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雖已意亂情迷,然而在這一聲斷喝之下,依然下意識的停住了動作。趁著他這一愣神兒,懷中的元明月用力把他推開,急步躲到了中間石柱佛龕的對面。
剛才突然被堂弟元修抱住,她是真的被嚇壞了。他的父親京兆王元愉,元修的父親廣平王元懷,一個是宣武帝最年長的弟弟,一個是宣武帝的嫡系同胞,俱為宣武帝所不容,彼此很有些同病相憐的意思;兩人又志趣相投,都崇尚奢華,篤信佛教,故而關係極為親近。因著這番淵源,他們兩家一直都相處得極好,如元寶炬夫婦兩個,就常去他們家舍宅所立的平等寺進香祈福……可是誰曾想到,這堂弟居然會做出這等天理不容的事來!
如果被元修得逞,結果會是如何?元明月簡直都不敢細想下去。好在神佛開眼,祖宗有靈,冥冥之中施以援助,派人救她於危難邊緣,免去了她這番沉淪之災。
想到這一點,她連忙雙手合什,對著石柱佛龕和南壁為祖父祈福的《帝后禮佛圖》虔誠致敬,心中也驀然安定了許多。
然而,轉頭看了看門口那位身著家常袍服的青年,元明月卻又忍不住有些擔心。從他的衣著和年齡來看,大概是家住附近、前來祈福燒香的士子,恐怕難以壓服元修,而且他擅闖這皇家祈福之地,已經是犯下了一番罪過……
還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元修回過神來之後。抬頭望向壞了自己好事的人,果然萬分惱怒,當即厲聲呵斥道:「你是何人!膽敢擅闖此地?信不信我押你去衙門,重重治你擅闖禁地之罪!」
這番話疾言厲色,元顥滿以為可以嚇退周惠,而元明月也耽著心事,生怕這士子不敢和元修對抗。轉身逃離這皇家石窟,依然由著元修肆意妄為。
好在周惠並不是普通的士子,深知這石窟的來歷和用途。如今聽到對方如此威脅,他很自然的被勾起了某些遙遠的記憶,一時間倒是頗為感慨。哎。這些不成器的權貴紈褲,向來都是這般嘴臉,自己犯了事,不僅毫無愧色,就拿自家勢力或老爹的身份來壓人,幾千年的沒有變過。
「擅闖禁地?呵呵,好大的罪名啊!」他雙手抱懷,臉上似笑非笑,「如此說來,想必你是哪位皇宗了。倒是失敬之至……只不過,在下誤闖禁地,罪過並不算大,鬧將出去,也就是羈押數月、罰些錢帛而已。可是你呢?身為宗室子弟。在高祖孝文皇帝創建的佛門清淨之處,在先帝為高祖孝文皇帝祈禱冥福的石窟中,做出這等有傷風化之事,傳出去又將如何?若讓宗正府知道,免不了要開除宗室屬籍,貶為庶人吧?」
「宗正府?有意思!」元修好似聽到了最大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他性格本來頗為強硬,只不過一直被嚴厲的長兄和潑辣的二嫂壓制著,如今面對這壞他好事的陌生士子,猛然就爆發了出來,「好!你儘管去告!到了宗正府,我看你怎麼死!」
「這位郎君,你告不了他的,」元明月躲在石柱佛龕對面,好心的提醒周惠道,「他就是現任宗正卿!」
「現任宗正卿?」周惠反應了過來,「你是汝陽縣公元修!」
被周惠叫破身份,元修這才有些失措和彷徨,彷彿是被剝去了衣衫一般。他盯著周惠,臉上神情變幻不已:「足下究竟是誰?本公出任宗正卿,也就是這一兩月間的事,足下既然知道,想必也是官中的人,可敢報上名姓和官職?」
「我幹嘛要報上?」周惠呵呵一笑,仔細打量著這位日後的末代出帝。史載他膽大無禮,先後把三位堂姐堂妹收入後宮,果然是個色膽包天的傢伙,難怪會做下這等事情。還有那位被他侵犯的女子,大約二十餘歲,黛髻高挽,上著攢絲金鳳步搖釵,另施翠珠花鈿,裝扮既像閨中少女,又似婦人,想必是哪位皇宗的妻室,否則也不會來這個地方。
不過,周惠自己也犯著擅闖禁地、甚至還有私下離郡的罪責,自然不會傻到自曝身份:「你是宗室親貴,多少有些能耐,我何必自討苦吃?」
「哼,你倒是知道些利害好歹,」元修放下了心,「既然如此,你現在就速速離去,本公可以當作此事沒有發生過!」
「這可不成,」周惠搖了搖頭,「我既然都擅闖了,自然不能白闖一趟。你現在就放了這位娘子,否則我寧可丟官,也要將你的醜事抖露出去!大家都是官面上的人,屆時會有什麼後果,想必也不用我告訴你吧?」
說著,周惠投過目光,望向元明月道:「這位娘子想必有親眷同來,何不去尋他們做主?我在這裡先拖著。」
元明月恍然大悟,連忙點了點頭:「是,麻煩這位郎君了,也請自己小心些兒。」
「你敢!」元修大驚失色。如今事情未成,無法挾制元明月,要真讓她這麼出去,和長兄范陽王元誨一說,那他可真要遭大罪了,兩條腿都要被打折掉!
情急之下,他的頭腦飛速運轉,終於想到了另外一個要挾元明月的主意。
「好姐姐,你真要把事情宣揚出去麼?」元修背起雙手,好整以暇的說道,「姐姐可要想清楚了,你是成過親的人,我卻還未婚配,自然比我更加通曉人事。如今你又孤身在家,我若反咬一口,說是你勾引我在先,不知道你在人前說不說得清楚?以後又還怎麼做人?」
「你……」元明月大驚。她剛剛和義興周家訂親,自喜終身有托,可真要擔上居寡不節、勾引堂弟的惡名,那她還有什麼臉面出嫁?
「無恥!混蛋!」她大聲斥罵道,差點又哭了起來。
看著這幕鬧劇,周惠無奈的翻了翻眼睛。唉,這些魏朝的宗室,還真是亂得一塌糊塗。說起來,這都是當年那位胡太后的錯。她寡居宮中,肆行**,連宗室中著名的賢者、德行俱佳的清河王元懌,也被迫做了這位嫂嫂的入幕之賓,成為他一生中無法洗脫的污點。有道是「上行下效」,難怪整個魏朝的宗室和上層士族都這般荒淫。
不過,這些和他周惠有什麼關係呢?即使是對於自己的未婚妻元明月,他也沒有抱有多大期望,又何必去管這元修?只要他還沒有登位、沒有當著他的面打元明月的主意就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