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山地師跟進的過程是緩慢的,畢竟在山區機動缺乏輪式車輛,很多裝備難以運輸,而不要命的蘇聯軍隊又神出鬼沒不要命一樣從四面八方的山區衝出來騷擾德軍——以他們的武器裝備和人員素質,被德軍擊潰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要想殺進殘敵追上潰逃的蘇軍,對於德軍裝甲部隊又是無法做到的事情;想要搶佔城鎮據點因糧於敵,陸上的據點又都被燒掠一空無處落腳;只能是靜靜等待逐步逐裡肅清殘敵。
幸好莫德爾元帥並不缺時間,哪怕到了8月份才拿下哥裡和第比利斯、肅清外高加索地區,對他來說也是可以接受的——曼施坦因元帥的部隊還在頓河大灣的泥濘地帶反覆衝殺,無窮無盡的蘇聯士兵和游擊隊、民兵會從頓河大灣的泥洞中鑽出來反覆阻撓德軍;而德國人擅長的兩翼突破,鉗形包夾戰術在他們越來越接近頓河大灣之後也開始變得不利索起來——曼施坦因的部隊可以依靠裝甲突擊的優勢在秋雨來臨前飛快突進包圍切割蘇軍,但是這些被圍的蘇聯人卻可以更加有韌性地堅持血戰抵抗,被圍而不亂,亂而不潰,比去年在莫斯科戰區更加堅韌。
可是,莫德爾等得起,事情的進展卻並不願意如莫德爾所願那樣慢慢耗死高加索方面的蘇軍,一場變故開始讓德國人出現了波動。
…………
「有明顯證據證明,近期發生在巴庫的滅絕事件並不完全是蘇軍的焦土策略所致,事實上,德國人在攻城作戰中有計劃地對已經被蘇軍關停撤除的油田進行了大規模的燃燒彈轟炸,並且以重炮火力封鎖阻撓城內蘇聯平民出城。」
「而且為了徹底封堵德軍屠城的消息,德國人還拒不接受蘇聯潰兵的投降,累計有大約4萬餘名投降的蘇軍戰俘被德軍以滅口的需要成批屠殺。」
7月13、14ri兩天,在美聯社和英國bbc、路透社等多家媒體密集報道了德國人在巴庫方面的罪行;而《真理報》和塔斯社也在同樣對此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不遺餘力起來,只不過蘇聯人的宣傳機器影響力只限於蘇聯國內罷了。除了明顯帶有立場的美蘇英一方媒體,作為幾個僅存的主要「中立國家」的巴西、智利、沙特等數國內媒介也開始介入對德軍暴行的宣傳之中——他們之所以敢如此做,一方面是米國人和猶大人財力的慫恿,一方面也是美英蘇一方著實拿到了很多鐵證,報了也不算是捏造,反而是「有良心」的媒體人。
大量的照片和錄音資料開始迅速氾濫開來,有德國人集中槍斃巴庫蘇軍戰俘的照片,也有許多其他的周邊證據。雖然在戰時利用國家宣傳機器抹黑對方的手段再常見不過了,可是這樣的手段也著實讓一貫打著拯救第三世界和被殖民壓迫民族的德國國際形象受到了重挫。
除了巴庫事件被捅出來,緊隨而來的是在高加索地區發生的德軍大規模殺戮亞美尼亞人和奧賽梯人的事實,一張張被德軍處死或者在戰鬥中殺死的老人、幼童和婦女的照片流傳到了各處,給全世界帶來了極大地震撼。短短數天之內,一場場本來還算是正常絞殺游擊隊的戰爭行為的行動被蒙上了詭異的色彩,亞美尼亞人和奧賽梯人幾乎陷入了全體人人自危之中,尤其是原本和德軍仇恨還不是非常深刻的亞美尼亞人,也鐵了心和奧賽梯人一樣死扛到底——一股德國人會為了拉攏土耳其整合西高加索地區,有預謀清除亞美尼亞人的流言,不可抑止地流傳了開來。
