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述的牢房是用堅硬無比的石頭築起的,鐵欄杆在陽光下泛著寒冽的光芒,這些上了年代的石頭,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人們,這裡面的黑暗血腥。
清央拉了拉斗篷,遮住了自己醒目的頭髮,微微低著頭,跟在了格納沙身後。
一路上都有人在跟格納沙行禮,他們走了大概半刻鐘,才走到了最裡面的刑訊室。
裡面有人正在給犯人實施鞭刑,那一鞭一鞭打在**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清央也曾經被萊沙絲抽過鞭子,光是聽著那響聲就覺得疼,可裡面的犯人竟是連吭都不曾吭一聲。
格納沙停在刑訊室的門口,然後推開了鐵門,慢慢走了進去。
清央扯了扯斗篷,跟了進去。
室內靠牆的地方豎著一個十字架,一個人被繩索緊緊地捆綁在十字架上,腳腕處上著鐐銬,身上白色的衣袍被鞭打得破破爛爛,衣服下的肌膚鞭痕交錯,血肉模糊,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袍,乾涸後變成了暗紅色。
他微微垂著頭,金色的長卷髮失去了以往的生機,沾染著鮮紅的血液,有氣無力地披散下來,遮住了他的臉。
此時,獄卒滿目猙獰地用力鞭打著他,他竟也是一言不發,彷彿根本沒有痛覺。
「看,這就是我們曾經不可一世的伊爾彌將軍。」格納沙低頭對清央說道:「不過,他本就是這樣的出身,想來回歸了以前的生活,他也挺適應的。」
清央聞言,不由愣住,面上滿是愕然。ugaq。
這個狼狽不堪的人,竟然是伊爾彌嗎?他一向矜貴高傲,如此落魄的模樣,她倒是第一次看到。
還有,難道伊爾彌以前就是這樣被鞭打著長大的嗎?對了,他們都說伊爾彌是奴隸,所以,伊爾彌才會對自己的生命如此的漠視,對神明如此的蔑視,採取不信任的態度,原來竟是因為這樣嗎?
身為奴隸,連生死都不能掌控,被神明所拋棄,難怪他的性格會這麼的殘佞偏激?
可是,伊爾彌骨子裡透露出來的清貴傲然,絕對不是一個奴隸所能擁有的,他睥睨一切的模樣,好像一切本就是該被他踩在腳下。甚至對祭司奇魯迷都冷眼相對!
伊爾彌,他到底是誰?他的身上還真是充滿了謎團呢!
「他被這樣鞭打了很久嗎?」看著伊爾彌這樣淒慘的模樣,清央不禁微微咬緊了唇瓣。
格納沙挑眉,「怎麼,心疼他了?你可別忘了,他曾經是怎樣對你的,我聽說,他對你可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折磨啊……而且,他的骨頭也真夠硬的,不眠不休地鞭打了他三天了,他竟然沒吭一聲……」
「夠了。」清央打斷了他的話,真是變態的刑訊,她深吸口氣,「我知道我在做什麼?現在,我能請求您先離開下嗎?我有些話想和伊爾彌說。」
格納沙頓了頓,天藍色的眸子微微瞇起,半晌,他點頭道:「當然可以,我的側妃大人。」說著,他轉向那個獄卒:「停手吧!」
獄卒忙回頭,見到是格納沙,忙走上前來,行著禮,諂媚道:「格納沙,您怎麼來了?說起來,這叛賊被我打了這麼久,氣都快要打沒了,愣是還沒喊一聲,就跟打一根木頭一樣的無趣,還是……」
「住口,出去。」格納沙不想聽他的絮絮叨叨,冷聲呵斥道。
那獄卒身子一顫,忙應了聲,躬身退了出去。
「那麼,我就在外面等你了。」格納沙說完,便往外走去,還體貼地帶上了門。
室內頓時一片安靜,只有彼此間低微的呼吸聲。
清央緊了緊手心,咬緊唇瓣,慢慢地走上前去,她停在了伊爾彌身前,微微地把斗篷的帽子褪下,一頭水色長髮如飛流傾瀉而下,銀光點點。
「伊爾彌……想不到,你也會如此的狼狽……」清央微微地伸出了手,手指拂開了他垂落的金色長髮,長卷髮也不如以往的璀璨華美。
即使歷史的長河裡,他被讚揚得宛若神明,現在,他終究也不過是個平凡人而已。
會流血,會受傷,會失敗。
出乎清央意料的是,伊爾彌竟然沒有昏過去,他微微俯視著她,眼神依舊冷漠,毫無人氣:「來嘲笑我嗎?」
聲音是出奇的乾澀暗啞。
清央愣了愣,看著他蒼白無血,卻依舊俊美得驚人的臉龐,「沒有。你……還好吧?」
他勾唇,冷冷一笑,並不言語。
清央咬了咬唇,她知道自己問的簡直就是廢話,都被打成這樣了,哪裡還能沒事。
「你來這做什麼?」伊爾彌冷聲問道。
清央看著他泛白乾裂的薄唇,自衣內掏出了一個小水壺,她看了看門口,把水壺遞到伊爾彌的唇邊,「你很久沒喝水和吃東西了吧,先喝點水潤潤嗓子和唇吧。」
伊爾彌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卻也沒有拒絕她的水,仰頭喝下,清甜的水解了他的乾渴。
