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臨陣換將,乃兵家大忌。難道諸位愛卿都忘了長平之敗的教訓,好了,寡人已將北疆諸事交予上將軍,便不會更換主將。」
不同於揣揣不安的貴族大臣們,臉上神情沒有什麼變化的趙王丹心裡確實有著難言的激動,讓他有些萎靡的情緒激動起來,混沌的腦子也清明了不少。
接到李牧傳來的密報,趙王丹知道自己即將完成先輩們沒有達成的偉業。殲滅這入侵的二十萬胡人大軍,胡人將一蹶不振,數十年不敢犯邊。趙國北疆將迎來蓬勃的發展,趙國的實力能迅速恢復,甚至更勝往昔。
而且,他們能抽調出更多的兵力投入到南疆,以彌補長平之戰造成的損耗,他們趙國依舊擁有爭霸天下的實力。
「王上……」
「若要換將,等胡人包圍了邯鄲也不遲。」
說完一句,不容貴族大臣們進諫,趙王丹拂袖而去。坐了一個時辰,他的精神有些不濟,甚至覺得昏昏欲睡。在這個關鍵時刻,趙王丹不能讓大臣們看出他身體的虛弱,他要為前線的李牧父子提供最強力的保障。
「君上,怎會……」
走出大殿,跟在建信君趙穆身邊的上大夫徐榮有些疑惑地說著,他可是得到趙穆的指令才會領頭彈劾李牧父子。誰能想到,戰事敗壞至斯,趙王丹竟然對李牧父子還保持著如此的信任。
「無妨,等井徑關破。李牧父子早晚是階下囚。」用眼神示意徐榮停住話頭,趙穆轉頭看向那空無一人的王座。眼中閃過一道厲芒。
北風呼嘯,天神湖以南近百里的草原上,一隊隊騎著戰馬、手提彎刀的胡人漸漸彙集到一起,此時已至萬人之多,遠處還有更多的胡人勇士奔馳而來。
只是人數越來越多的胡人勇士們依舊神情嚴峻,握著韁繩的手青筋暴起,看向遠處那打破他們安寧生活的罪魁禍首,眼中透露著驚懼、恐慌。更多是無窮的怒火。
這一個月之中,他們草原上的無數族人慘遭毒手,上百部落於覆滅之危。現在他們是天神湖的最後一道防線,若是象徵著天神之賜的天神湖被敵軍佔據,那麼他們整個胡族也離滅亡不遠了。
相比隊伍散落的胡人,與他們對峙的萬餘趙軍兵士的隊列顯得無比的整齊,每一位趙軍兵士身上盔甲沾滿的鮮紅都為這片天空增加了幾分肅殺之氣。一月的奔襲沒有讓他們感到疲憊。反而讓他們的意志越發堅韌,握著長刀的手更加有力。
金烏升上正中,隊伍牽頭的李御看到遠方的胡騎增加之數越來越少,知道時候差不多了,緩緩舉起了手中的純鈞。即便飲了無數胡人的鮮血,純鈞依舊沒有任何瑕疵。反而越發光亮,在金烏的照射下泛著耀眼的寒光。
沒有任何的言語,李御一控韁繩,胯下的遁影往前輕輕一踏,整齊的馬蹄聲隨之響起。前排的兵士壓制著胯下的戰馬。保持著陣型,緩緩加速。
整個趙軍方陣瞬間而動。
「殺啊。」
看到趙軍衝殺過來。無數的胡人兵士揮舞著手中的彎刀,疾奔向對面的敵人,他們要用趙軍的血祭奠他們逝去的族人。
沒有任何的花哨,甲具俱備、兵器優良的驍騎營和手持一把彎刀、別無防具的數萬胡人騎兵狠狠撞到了一起。
如果從遠處望去,便會見到那黑色的洪流撞向色彩多樣的礁石之後,在礁石上面劈開了一道巨大的裂縫,其擴展的速度絲毫不減。
「姐姐,是他們嗎?」
遠處的一座山丘上,一匹紅鬃馬上的靚麗少女問著身旁的另一位年長一些的女子,清亮的聲音猶如百靈鳥,讓她顯得更加俏麗可人。
「是他們!」
望著那衝殺的數萬人馬,年長的女子眼中露出難言的悲傷,柔順的長髮隨風飄揚,一臉的哀愁讓她美麗的容顏憑添幾分姿色。
一方是她的族人,一方是她心愛的男人,如果讓她選擇,李月寧願受傷的是她自己。
「姐姐,你說他倆會不會將我族人趕出草原?」想到她們族人與愛人成為死敵,即便開朗如夏鴻雪,也是感到茫然無措。
「我不知道。」
搖了搖頭,李月的眉頭緊緊皺著,她不敢去想以後的事。無數族人倒在愛人的刀下,李月卻發覺無法怨恨對方,畢竟數百年來倒在她們族人刀下的趙人也不在少數,只是有些東西讓她不得不去背負罷了。
而現在上萬趙軍鐵騎出現在這漠北草原深處,也就說明那前去趙境的十多萬族人已然深處險境,甚至能否回到草原都是未知數。
「姐姐,我們回去吧。」
「嗯。」
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廝殺的戰場,一紅一白兩匹駿馬便朝著北方疾馳而去。