保羅.戈培爾的帝國宣傳部第一時間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當初在巴巴羅薩行動伊始,蘇聯人因為德軍對卡廷事件和利特尼事件的蓄意披露而被世界孤立,足足阻斷了英美對蘇合作長達三個月至半年,為德軍在1942年下半年的突飛猛進奠定了基礎,今天出的這樁事情的影響,絕對是比卡廷事件更加勁爆數倍的。幸好德意志國內對於元首帶領德國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已經到了國民信心和優越感爆棚的程度,在戈培爾部長的有力救場後,國內幾乎立刻把這種披露當作了敵人的無恥中傷,但是在國際上,戈培爾也無力挽回了。
…………
「混蛋!為什麼會出這樣的事情?巴庫城內,根本沒有蘇軍戰俘漏網,所有有可能遭到毒氣彈打擊的場合,我們更是反覆清場確保不留活口,對巴庫的包圍圈,到現在都沒有撤開,圍城部隊駐地周圍二三十公里,更是全部清除了俄羅斯人聚居點,這些消息是從哪裡漏出去的?立刻給我把中東戰區軍隊保衛部門的負責人給我找來!我要槍斃他!」
「主人,軍隊保衛也在萊因哈特局長的保密局管轄範圍下,中東處的負責人是恩斯特.卡爾登博魯納處長。」阿爾托莉雅翻閱著人事組織文件,很快給出了暴怒的維勒安一個答案。隨後那個可憐的人在十五分鐘內就被帶到了維勒安的辦公室裡。
那是一個高瘦但是有力的男人,看上去有些精幹,在維勒安不怒自威的威壓下還是有些細密的汗水霧氣襯托在微濕的檔衛軍制服下。
「恩斯特.卡爾登博魯納上校?我希望你可以給我一個解釋。」維勒安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怒氣,提出了這個要求,作為德國的安全和情報部門的總頭目,十年間自己還沒有吃過這種暗虧,居然現在被敵人刺探到了自己作戰時用的那些不光彩的行為,要說不窩火是絕對不可能的。
「是的,部長先生,哦不,是全國領袖閣下,」恩斯特還是有準備的只是言辭緊張之下居然都不知道該稱呼自己的頂頭上司哪個頭銜,「事情我已經查出一點頭緒來了——開始我也以為是蘇軍或者英軍間諜所為,但是很明顯這些東西經過排查後被證明是不可能有蘇聯人或者英國人接觸到的,我們的通訊手段也不可能用來傳遞照片,很多信息是不可能通過截獲手段得到的……」
「說重點!」
「是——所以,經過緊急排查,出了這個問題明顯是因為有內奸——我們對於帝**人的忠誠度太過信任了,只提防了蘇聯人的刺探,沒想到有我們自己人的出賣。」
「你說什麼?內奸?這不可能!」維勒安驚訝地連咖啡杯都差點掉在桌上,德軍中有內奸這種事情已經很久沒有遇到了,他自己印象最深的一次還是蘇聯女間諜——『紅色鬱金香』奧莉加拉下水了幾個德軍參謀部軍官的那一次了,算算到現在也一年多了。現在在沒有絲毫蘇聯人收買跡象而且德軍節節戰勝的情況下,居然出了內奸,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事情是這樣的,因為我們的高加索攻擊部隊連日來被要求執行攻擊高加索地區的民兵部隊和非正規武裝人員的行動,後來在部分部隊因為奧賽梯人和亞美尼亞人的普遍抵抗在執行上也出現了一些偏差,發展成了預見亞美尼亞聚落就徹底屠殺乾淨,引起了一些部隊軍官和士兵的反彈,尤其是當蘇聯人之中那種『德軍想要殺光高加索地區的基督徒民族給德國人的和諧教走狗騰出生存空間』的論調開始蔓延後,一些南德四邦地區招募的天主教官兵開始出現了動搖。其中就包括本案的主犯克勞斯.馮.施陶芬貝格中校——我已經查明此人並不是實現預謀和蘇軍勾結,而是在對任務產能抗拒後臨時起意圖謀披露洩密我軍醜聞,干擾我軍在高加索地區的行動的。」
聽完了事情的主線,維勒安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恩斯特處長趁機接上把事情的細枝末節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