清央又掏出了個用手帕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麵包,「你先吃點東西。」
伊爾彌乾脆地幾口解決了,只是就算如此,他的動作依舊是遮掩不住的優雅。
「說吧,來找我什麼事?」伊爾彌冷漠地看著她。這般的慇勤,必是有所求,只是他如今這般的狼狽,他可不認為,她會對他有所求。
清央垂著眼眸,「我只想問你,小莫尼在哪裡?」
帕拉沙爾四世去血洗伊爾彌的府邸時,並沒有找到小莫尼,那麼,伊爾彌必然是把他帶去了別處。
伊爾彌聞言,笑容越發的冷漠,「果然是為了他,你為了他還真的是什麼都能做啊。不過,我並不想告訴你,我們的交易,可還沒完。」話語意味而深長。
清央的身體一震,她知道,現在並不能和他多計較,她深吸了口氣,「那他還活著嗎,是安全的嗎?」
伊爾彌點了點頭,「嗯。」
「我明白了。」她的視線落在他身體上,他身上傷痕纍纍,到處都是鮮血淋漓,新傷加上舊傷,遍佈身體,甚是可怖。
這可比萊沙絲那時候鞭打清央還要疼痛。鞭來我頭。
他的腹部被刺傷得很嚴重,因為長時間沒有止血包紮,此時傷口都有些微的泛白了。
若是再這樣流血下去,伊爾彌怕是要血盡而亡了。
即使伊爾彌曾經多番的傷害她,甚至威脅到她的生命,殺害她在乎的人,雖然她曾經也想過要殺了他,可是看到他如今被虐待的淒慘狀況,實在是讓人恨不起來。
「你不是恨我嗎?現在你可以把我曾經加諸在你身上的傷害都一一還回來。」伊爾彌冷聲提醒道。
清央皺眉:「我本來應該是恨你的,可是看到你現在這樣的模樣,我實在是無法下手。」
並不是她聖母,只是她實在無法對淒慘成這般模樣的他下手。亞述對待俘虜的行為實在是太過血腥殘暴,毫無人道可言了。若是真的打他洩憤,那麼她和這些慘無人道的變態又有何區別。
她從衣兜裡掏出了兩顆褐色的藥丸,遞到他唇邊,「吃了吧,不然不用我殺,你就會流血而亡。」
伊爾彌也乾脆,俯身就吃了下去。他與清央之間有諾菲爾符相連,他倒是不擔心她會害他。
而且,他死了,清央也必然是活不了的。
清央看了看他慘烈的模樣,終是從衣內掏出了一瓶藥撒在他腹部的傷口上,然後用乾淨的布條細細地捆綁好。
「你真是又心軟又天真,早晚,你會死在這兩點上的。」伊爾彌勾唇,冷然地笑了起來,只是話語裡不再如開始一樣寒冽如冰,帶上了一絲淡淡的溫度。
清央低頭忙活著,「我知道,只是,我的血比起你的,畢竟是要熱上一些的。」
她這是變相地罵他冷血。
「真是牙尖嘴利,看來,帕拉沙爾四世把你養的很好。」伊爾彌覷著她。
「至少比你好上百倍。」處理完他的傷口後,她才抬起頭,「我已經做完了我能做的一切,只盼著你好心一些,把莫尼的下落告訴我。」
伊爾彌瞇了瞇金紅色的眼眸,並不回答。
清央見此,也知道問不出來什麼,她轉身就往外走,「我會向阿舒爾神祈禱你的好運。」
本來她今天就是為了問莫尼的下落才來的,餵食物不過只是不想讓他這麼快死去。既然問不出來,她也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而且,至少這次她得到了一個新的消息。
伊爾彌瞇眼看著重新恢復安靜的室內,空氣中似乎還瀰漫著她身上的清淡香氣,金紅色的眸底飛快地閃過一抹流光,明亮如星,他嘴角極緩極緩地勾起了一個美好殘忍的弧度:
「清央,你不應該向我展示你的善良,這只會讓你後悔。」
尾音微微暗沉了下來,猶似魔鬼低吟的預言。
格納沙看到她出來,放下了環胸的手,冷冷一笑,「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念舊情的人。我還以為你會把他鞭打個半死呢!」話語裡的嘲諷和酸澀意味十足。
清央皺了皺好看的眉頭,抿緊了紅唇,「格納沙,我沒你們那樣殘忍變態。」
「是嗎?既然如此,那麼塞米拉米絲,我是不是該來收取我的報酬了。」說著,他猛地用力拽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整個人拉向他的懷抱。
*——*——*——*——*——*
三更完畢。
ps:最近眠生病了,又連續加班,導致更新時間比較晚,實在是很抱歉。說真的,眠在很努力的碼字,因為碼的是異域偏歷史的文,所以很多時候情節和一些細節,眠都會反覆推敲,而且眠碼字的速度也的確不是很快,自從上架以來,眠每天平均的睡眠時間也都只有四五個小時。
所以,看到那樣的留言,眠真的很難受,真的覺得很心寒。
眠不想說太多,只有兩句話:文明看文,文明留言!若是你實在無法接受,那麼你可以選擇不看,眠絕對歡送,不勉強。在此,謝謝一直以來支持眠的親們!眠會繼續努力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