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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之卷 :風雨 第六三章 :變生波瀾(五) 文 / 元祀

    周惠笑著點了點頭:「是啊!敝家田產極少,想要發家,只能在其他產業上面下工夫。之前家伯曾經以鑄錢掙得一份家產,算是小有心得,然而上個月的時候,天子下詔改鑄永安五銖,並限定民間鑄錢的規格,於是敝家現有的錢范就全部報廢了,這一產業的利潤也被壓到了極低的水平。有鑒於此,敝家只好另闢蹊徑,看這釀酒業是否可為。」

    「原來如此。」元寶炬明白了,周惠是真的想開酒肆來著。對此他很不以為然,出言勸阻他道:「允宣欲經營家業,這固然也是正途,卻有些浪費你的才識。據我看來,雖然允宣在仕途上暫時受阻,但已經是小有名聲,今後未必不能起復,再次為朝廷效命。如果僅僅因為這次小挫,就貿然改弦易張,投身經營之道,我竊為允宣不值。」

    「子煒兄此言差矣!《禮記》有言,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可見經營家業,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家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嘛!」周惠笑了笑,替元寶炬斟滿了酒樽。

    他說這番話,自然是有用意的。實際上,一見到元寶炬來訪,他就大致猜到了是什麼事情。很顯然,元整已經按照他的主意,向天子推薦元寶炬擔任河南尹,而元寶炬之所以屈尊前來,除了表示禮賢下士的態度,以便征辟他擔任屬官外,還能有什麼目的呢?

    然而,周惠卻不願接受元寶炬的征辟。因為他一旦成為河南府的屬官,便是元寶炬屬臣的身份,除非元寶炬離任或者他主動辭職,否則天子不太可能再召他入朝。可是,無論是從自身的意願來說,還是為了將來要做的事,他都需要進入朝堂才行。既然如此。他就沒有理由接受元寶炬的征辟,為自己受徵入朝平添障礙。而且,與其等元寶炬提出後他再拒絕。還不如事先就尋個理由堵住元寶炬的口,免得傷了兩人之間的情分。

    實際上,他的確有經營酒肆的計劃。以便利用開發出來的蒸餾酒工藝賺錢。這個時代的酒,基本上都屬於釀造酒,酒精農度一般低於二十,味道比較清淡;而他開發的蒸餾酒則高達五十至六十,故而才被元寶炬稱讚說「味道醇厚」。可是,家中的作坊,向來由長兄周恕負責,根本不需要他親自主持。

    元寶炬不明就裡,見周惠如此答言,以為他當真不願仕進。只好打消了征辟的心思。本來,如果周惠願意受征的話,由他安排人手護衛李宅,或者受理妹妹的訴狀,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不用他再另外再提出。然而如今無法征辟周惠,元寶炬只好提出借調人手之事:「實不相瞞,之前舍妹家中出了麻煩,有親族圖謀妹婿留下的田宅。舍妹無法應付,托我代為周旋調解,因此才未能去廷尉寺探望允宣……如今事情越鬧越大。已經影響到了舍妹的安危,但我卻沒有合適的人手安排過去,又聽說允宣有幾名家人在城衛軍中,故而想請允宣調撥一名,領少部士卒護衛李宅,事後我和舍妹自有酬報。」

    「這個容易,」周惠點頭應允,「子煒兄儘管調人,我想子肅和士寧都會玉成此事。」

    「總要先知會允宣才好。這支城衛軍,畢竟是允宣的舊部嘛!」元寶炬笑道。

    這是他的真心話。城衛軍即將轉為河南郡兵編製,他作為新任的河南府尹,原本可以直接調派人手,但是他們幾人都知道,這支軍隊乃是周惠一手帶出來,然後交給元整建功的,如今也由周惠的族兄和心腹家人掌握在手中。如果他們把周惠當作朋友,願意繼續保持交情,就必須承認和尊重周惠的影響力。

    「子煒兄見外了,」周惠謙虛的說道,心裡卻頗為自得,「聽子煒兄所說的情況,令妹在李家之內,處境似乎頗為艱難。既然如此,不如讓令妹返回母家,為之再擇良配。」

    實際上,元寶炬的妹妹元明月,的確沒有在李家久留。後來元寶炬得封南陽王,大受孝武帝元修的器重,她還被封為平原公主,引得僕射孫騰與侍中封隆之爭相求婚,互相在孝武帝元脩面前拆台,最後相繼投奔到河北高歡麾下;而元明月則被堂弟元脩暗中接納,成為宇文泰毒殺元脩的最主要契機。

    如今聽周惠和妻子乙弗氏、好友元整一樣,也勸他將妹妹接回來,元寶炬顯然是意動了:「舍妹回來倒是無妨,可她要是回來了,妹婿遺留下來的家業肯定會被族人瓜分,自己和先祖的祭祀也就沒了著落……當年李家曾收先母為義女,有大恩於我兄妹,是以先兄在世時,才會將舍妹嫁入李家,如今由著李家祭祀斷絕,此舉甚為不義,是以我才頗感為難。」

    「如果是這樣,我倒有個釜底抽薪的法子,」周惠笑了笑,「子煒兄不妨以令妹的名義,將家宅舍為寺廟,並寄進所有家產,由廟中僧眾世代為李家人唸經祈福。如此處理,可以對李家人的身後事有所交代,那些族人也沒有話說。」

    「是了!我怎麼忘了這一招!」元寶炬恍然大悟,連忙站起向周惠拱手致謝,「多謝允宣指點迷津!」

    周惠笑了笑。所謂鬼神之事,不過是求個心安罷了。他雖然替元寶炬出了這個主意,自己卻是不信的,能夠想到這個法子,還是從他們元家那兒學來。在去年的河陰之難中,元氏宗室大受荼毒,很多宗支的男丁都死亡殆盡,城西壽丘裡一帶的王侯宅第,大都相繼題為寺廟,由僧眾為亡人祈福,每年到了佛誕,京師士女常常前去城西,在參拜之餘,觀其廊廡綺麗,未嘗不歎息感傷。

    這些事情,元寶炬都很清楚,例如他經常去的平等寺,就是他堂兄弟元誨、元脩捨其父廣平王懷生前宅第立下的,除了供奉父親之外,去年還添上了死於河陰之難的嗣廣平王元悌。而他之所以一時沒能想到這個法子,大概是所謂的「關心則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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