施陶芬貝格中校是一名生於符騰堡葉廷根的天主教徒軍官,參加過1941年的中東戰爭(歷史上作為7.20主謀的施陶芬貝格,參加過北非戰爭,主要是突尼斯戰役,是隆美爾手下,本書中沒有北非戰爭,德軍從中東作戰,所以自然是中東戰區部隊——作者按)並且在莫德爾元帥麾下立過一定的軍功從尉官一路晉陞到中校,是隨著莫德爾元帥麾下的第4裝甲集團軍南調到巴統的部隊中的一員。在事發前,他只是德軍第26裝甲師的坦克團長,他的部隊也多次參加了對高加索無辜山民的屠殺——當然被殺者中更多的是負隅頑抗死有餘辜的蘇軍游擊隊。
德國人也並不都是宗教觀念相對淡泊的新教徒,在南德四邦和奧地利地區,天主教的影響還是比較大的,國社檔獨大之前的德國第四大檔天主教中央檔就是在南部最有影響力的一派。對於北方的新教徒士兵,尤其是傳統的普魯士軍官團出生的部隊系統來說,面對一件屠戮「有可能藏著游擊隊的婦孺群體」的事情時,良心上還比較容易接受,而南德保守派的天主教人員就不同了,尤其在事件被定性為『為了給異教徒騰出生存空間而屠殺基督徒』之後。
打個比方,幾百年前在天主教還很純正的時候,教宗陛下還會組織十字軍東征討伐異教徒來拯救東正教的『異端』,在他們看來,俄國人雖然是『異端』,但是好歹還是基督徒,總比和諧教徒這些『異教』要好。德軍為了軍事目的錯殺一些也就罷了,如果發展成了給土耳其人騰地盤而屠戮基督徒,那豈不是歷史的罪人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一小撮以克勞斯.馮.施陶芬貝格中校為首的德軍軍官精神上沒能扛住這種反覆一刀一槍殺戮高加索婦孺的行徑的精神壓力,最終一根筋地決定把事情捅出去——他們把這種行為當作了「尊崇我主的」「富有騎士精神的」「足以制止暴行」的行動,而且為了保存德國國防軍士兵們作為戰爭執行層的榮譽,他們決定把巴庫戰役中德軍使用毒氣彈然後依靠燃燒彈毀滅蹤跡的行為加以隱瞞,只披露那些屠戮的決議——使用毒氣彈的行為,每一個執行的官兵都脫不了不光彩的關係,而炮擊和燃燒彈轟炸,有責任也是那些負責這一戰區的「檔衛軍高層」的問題。在他們的這一行動中,同樣有老派保守的、講究手段和騎士風度地國防軍舊軍人和不擇手段只求勝利的武裝檔衛軍之間的隔閡。
「這幫國防軍騎士混蛋!他們玩騎士道玩腦殘了吧!為什麼放棄治療?」維勒安聽完前因後果後,終於忍不住憤怒地掀掉了辦公桌,他一直沒把老派普魯士軍官團和舊軍人的那種腦殘習俗和操守當一回事兒,覺得那不過是泥古不化的無聊情調罷了,但是現在,事實已經告訴他,這種偏見也是會出大事的。
「立刻給我嚴密審訊施陶芬貝格,務必挖乾淨他那一派系的參與人員。取消近期在哈薩克草原和阿富汗北部的軍事行動計劃,把還在伊朗部署的武裝檔衛軍預備隊緊急調動過來,和莫德爾的部隊換防,莫德爾麾下的部隊都是國防軍,他們太『高貴』了,不適合處理這些骯髒的作戰,莫德爾的部隊是否要投入到協助曼施坦因的行動中去,請示元首和最高統帥部定奪即可。
另外,立刻把土耳其軍隊加急調入南北高加索山谷地帶,同時大力招募當地車晨人、印古什人、波斯人和達吉斯坦人參軍。既然基督徒不願意為了異教徒而清洗異端,那就讓異教徒自己去動這個手,武裝檔衛軍負責圍堵不要讓亞美尼亞人和奧賽梯人逃出包圍圈即可,這都是他們自找的!」
惡狠狠掐滅了雪茄後,亞美尼亞人和奧賽梯人的族滅命運就在維勒安這一掐煙頭的動作中被決定了。
「別怪我心狠手辣——要說拉攏,本來如果識相一點的話,亞美尼亞人和奧賽梯人也不是不能拉攏,異教還是異端,對我這個不敬神明的禽獸來說也是一樣的,但是既然要擋我的道,就別怪灰飛煙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