浴時,她就戰戰兢兢地努力做好。
哪裡想到,竟然還是無法令將軍滿意。
金色的長髮映襯得伊爾彌的肌膚添了幾許白皙,他金紅色眼底毫無情緒的波動,「真是無用的人。」那麼,也沒有留著的必要了。
這樣想著,他輕鬆地扭斷了惶然求饒的侍女的纖細脖頸。
年輕侍女的脖子以一種很詭異的角度被扭斷,瞬間斷氣,眼底是揮散不去的恐懼。
伊爾彌一鬆手,她就滑入了浴池裡。
在池邊伺候的侍女見此,都被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伊爾彌慢慢地走上了岸,卻是連水都不曾擦拭,逕自地自己披上了袍子,一身氤氳的水汽走了出去。
阿羅森早就讓人送了上好的藥膏來,見到清央時,眸子閃了閃,清央卻忙叫住了他,她凝視著他,鄭重地說:「阿羅森大人,你可還記得,那日你與我說過的話?如今,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經做到了,伊爾彌將軍也成功了。那麼,小莫尼,你什麼時候才能帶來見我?」
阿羅森的眸子微微垂下,他攥了攥衣袖,點點頭道:「我自然還記得,等明日王即位成功,我就把他帶來王宮。」
聞言,清央點點頭,她輕輕一笑,「謝謝你,阿羅森大人。」
阿羅森朝她半鞠了躬,「將軍受傷頗重,又多日不曾休息,那接下來將軍就交給你了,清央小姐。我還有事,先離開了。」
「等等。」清央忙喚住他。
「清央小姐還有事?」他抬眸望向她。
清央咬了咬唇,半晌,她才下定決心般地抬頭看向他,「帕拉沙爾四世王與祭司奇魯迷大人的屍體……能不能給他們下葬……」
阿羅森望著她,頓了頓,才慢慢回答道:「帕拉沙爾四世畢竟是王,而祭司大人,他身份特殊,我們都會把他們製成木乃伊的。至於帕拉沙爾四世,我們會把葬在他修建的王陵裡的。這個清央小姐不需要多加擔心,」停頓了下,他才提醒道:「現在清央小姐還是多把注意力和關心放在將軍身上吧,不要再關係這些無謂的人與事了。」說罷,他點了點,便快速離開了。
清央捏緊了手裡過著藥物的箱子,她咬緊了唇,緊緊地。
她很想大聲說,帕拉沙爾四世和奇魯迷都不是無謂的人,他們給過她關心和溫暖。她一點都不想照顧像魔鬼一樣殘佞邪惡的伊爾彌!
可是她不敢,所以只能把那句話又給吞了回去。
「你站在門口做什麼?」一道冷淡低沉,極富有磁性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清央一驚,忙轉過身來。
微弱的光線下,伊爾彌一身白色睡袍站在她身後不遠處,水汽把他英俊的面容氤氳出一種驚心動魄的別緻絕倫的俊美,他金紅色的眸子猶如最美麗的青金石,在微光裡閃爍著淡淡的光芒。
金色的長卷髮如同流光般披瀉而下,有些還在不停地滴著水,染濕了他身上的衣袍,然後黏緊了他的身體,凸顯出了他線條結實又硬朗的線條,但傷口處流出的血液卻染紅了他白色的睡袍。
他一手環胸,單手撐住額頭,面色稍顯蒼白,目光冷冷淡淡地看著她。
「師兄……」清央喃喃自語,直到對上伊爾彌冷漠如霜的眸子,渾身一顫,忙回過神來,暗自罵自己居然能夠看他看得失了神。
明明差了師兄明染十萬八千里,她的眼睛是被鷹啄了,才會覺得那一刻他的容貌和氣息像極了她師兄。
色我明微。「啊,伊爾彌將軍,我來給您的傷口上藥吧!」清央把手裡的藥都攤開在了桌上。
阿羅森很細心,居然把每一樣藥都給寫上了藥名,防止她認錯。
伊爾彌走至桌邊,緩緩坐下,他面容冷峻如冰,看了看桌上的藥。
清央尷尬地看了一眼無動於衷的他,提醒道:「將軍,您能脫下衣服嗎?」
伊爾彌的動作很迅速,扯落腰帶,緞織的衣袍自他的肩膀滑落,露出了他身上所有的傷。
微光下,清央忍不住低低驚呼了聲。
她之前在牢裡也看過他的傷,卻沒想到居然這麼嚴重。
脖頸以下,他渾身上下到處都是鞭傷,烙傷,沒有幾塊可以算得上完整的肌膚,腹部的傷口早已撕裂,鮮血洶湧,身上其他部位也受了不少其他的劍傷。
可是說得很明確些,就是除了他的那張臉,他身上幾乎沒有地方沒受傷流血了。此時眾多傷口都被熱水泡過後,泛著淡淡的白,有些鮮血流得更猛烈了。
這樣嚴重的傷,一般人早已疼得暈了過去,或許無法動彈了。
可是,他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竟然還能帶著那麼多士兵殺入王宮。
清央不由倒吸了一口氣。
如此嚴重的傷,他居然還能面無表情地堅持了下來。這到底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夠做到啊!
