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相持至天黑,各自紮下大營,一隊騎兵數十人從楚軍營中奔出,來到趙軍大營前。
「屈鞝?楚國莫敖?!」看著手中的金質拜帖,李御摸著下巴嘀咕了一句,他還真沒想到堂堂楚國莫敖、身份尊貴不下王子的屈鞝會涉險前來。
「夏鴻,你說我是見還是不見?」
「你怕?」斜眼看了一下李御,夏鴻淡淡問了一聲。
「那隨我去會會這號稱楚國百年一出的奇才。」對於楚國莫敖的名頭,李御這不太注意各國權貴的也是聽到過多次。
數月能言,一歲歌詩,二歲能舞,三歲習劍,五歲辯才小成,十歲遍通法道儒三家,十一為將,十三晉莫敖,十四領三閭大夫,十五統金沙江大軍……
腦中回憶著屈鞝那讓任何人都自慚形穢的成長經歷,李御便遠遠見到一個白衣身影站在營門。
晚秋的冷風吹過,在火把的映射下,衣袂飄飄,遺世而獨立,頗有一代裝逼犯的潛質,讓人有一種揍人的衝動。
「莫敖前來,御未能遠迎,還望見諒。」心裡無語地誹謗著,李御的臉上露出一片真摯的笑容。
「將軍客氣,鞝冒昧前來,方是不雅。」抱拳回了一禮,屈鞝第二次見到李御,不由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心裡暗暗點了點頭。之前在邯鄲之時只是遠遠一望,此時一看果非不凡,就是對方的年齡讓他心中小有波瀾。
「外頭風冷,莫敖請。」看著一身單薄白衣、要風度不要溫度的風騷人物,李御伸手一引,他被夜風一吹都有些刺膚。
「將軍請。」
引入大帳,沒有生火的帳內依然比外頭暖和了不少,李御讓人上了兩壺茶水。
「善,不知此物乃是何處所有?」喝了一口那紅紫色的酒水,一股暖意湧上心頭,全身的寒意盡被驅散,屈鞝忍不住為這奇特的酒水叫了一聲好。
「此乃滇國之物,名為雪芽,我稱之為雪茶。」輕緬了一口,李御微笑著介紹了一下茶水的來歷。
「雪茶,好名字。泡而生紅紫,入腹暖心扉,想必這便是滇國傳頌之聖藥,生於千丈高山,非常人所能得。」屈鞝對於各國的地理都有所瞭解,這滇國地處楚國之畔,他自然不會陌生,很快便想到了一種物什。
「莫敖果然見識廣博。」
看著屈鞝一口喝了一杯,再繼續倒著,李御隱隱有些心疼。這可是滇國獨有的雪芽,生於數千米的高山之上,珍貴異常,喜愛茶葉的李御搜刮了大半個滇國也才得了不過百斤,喝完了不知何時才能有。
「將軍謬讚,你我年齡相仿,不若以尋常相稱。」姿態優雅地揮了揮衣袖,屈鞝悄無聲息地拉近兩人的關係,毫無一點做作。
「如此,屈兄請。」
「李兄請。」
近距離看到名傳天下、讓諸國貴女癡迷瘋狂的偶像,李御不得不承認,這屈鞝還真是夠帥的,五官精緻,皮膚白嫩細膩,女子見了都會羞愧,即便是邯鄲城中的那個小白臉也不及他之三四,氣度上更是不可同日而語。要是換作二十一世紀,絕對是最牛叉的超級偶像級別的人物,沒有之一。
隨意地談了一番,屈鞝的知識淵博,談古論今,無所不包,還好李御來自後世,站在數千年的巨人肩膀上,還算能應付,偶爾不知道的便用稀奇古怪的理論糊弄過去。
越談越心驚,周遊天下數年的屈鞝怎麼也沒有想到他說出一個開頭,李御便能順當地接下去,有些事情甚至連他都未可知。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李御可是自小於趙國北疆從軍,年不過十七,卻如此博聞廣記,讓自詡天下莫能與之爭的屈鞝驚訝不已。
而李御心中的驚訝同樣不少,不過他更加驚訝的是,以屈鞝如此之才,怎會在後世默默無聞,或是說為何沒有在歷史上留下任何的痕跡。以屈氏一族在楚國的權勢,加上屈鞝如今的地位,幾乎可以說楚國未來的數十年都要受他的影響乃至控制,而李御的印象裡根本就沒有屈鞝這麼一號人。屈氏一族中,唯一讓李御記憶深刻的只是那位數十年前跳入汨羅江留下千古佳話的屈原,貌似屈原還是屈鞝的曾祖父。
「李兄,鞝有一事相請,還望莫怪?」聊了半響,屈鞝放下手中的玉杯,抱手正色道。
「屈兄有何事,但講無妨。」大方地揮了揮手,李御神情豪爽地說著,眼裡卻是露出一絲玩味。
「李兄也知,我屈氏一族所率之兵盡在南疆,我大楚所購石涅幾被北疆和壽春所用,鞝想另購一批石涅,以供我屈氏一族所用。」剛從趙國遊歷歸來不久,屈鞝自然知道李御在趙國的影響力,這種事情找趙國的一般權臣還真辦不了。
「這……屈兄見諒,此事非御所能定。如此,待御歸國之後,必稟報我王,石涅之價優惠幾分。」早就猜到可能是關乎石涅之事,李御笑著回答道,能讓眼前這位天之驕子發出請求也是一件讓人小爽之事。不過對於這件事,李御有十足的把握讓趙王丹同意。
「多謝李兄。」聞弦而知雅意,屈鞝心頭暗喜,他屈氏一族奪得左尹之位的把握又大了二分。
「屈兄,御也有一事。此次前往滇國,御也有些收穫,途徑貴國,想收購一些楚綢之物,不知有何門路?」對方都開出條件了,李御也不可客氣。在滇國賺了一點,李御可不滿足,買點楚國特產回去販賣一番,也能賺點外快。何況此次烏江之戰,損失不小,李御還要倒貼一點補貼,收買點人心,也好為歸國之後挑選驍騎營兵士多點刺激。
「這又何難,李兄途徑丹陽之時,必有收穫。」見李御毫不客氣,屈鞝臉上笑容更盛,互惠互利本就是關係的基礎。
這一場沒有酒的飲宴使得賓主盡歡,兩人一見如故,按李御的說法,那就是差一點便要斬雞頭,結拜兄弟了。
「今日和李兄暢飲,著實痛快,望李兄經壽春之時,讓鞝一盡地主之誼。」屈鞝拱手抱拳,露出真摯的笑容。同輩之中,確實少有人能與他言談甚歡,這不是他自傲,而是事實。
「屆時一定叨擾。」
「李兄,再會。」
翻身上馬,屈鞝帶著數十親衛疾馳而去,偶然間回頭望見井然有序的趙軍大營,腦中驀然跳出邯鄲城外豎立著的巨大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