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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之卷 :風雨 第六四章 :失人得人(三) 文 / 元祀

    告別了周懷章,周懷洮在府衙附近踩了半天的場子,然後從偏門廚房混進了府衙中。這是他早先想好了的計劃。由於元寶炬剛剛履職,諸事繁雜,府中頗為混亂,而且府衙護衛本由河南府原來的那幫郡兵負責,新召的人和留任的人互不相熟,廚房又是容易忽略之處,其中大有渾水摸魚的機會。鑒於這種情況,他假裝成奉命執勤的新進人員,很順利的留在了府衙之中。

    仗著頭腦機靈,口頭乖巧,周懷洮很快從留任護衛口中弄清了府衙的佈局。到了半夜的戌時初刻,他為了製造面見陳情的時機,又偷偷點燃附近一間較為**的柴房,引得眾人紛紛前來救火,連府尹元寶炬都被驚動,而他則趁亂潛入了府衙的裡間。

    等到元寶炬救火歸來,周懷洮突然現身,很恭敬的半跪在他面前拱手施禮道:「小人周懷洮,乃是前伏波將軍、假城門校尉周允宣的家僕,特來向元府尹請罪。」

    有護衛擅入裡間,元寶炬本來是懷著幾分警惕,想將他斥退出去,或者叫人進來擒拿。然而聽說他是周惠的家僕,特地為請罪而來,態度又那麼恭敬,也就放下了戒備之心。他轉身在主位胡床坐好,抱著姑妄聽之的態度喝問道:「自承有罪,可向上官自首,為何擅闖我河南府衙?況且你既為允宣的家僕,想必曾在城門寺、洛陽縣衙當值,知道府寺衙門的諸般條規。如今以待罪之身。又犯擅闖之條,可是不想要這性命了麼?!」

    很顯然,元寶炬還沒有聽說周懷洮的名字,陸康並沒有把處置他們兩人的事情上報府衙。明白了這一點,周懷洮心中更加篤定。他低下了頭,很恭敬的稟報道:「府尹教訓得是。但小人現在已經離開了軍營,沒有什麼上官。所犯罪行又是在這府衙之內,因此只好向元府尹自首。」

    「在這府衙之內?這話這麼說?」元寶炬一怔。他記得,自己是委託了元整和周惠。安排周惠的家僕帶人守護李宅,卻並沒有召周惠的家僕入值府衙啊。

    「小人剛才犯了兩條重罪,一為擅闖府衙。二為府衙縱火。」周懷洮很老實的交代道。

    「什麼!剛才那把火是你放的?」元寶炬驚怒交加,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大踏步的走到周懷洮面前。

    「是。」周懷洮抬起頭,平靜的望著面前的元寶炬,彷彿是豁出了一切似的。

    元寶炬本想一腳踢翻這人,然而看見這種目光,他也跟著平靜了下來,明白其中必有蹊蹺。否則的話,他一個小小的家僕,為何會如此膽大妄為?毫無來由的犯下重罪不說。還主動摸到裡間來向他投案?

    更何況,剛才那一把火,放得極有分寸,並沒有燒到緊要地方,也很難蔓延開來。他到場之後。只是命人稍稍清理了一下,便成功的隔離了火勢。

    「你老實交代,到底有什麼目的?」元寶炬又重新坐了回去,「還有你說的離開軍營,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回府尹的話,事情是這樣的……」周懷洮將白天軍營中的事情和盤托出。最後叩頭說道,「小人並不在乎自己的榮辱,也不為失去幢主的位置而可惜,只是不願白白受到冤枉,從而影響義興周家和我家二郎君的清名。況且,陸司馬乃是我家二郎君所舉薦,如今卻作出這等事情,心性未免太過涼薄;元府尹征辟這種人擔任郡尉,小人私下認為不太合適。」

    「大膽!」元寶炬一拍面前的几案,「我如何行事,需要你來指手畫腳嗎!別忘了,你身上還背著兩條重罪!」

    「是。小人自知罪責頗深,無論府尹如何處置,小人都不會有半點怨言。只求府尹能夠徹查發霉軍糧之事,以免傷及我家二郎君的清名。」周懷洮依然跪伏在元寶炬面前。

    「……你起來說話吧!」元寶炬沉吟著說道。無論如何,作為一名家僕,能夠有這樣的忠心和勇氣,都是值得讚賞的事情:「你說陸郡丞冤枉了你倆,可有什麼證據?」

    見元寶炬過問這件事情,周懷洮心中大喜,恭敬的回答道:「稟府尹,小人是沒有什麼證據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可是小人出身流民,多虧二郎君收留拔擢才有今日,怎麼敢做出對不住二郎君的事情?況且小人在京師無田無宅,無親無故,吃住都在軍中,哪來的本事準備那麼多發霉的軍糧呢?」

    元寶炬點了點頭。這件事情的真相,其實不難查明,只要嚴加審訊那個糧官便可。而在他的心中,差不多已經相信了這家僕的話。正如他所言,以他的能耐,根本籌集不到那筆發霉的軍糧;而作為上官的陸康,如果想陷害自己的下屬,那簡直是太容易不過。

    對於陸康這個人,他實際上並不熟,也不瞭解他的人品,只知道是元整那個階層的朋友,常常幫元整出些或靠譜或不靠譜的主意;然而面前這家僕,卻是表現出了足夠的忠心和堅持。要知道,遇到這種事情,他沒有被當場執行軍法,已經是托了周惠在軍中的遺澤;而像他這樣的身份,若非甘冒奇險,行這樣的自投羅網之計,本來是完全沒有可能見到他這河南尹的,也就不可能當面為自己辯白。

    儘管如此,元寶炬也不可能立刻作出判斷。他略一思索,吩咐周懷洮道:「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但你說的都是一面之詞,我不能完全相信,所以要先把你留在府中。還有,你擅闖府衙,又於後院縱火,雖然事出有因,卻依然是重罪,事後也定要責罰。」

    「小人理會得。」周懷洮叩頭應道。

    元寶炬點了點頭,傳人進來將周懷洮押解了下去。望著他的背影,元寶炬忍不住感到有些頭痛。如果他所言屬實的話,陸康估計是不能信任了,可他卻是天子面前掛過號的,否則也不會輕易背棄舉薦他的周惠。那麼,自己就算看不慣他的忘恩負義,又該以什麼理由將他斥退、並且找到合適的接替人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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