至今為止,她第一次見到像他這樣的人。
像這樣的人,只有兩個可能,要麼喪失了痛覺,要麼就是意志力極其龐大,忍耐力驚人。
想起阿羅森講的那些話,饒是憎恨著他的清央看著都覺得心裡疼痛得難受,她咬了咬唇,「很疼吧?下次不要再這樣做了……」
明明知道只要辛那赫裡布成為了王,他以後就再也不會受這樣重的傷,明明巴不得死,她卻忍不住想要多嘴一下。
伊爾彌看著低頭咬著唇,眼底滿是痛色的清央,金紅色忍不住微微瞇了起來,他如刀鞘斧劈的硬朗輪廓恍惚在一瞬間柔和了下來,好似荒漠綠洲裡的湖泊,清澈中帶著寒涼,他身形筆直地端坐,眸子微垂,容顏在那一剎那有著一種讓人說不出道不明的幽邃深然的窒息之美。
他看著她絕美如同薔薇般白皙嬌嫩的臉蛋兒,她柔嫩可愛的唇瓣被她緊緊咬住,纖長仿若蝴蝶羽翼的漆黑挺翹的睫毛隨著她的動作而一眨一動,彷彿一把小羽毛扇在不停地撓著他的心口。
酥酥麻麻,又很是奇異的柔軟感瞬間襲擊了他的心口。
他感覺到她柔軟的手指輕輕柔柔的擦過他的傷口,她柔柔的呼吸撒在他的肌膚上,暖暖的。
美麗傾城,又溫暖柔和的她就在他觸手可及之處,這種感覺,竟是出奇的美妙!
沒有別的女人所帶來的煩躁感,她讓他感到心裡很寧靜,不需要靠殺虐鮮血來證實自己的存在。
她就是一道光,只要是她所在的地方,都會覺得自己是真實活著的。
在黑暗裡待得太久的人,在看到宛似女神般純潔美好的她時,會忍不住折斷她所有的羽翼,然後把她囚禁在自己的懷裡。
他看著她認真的側臉,以及在微光下熠熠生輝的水色長髮,眼底閃過一抹飽含佔有慾的光芒。
清央小心翼翼,在盡量不弄疼他的前提下,給他包紮著傷口,「這麼多,您不覺得很疼嗎?」
「還好,已經習慣了。這並不影響我的行動。」伊爾彌淡淡回答道。
比這嚴重的傷他都曾經受過,而且還必須拖著疼痛不堪的身體繼續去幹活。時間久了,也就沒什麼感覺了。
清央愣了愣,以前她只以為他是說笑的,如今她才明白過來,他其實是對疼痛都已經麻木了吧!到底是曾經受過怎樣的對待,才能到了現在還對這種尖銳的疼痛毫無感覺。
她咬了咬唇,低低道:「您曾經也受過更重的傷吧?」
「當初受般諾撒得爾特符的詛咒,更痛的都有過。」他輕描淡寫地道。
「受過般諾撒得爾特符的傷,您居然還能活下來,真是奇跡!」清央看了看他,輕輕道。
「你其實是想問,奇魯迷是不是真死了,是嗎?」伊爾彌戳破了她的小心思,冷笑:「至少,被般諾撒得爾特符反噬還能活下來的人,我還真沒見過。」
清央不敢再提這個話題,她挑了另外一個話題,「您這樣殺了祭司大人,大臣們會心生不滿的,這很不利於您接下來的登基,不是嗎?而且,波諾薩米現在正在抵禦埃蘭人的攻擊,您這樣會亂了軍心的。」
伊爾彌瞇了瞇狹長的眸子,「你對戰爭很熟悉,我一直都很好奇,你真的是來自艾圖亞斯城的人嗎?從底格里斯河憑空出現的東方人,你會是亞述的福音嗎?」他驀地攥住了清央的手指,他低下了視線,落在她的指甲上,眸子閃了閃,他冷笑:
