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裁縫店名叫趙記裁縫,打從楊世軒記事起,趙記裁縫鋪就已經開在了這條街上,店主是一對中年夫妻,為人憨厚樸實。
如今十多年過去了,街上的店舖關的關、轉的轉,早已物是人非,但趙記裁縫鋪卻一直保留到了現在,路過店舖門口的時候,還能看到有兩個忙碌的身影在裡面勾畫著什麼。
七年前的楊世軒,和現在的模樣已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他進門的時候,裁縫夫婦並沒有將他辨認出來,只是問了一句,「做衣服嗎?」
楊世軒也沒多說什麼,點點頭後便笑道:「嗯,做一件合身的道袍,一雙白色筒襪、一雙道靴,要多少錢?」
聽到這有些古怪的要求,已經年過六旬的裁縫夫婦不由得對視了一眼,那男店主問道:「材料有什麼要求嗎?」
「普通的布就行。」楊世軒搖搖頭,笑了笑。
「明天中午來拿,一共是兩百二,有問題嗎?」
「沒問題,訂金先給你吧。」楊世軒從口袋裡摸出了三張紅色的百元大鈔,遞給老裁縫後才問道:「對了趙大伯,斜對門的雜貨店,關了多久了?」
興許是在街上被人喊趙大伯已經聽習慣了,這老裁縫也沒多想,直接就說道:「快六年了吧,生意不好做,很多人都轉掉了。」
「哦……謝謝。」楊世軒點點頭道了聲謝,接過那大娘遞來的八十塊零錢後,便直接轉身離開了裁縫鋪。
直到楊世軒離開之後,那趙裁縫才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楊世軒的背影,想了好久,他這才一擊掌,恍然驚醒,「啊,剛才那小伙子,是老楊家的大兒子!叫楊……楊什麼來著?」
「老楊家的大兒子?不就是小時候特調皮的那個嗎?」邊上的大娘也是一愣,接著才說道:「叫楊世軒吧,小時候還在我們門口面盆裡撒過尿呢,後來被他媽知道了,還被狠狠的揍了一頓了。」
隨口應了一句後,這大娘才有些遲疑的說道:「不是說他出去外地唸書了嗎?都好些年沒見到他了,怎麼,畢業回來了?」
「他剛不是訂了一套道袍嗎?」趙大伯愣愣的說道:「該不會是跑去當道士了吧?要不然,他訂這些東西幹什麼?」
「當道士?得虧他娘已經過世了,要不然少不了又是一頓狠揍。」那大娘有些唏噓的說道:「不過話說回來了,這小子還真挺孝順的,八年前他娘去世的時候,硬是趴在棺材上不肯下來,要死要活的……唉!」
「行了行了,別說死人的事情了,晦氣。」趙大伯揚了揚手中的黃色木尺,嘴巴上這麼說著,可目光卻轉向了外面的街道,「老楊一家都搬到鄉下去了,當年就數他家的雜貨鋪生意最好,沒想到楊嫂子才過世不久,就忽然間冷清了下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還讓我別說呢,自己不也在說麼?」邊上的大娘翻了翻白眼。
而與此同時,楊世軒也已經來到了一家售賣祭祀用品的店舖當中,買了一些祭祀用的香火蠟燭、紙錢元寶。
在老市場街上逗留了半個小時,楊世軒這才提著大包小包離開了老市場,在路邊攔下一輛黃包車,上車後說道:「去柴花山。」
黃包車車伕是一個四十多歲的黑臉漢子,聽到楊世軒的目的地,又看了看楊世軒手裡提著的東西,便隨口問了一句,「去掃墓嗎?」
「嗯。」楊世軒輕輕地一點頭,平常時候那種玩世不恭的笑容,早已在他臉上失去了蹤影,心裡頭有些酸酸的。
柴花山就位於懷德南路的最北端,黃包車騎了不到十分鐘,就已經到了柴花山的山腳下,再往前就是小路了,自行車都很難上去。
楊世軒拎著東西從車上跳了下來,交了車錢後,便踩著泥濘的黃土上了山,眉宇間堆滿了一種深深的自責,以及令人哀傷的思念之情。
從小到大的畫面在腦海當中一一浮現,從山腳到墳前不足五百米的路程,楊世軒硬是走了將近半個小時。
自從國家開始推行火葬之後,武虹縣內也陸續修建起了幾片公墓園地,但柴花山依舊是縣城當地人首選的墓葬場所。
一路上看到了不少新建的墳墓,楊世軒走走停停,半個小時後才找到自己母親的墳地,那是一座用水泥澆築起來的墳墓,半拱形的樣子,一共有兩個墓洞,右邊的墓洞已經封上了石板,但左邊的墓洞還是空著的。
楊世軒的母親就安葬在右邊的墓洞當中,而左邊的那個墓洞,則是他父親當初請人修建這座墳墓的時候,特意給自己留的位置。
墳墓似乎經常有人在打理清掃,楊世軒也沒見到墓地周圍有多少雜草存在,墓洞上方用水泥澆築起來的平台,更是打掃地乾乾淨淨的。
但他並沒有過多的注意這些細節問題,輕輕地放下了手中提著的祭祀用品,楊世軒不知不覺間就已經落下了兩行清淚,『噗通』一聲跪在了自己母親的墳前,流著淚,輕聲道:「媽……我來看您了……您不孝的兒子回來了,若您的靈魂還在墓中徘徊,就請出來見見我吧……」
說完,楊世軒恭恭敬敬地對著母親的墓碑磕了三個響頭,隨後將自己大拇指摁在了身前的地面上,口中輕聲誦念道:「陰陽五行,乾坤變法,世間亡靈,印之則現~!」
話音未落,被楊世軒摁在地面上的大拇指,便忽然間爆發出了一陣朦朧的白光,隨後這白光就如潮水一般擴散了出去,瞬間覆蓋了整座墓地,凡是被白光覆蓋的區域,都有一些異乎尋常的灰色氣霧浮現了出來。
但就在楊世軒抱著一線希望,希望自己能夠再見一見母親的時候,他卻忽然間臉色一變,原本溫和之中略帶傷感的眼神,陡然間爆發出一道近乎凝如實質的凌厲精光,『唰』一下望向了自己母親墳地的上方,口中咬牙道:「混蛋……這是哪個畜生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