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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之卷 :風雨 第七二章 :酴醾揚名(五) 文 / 元祀

    在這個時候,周恕已經來到了京師,接管酒肆的經營業務。那些護衛也分為兩班,一班由周福領著護衛運酒車隊,另一班留在洛陽充當腳夫,負責送貨和收納。一個月下來,雖然交易不多,只有寥寥十數筆,但由於利潤極厚,卻也有著不小的收入。對此周恕極為滿意,已經將作坊全部委託給周祿、周財兩人,自己專心留在洛陽管理酒肆。

    但是周惠卻並不滿足。在他的設想中,這酴醾酒不比劉家的鶴觴差多少,銷量應該遠不止這個水平。如果說劉家的鶴觴遠達千里之外,聞名整個魏朝,他這酴醾酒至少也該揚名京師,暢銷洛陽全城才對。至於廣告,他覺得已經是盡到了最大的努力,免費送酒推廣不說,他這第六品朝官都在當壚賣酒,難道還不如卓文君那個寡居的白富美轟動?

    周惠卻不知道,官員經商,在這個時代並不是什麼稀奇事情。

    魏朝起於北地部落,對商業一向頗為重視。在立國之初,便專門設有官商,代表官方與其他部落、西域胡商進行交易,或者充當秘密使者。地位較高的官商,甚至能夠隨侍天子身側,例如有一次太武帝出巡,匈奴獨孤部劉顯想趁機於眾中刺殺,多虧商人王霸察覺,悄悄踩太武帝的腳示警,於是太武帝警覺,立即還宮。到了後來,朝廷設尚書省時,還專門設置商、賈二曹,統管各級官府配置的商人。因此。整個魏朝前期,負責國中商業的都是朝廷官員,直到孝文帝時下詔「罷諸商人,以簡民事」,才結束了這一制度,官商也基本終絕。

    雖然官商制度終絕了,經商的官員卻大有人在。定都平城那會。已經是「京師民庶,不田者多,游食之口。三分居二」,其中不乏朝廷官員。例如爾朱榮的祖上三代,雖然世襲梁郡公。位居將軍、刺史,卻一直以販馬為業,並且仗著封地毗鄰平城的優勢,積累了大量財貨,給爾朱榮留下了起兵的豐厚家底。之後魏朝遷都洛陽,同樣是「俗尚商賈,機巧成俗」,連諸王都參與其中。在孝文帝南伐時,出身庶民的商人王訓,因出粟助軍。還被向來注重門第的孝文帝格外提拔,擔任了假清河太守的職務。

    說得更誇張一點,京師那些朝廷官員,但凡家底豐厚、豪富奢侈的,基本上不是貪污。就是依仗權力經營商業而來。要知道,即使是正一品高官的俸祿,每年也不到一千匹絹(北齊正一品是八百匹),哪能夠支持住那般豪奢的日子?最典型的就是河間王元琛,不過是偏支宗室,爵祿不多。卻敢叫囂「不恨我不見石崇,恨石崇不見我」,除了「唯不將中山宮來,自余無所不致」的貪污本領外,就是任職秦州時參與西域貿易所得,因此他有得自波斯國的千里馬,有「作工奇妙,中土所無」的琉璃碗、赤玉卮數十枚,讓諸王皆服其豪富。

    和這些朝廷諸王、諸貴,或者利用官商傳統、倚仗權力經營的朝官相比,周惠這小小的第六品廷尉監,自然是沒有什麼引人注目的地方。

    日子就這樣慢慢的過去,酒肆的生意依然半死不活。周惠在廷尉寺點卯之後回來,看著前院寥落的人氣,往往是暗歎不已,後來乾脆將事情全部丟給兄長周恕,自己躲到後院讀讀書,喝喝悶酒,藉以打發無聊的時光。

    九月下旬的某天中午,他從廷尉寺回來,照例躲進了後院。然而才過了半刻鐘,前院的周懷章忽然前來通報,說有兩位官人專程前來訪他,大郎君請他快去前院接待。

    兩位官人?周惠心中十分詫異。他在洛陽官場的交遊不算廣闊,如元寶炬、楊侃、楊機、元整等人,不是身居要職,便是隨侍帝側,除了休沐的日子外,絕對沒有中午便回的道理。至於楊機的侄兒、現任廷尉丞楊紆,還有入宿衛軍任職的夏侯敬,雖然地位不高,也都是公務繁忙,哪裡會有這等閒情?

    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事,周惠便隨周懷章一同去往前院,看看到底是哪兩位的大駕。結果,他著實的吃了一驚,來人居然是現任太府寺少卿李苗,以及中散大夫楊元慎。

    兩人之中,李苗曾與他在黃河中渚並肩抗敵,是關係不錯的同袍,不過他乃北附的南人,在魏朝並無多少交遊,因此周惠上次送酒時,下意識的忽略了他。至於楊元慎,只在陳慶之府前見過一面,若非他頭戴高得誇張的峨冠,形象過於另類,讓周惠印象深刻,此時肯定認不出來。而且,由於他出言折辱陳慶之,周惠對他頗有惡感,也沒有任何的結交。

    儘管如此,周惠看到他,還是很客氣的一併打了招呼:「原來是子宣兄和楊大夫,兩位大駕光臨,真是令舍下蓬蓽生輝,還請入內院敘談。」

    「敘談當然是要的,可咱們得首先算算舊賬,」李苗大聲埋怨著,「我說允宣,你實在太沒義氣了!遷來洛陽一個月,卻從來沒有拜訪過一次!若非我聽楊景仁說你家釀有好酒,如今在這開了間酒肆,我還不知道你就住在我家附近呢!」

    楊景仁便是太府卿楊寬。他出身恆農楊氏,乃楊侃的族兄,自然知道周惠賣酒的事。而李苗身為太府少卿,與楊寬乃是同僚,得到消息也不奇怪。不過,周惠與李苗頗有交情,既然來到洛陽定居,論理的確是應該拜訪他,並且告知酒肆之事的。

    如今面對李苗的埋怨,周惠唯有低頭認錯:「的確是我疏忽了。只是,我實不知子宣兄便住在附近,而且近期也頗為疏懶,否則肯定會登門拜候。」

    「疏懶我倒是知道,」李苗笑著點了點頭,「我這太府少卿,元慎兄的中散大夫,可謂是清閒之至了,沒想到去廷尉寺一看,你這廷尉監居然早已回家……然而話說回來,你終究是理虧了,不知準備如何向我賠罪?」

    「子宣兄既然來這,肯定是早有所圖,」周惠哈哈一笑,「沒說的!舍下這酴醾酒,任兩位開懷暢飲,咱們不醉不休!」

    「元慎兄,我說了吧?」李苗轉過頭去,對一直沉默著的楊元慎笑道,「周允宣是重情好客之人,咱們上門到訪,定有酴醾酒招待,何必帶這些累贅東西?」

    「什麼累贅東西?」周惠奇怪的問道。

    李苗指了指門外,那裡停著一輛馬車,車上全是裝著絹布,估計有幾十上百匹之多。(.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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