「果然,我猜的沒錯,帕拉沙爾四世不是你殺的。帕拉沙爾四世是吃了阿朵拉粉才死的,而我給你的是摩卡粉,不過,你倒是把毒藥藏了個好地方。」
清央拽了拽手,指甲的粉末都被她弄掉了,沒想到伊爾彌居然還是發現了。
如果他不是辛那赫裡布,或許她就會用那些粉末對付他了,雖然不一定會成功。
「即使如此,可是結果一樣,不是嗎?那是不可預料的意外,我們之間的交易還是應該照舊,不是嗎?」她緊盯著他的眸子。
伊爾彌揚了揚嘴角,「自然。明天,我會讓你見到他的。」
清央這才鬆了口氣,她看著他還在不斷滴水的頭髮,「我給您擦乾頭髮,這樣您就能早點休息了,濕發對您的身體不好。」說著,她自顧自地拿過了一塊干的方正棉布。
她只是想早點把他伺候完,然後她也能早點去休息。
棉布被壓在他的頭上,她低低道了聲抱歉,便開始給他洗洗地擦拭頭髮,她本來想用力擦一擦的,但為了不被伊爾彌所刁難,她倒是很細心很溫柔地擦了起來。
伊爾彌的髮絲很軟很細,長長微卷,猶如一道道的波紋漣漪,在微光下泛著淡淡的光芒,煞是美好!
「您的頭髮很漂亮。」
他微微閉上眼,享受著她難得的溫柔服務,半晌,他低低,宛似自言自語的呢喃道:「不應該的,你會後悔的。」
你不應該對一個魔鬼溫柔,那只會讓你後悔莫及。
因為享受過陽光的溫柔溫暖,他再也不願回到潮濕冰冷的黑暗中了。
他會想要掬留住那捧光芒的。
只是,清央卻對此一無所知。
她細心地為他擦拭乾淨頭髮後,才退後了一步,微微垂下了眸子,「已經好了,將軍,您請休息吧!」
伊爾彌站了起來,微微披著的睡袍,微敞著,露出了他結實健朗的身體,那些疤痕為他更是增添了幾分男性魅力和性感。
「進來吧!」伊爾彌淡淡地道,便往裡室走去。
清央愣在了原地,「我……」
「難道你想回到那滿是死人的屋子裡睡?」伊爾彌冷漠地勾起了美好的唇線,「伺候我入睡。」
清央攥緊了棉布,指甲深深扣入手心,片刻,她才舒展了眉頭,低低應了聲,跟著他走入了內室。
伊爾彌躺在偌大的雕花原木大床上,他斜睨著站在床邊一動不動的清央,把一條毯子和枕頭丟在了地上:「床和地上,選一個?」
清央咬了咬唇,伊爾彌打定了主意,她也只能二選一了。
她撿起了毯子和枕頭,無聲地做了選擇。
好在地上鋪著柔軟溫暖的波斯地毯,也不覺得寒冷,她縮成一團,今天她實在是太累了,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所以她幾乎是一躺下就睡著了。
黑夜裡,伊爾彌金紅色的眸子,如同餓狼般,緊緊地盯著床下陷入深眠的清央,微微直起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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