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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之卷 :風雨 第一二九章 :紫闕蒙塵(六) 文 / 元祀

    ……,……

    元徽搶奪十幾匹御馬,和少數親信逃出洛陽宮。////不多時,宮中已經完全陷入混亂,並且波及到宮外,使得大半個內城都變成了一鍋亂粥。元徽本想回城西帶上嫡子元延,可是看到這副亂象,只得打消了主意,倉皇由東門逃往外郭;隨行的眾人明白元徽已經失勢,也紛紛藉故離去,最後只剩下了尚書郎寇彌及另外一名下僕。

    這是很自然的事情。元徽氣量狹小,品格低下,稍有氣節和名望的士人都不願附從。如翊衛府中郎將李苗,雖然擔任過元徽的司馬,卻也根本無法認同這樣的府主,還在周惠得罪城陽王后警告他,「城陽王蜂目豺聲,寡恩少義,嫉賢妒能」,讓他多加提防。

    所以,在元徽的身邊,最終能夠留下來的,都是一群趨炎附勢之徒,哪能與他共此患難?

    至於寇彌,他心中的打算更為陰險。城陽王乃是誅殺爾朱榮的主謀,幾天前還曾經令他對付廣州刺史周惠,於爾朱氏和周惠都是仇敵。如今他雖然失勢,卻也奇貨可居,寇氏將他處置的話,既可以結好本州刺史,又能在爾朱兆處領取一筆極大的功勞。

    所以,寇彌一直堅持跟隨在元徽身邊。等到其餘親信紛紛離去,他便向元徽發出了邀請:「殿下,如今京師是待不得了,請隨下官前往我家避難。下官願以闔族的前途擔保,一定為殿下作出妥善的安排。」

    元徽正值倉皇之時,見寇彌始終不離不棄,心中早已存著極大的信任。如今聽到寇彌的邀請,想起上谷寇氏在廣州的勢力,他心中頓時大為意動。

    剛想一口答應,元徽忽然想起一件要命的事來。如今的廣州刺史,乃是和他結下極大怨仇的周惠,手下有數千精銳的府戶軍。往常的時候,他掌握著中樞大政。周惠對他毫無辦法,反而要應付他的種種刁難;可現在他被爾朱兆趕出京師,再去周惠的轄下避難,豈不是自投羅網麼?上谷寇氏的勢力雖然不俗,但是能對付得了使持節的領兵重鎮嗎?再說了。自己已經失勢。一旦周惠強行要人,寇氏會如何抉擇?又犯不犯得著為自己和本州刺史作對?

    考慮到這些問題,元徽頓時就遲疑了。然而,作為誅殺爾朱榮的謀者。除了南面的寇氏以外,他又能往哪裡去呢?北面自不必說,乃爾朱氏的勢力範圍;東面是爾朱仲遠、西面是爾朱天光,也不是什麼好去處,終究難逃爾朱氏的追究。

    元徽決定先探探寇彌的口風:「這個……祖仁啊。你要收留我,難道不擔心爾朱氏的責難?還有,你們家在順陽、汝南兩郡,乃是廣州刺史周惠的轄下。此人於我有仇,又是個心胸狹窄、專橫跋扈的小人,必然要尋你家的晦氣,豈不是因我而連累了你家?」

    「殿下多慮了,」寇彌笑道,「我寇氏在廣州的地位。殿下應該是清楚的,州中刺史親近還來不及,豈敢仗勢逼迫?前任的滎陽鄭先護,再前任的魯郡王元肅,一為名門子弟、天子的藩邸舊友。一為宗室親貴、爾朱天柱與北鄉郡長公主的親外甥,還不是一樣折節相交?那周惠出身寒門,難道還能比前兩位更有底氣麼?他是刺史,我家難道就沒有人當刺史嗎?」

    「這話說得很是。」元徽點了點頭。寇彌的弟弟寇雋寇祖俊。目前任梁州刺史;侄兒寇朏之,目前任東荊州刺史;再加上告病的前廣州刺史寇遵樂。的確有輕視周惠的資格。而且,這三人都是他當權時所提拔,說他是寇氏一門的大恩主也不為過。

    寇彌雖然能力平平,官職不高,可是察言觀色的能力卻極為出眾。儘管現在天色已晚,看不清元徽的具體表情,可是聽其這句話的語氣,他就知道元徽已經釋去大部分疑心。於是他趁熱打鐵,進一步堅定對方的心思:「所以請殿下放心前往,讓我上谷寇氏稍盡綿力,報答殿下這幾年來的提攜。」

    「祖仁這麼客氣,我就叨擾了罷!」元徽捋著頜下的羊須,接受了寇彌的邀請,然後跟著他折向城南,沿著伊闕官道連夜直奔廣州。

    ……,……

    城南的伊水酒肆之內,周恕清點完今日的賬簿和絹帛,進到後院偏房歇息。至於正房,那是堂弟周惠的居所,還曾經作過迎親的婚房,即使他如今身在廣州,周恕依然替他留著。

    對於目前的地位,周恕十分滿意。他少時便隨父親經營作坊,對錢糧上的事情最感興趣,如今掌管家中財權,手握大量的錢糧布帛,每日還有那麼多的進項,簡直是愜意極了。哪怕周惠給他安排了個穎陽縣令的職務,他也寧願留在京師,把政務交給征辟的縣丞去折騰。

    至於仕途,周恕基本沒有什麼心思。之前是為自家的家門和自己的能力限制著,現在雖然有周惠提供捷徑,可他都已經年過三十了,又沒有什麼名聲,能夠有多大的前途?周惠幫他這一房爭取了個開國子爵,這已經是極大的好意,可是爵位可以轉授,官位卻不可以,與其讓他違背心意、費力不討好的去當什麼官,還不如把希望寄托在兒子周文身上……

    正想著這些事情,前院的周懷君忽然闖進後院,大聲拍打著房門道:「大郎主!發生大事了!有很多人從內城逃過來,說是爾朱家已經攻進了皇宮,還要捉拿在京的士子,一起押往河陰殺掉!」

    「爾朱氏打進城了麼?」周恕一驚。在河陰殺朝士的事情他知道,周惠曾經和他說過,是天柱大將軍爾朱榮犯下的罪孽,難道現在還要再來一次?

    不過,他最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伊水酒肆的安危。去年爾朱世隆縱兵搶劫作坊的惡態,他現在還記憶猶新。如今爾朱氏的兵又來了,誰知道會不會來搶伊水酒肆?這酒肆之中,如今可積著三四千匹絹帛和不少黍米呢!

    周恕連忙從榻上跳起來,飛快的穿好了衣服,和周懷君商量怎麼處置這批絹帛和糧食。周懷君急了,他得周惠言傳身教多時,知道周惠最看重的是什麼,連忙提醒周恕道:「大郎主,錢糧雖然重要,可是比不上人的安危!爾朱氏真要再殺洛陽朝士,南陽王殿下和大郎主就都危險了!咱們這裡有現成的馬車,最好是盡快和南陽王殿下聯繫上,然後連夜避往陽城或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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