不過短短一炷香的時間,人數佔優的胡人勇士們便在那黑色的洪流前露出頹勢,驍騎營刀鋒所指,胡人盡皆授首。
殘陽如血,純鈞劍器上的鮮血一滴滴地滴落,最後在劍身上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李御提劍歸鞘,沒有去看血腥瀰漫的戰場,眉頭微皺著眺望北方。
「你那位小居次可是要傷心了。」聽到馬蹄聲在身後響起,李御轉頭對著夏鴻說道。
「你那位大居次呢?」沒有任何表情地回了一句,殺伐一月的夏鴻終於讓那心中的枷鎖放開了一些。
自小生活在北疆的夏鴻親眼見到父母倒在胡人的刀鋒下,被李牧救下之後,他時刻想著為父母報仇,讓胡人血債血償。而今跟隨陳勁西進岱海,樓煩族徹底被他們擊垮,數十部落覆滅在他們的鐵蹄之下,夏鴻的鋼刀也飲盡了胡人血,心中的執念消除不少。
「我已有數位嬌妻,兒子都會爬了,你可要努力,莫要等我的宸兒會調戲女子了,你的還沒著落。」看著自小玩到大的兄弟開朗了一些,李御的心情也放鬆了許多。
「如你所願。」
「我說,夏鴻,你那位夏鴻家的小居次可是等你六年了。」
「李家的大居次等你七年。」
「……」
解決掉胡人最後的抵抗,李御率領麾下萬騎奔向天神湖,他們趙軍的戰馬即將在八百里瀚海飲水,胡人的歷史將會徹底改寫。
「差不多了。」
站在井徑關的城牆上,李牧看著再一次退卻的胡人大軍,再看看下面堆積如山的屍骨,低喃一句。那裡有他麾下兵士的屍骨,更多的是胡人兵士的屍骨,而之後會越來越多,直至將這二十萬胡人葬送在這代地之中。
「大王,有趙軍鐵騎突進漠北,無數部落慘遭屠戮。」
「什麼?」
「我樓煩一族如何?」
「我肅慎一族如何?」
「我襜襤……」
正當十多位部落頭領追問著東胡信兵之時,一位位部落殘餘的族人將那幾乎滅族的消息傳了過來,讓十多位部落頭領如遭雷擊。
漠北草原可是他們的根,若是他們的根沒了,即便攻進邯鄲又如何。
「大王,速速回軍救援才是。」
「大王,快撤兵吧。」
「大王……」
「不要吵了,傳令後退三十里紮營。否則,大家都別想回到草原。」
頭腦有些發懵的屠力沉聲下令,如此情形之下,他還沒被嚇傻,若是倉惶退兵,他們僅剩的十幾萬胡人勇士將會成為趙軍口中的肥肉。
進攻井徑關半月有餘,二十萬大軍不得寸進,還留下了數萬兒郎的性命。之前一路後撤的趙軍竟然如此驍勇,讓人詫異不已。
已經感到不妥的屠力才發覺趙人的陰謀,原來是要將他們大軍拖在趙國內地,還給那支騎兵以可趁之機,難怪雁門關的大軍遲遲不見動靜,那不過是迷惑他的一個幌子罷了。
而今大軍糧草殆盡,一旦被趙軍攜尾追擊,屠力相信,他們能回到漠北的兒郎不過數萬。這個關乎整個胡人生死存亡的時候,他絕對不能亂,屠力要為自己的族中兒郎尋一條生路。
即便他們此時退去,漠北草原的族人也一樣救治不及,只要能保住現有的十幾萬族人,那麼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
見到屠力下令撤兵,諸位部落頭領都鬆了一口氣,不過心裡卻急切地想趕回去救援部落。誰知道在趙軍的鐵蹄之下,他們部落的族人還能剩下多少。
「上將軍,胡人後撤三十里紮營。」
「看來是知道了,下令,出關進擊。」
聽得斥候的探報,李牧一下子便想到了胡人大軍後撤的緣由,邊關那並不嚴密的佈防足以讓諸部落族人前來報信。在這井徑關支持了半個多月,是該到收穫的時候了,想來那雁門外的三萬東胡騎兵也該解決了。
隨著井徑關關門打開,養精蓄銳的數萬甲士邁著沉重的步伐向胡人大營逼近,給疲累的胡人大軍好好上了一課,讓他們知道了何為趙人的驍勇。
與此同時,代郡內的各大城池中守候已久的北疆兵士一隊隊列陣而出,擊潰在城池周圍的小股胡人,開始向代城集結。
在數萬騎兵的猛烈進攻下,原本就只做糾纏的三萬東胡騎兵沒有任何防備,加之漠北遇襲的噩耗傳來,三萬胡騎被一擊而潰,逃往漠北草原。
不過數日,代地集結了十多萬甲士,將胡人大軍返回漠北的道路封住,一如關門打狗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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