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政府樓下，尚布屈親自出迎，將副市長牛齊與副主任肖雲際請到區長辦公室。
三人在沙發落座，因為牛齊的級別最高，自然坐在中間的沙發上，尚布屈在一旁相陪。
秘書將茶水沏上，尚布屈主動與牛齊寒暄，待秘書退下，又嘮了一會，尚布屈才主動問道：「牛市長、肖主任，不知道你們二人突然大早上造訪通江，有什麼事呀？」
尚布屈在聽聞牛齊過來的時候，就心頭揣揣，一個副市長，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突然光臨，通常來說，不見得是啥好事。而且寒暄的時候，就見牛齊一直沉著臉，因為秘書在側，才多少給了自己點面子。
果然，在尚布屈說完這話之後，牛齊的臉色沉的更為厲害，冷冷地說道：「尚區長，前段時間，市政府給給你們下的關於四城聯創的文件，不知道你是否看到呀。」
牛齊今天是代表沙洛來興師問罪的，先前真是出於有外人在，對尚布屈還算客氣。現在關上門，就剩下他們三個，領導的派頭，自然要拿出來。
一聽這話，尚布屈立馬便明白什麼意思了，連忙苦著臉說道：「牛市長……那個文件……我看到了……只是在實施過程中……有點小小的困難……所以……」
「有點小小的困難，什麼困難呀？」牛齊立馬不悅地說道：「別的區，也都是和你一樣的任務，昨天省裡統一進行檢查，哪個區都沒發現問題。怎麼就你們通江區滿街都是擺攤的小販？有困難。難道就你自己有困難。別的區就沒有困難了！借口！」
牛齊是一點也不客氣，半點不給尚布屈留情面。
「不是……真不是借口……牛市長，您聽我說……前些天，我們通江區在肅清街道的工作上面，其實已經做的很好……可是，在區委高書記回來之後……禁止城管……那個……」尚布屈心中叫苦，他就知道，高玨這麼搞。早晚有一天，上面會找到自己的頭上。沒想到，這一天來的著實有點快了，自己一點準備也沒有，人家來了。而且一張嘴，就這麼不留情面。尚布屈硬著頭皮，說出自己的苦衷，但是，有些話還真就不太方便說。比如說，高書記禁止城管暴力執法。這話怎麼說呀。
暴力執法，本來就是錯誤的。高書記禁止暴力執法，這不是很正常麼。可自己若是不說，黑鍋還不都得扣在自己的腦袋上。他又是拿出一副有些無奈的表情說道：「城管的執法力度一鬆下來，那些街頭的小販就全都冒出來了……您是不知道呀……通江區的城管，不管是正式的，還是臨時的，能有一半被抓進公安局了，不是被判刑，就是蹲拘留……如此做法，讓其他的城管，哪敢執法呀……所以，才變成現在這般田地……」
他說的有點支吾，比較含蓄，但牛齊哪能不明白尚布屈這番話的含義。
整個春江，莫說是通江區的，其他各個區縣，在肅清街道，進行執法的時候，不都是以城管為主要力量，進行執法。只是這個執法力度，要是輕了，還真就不太好使。
但說准許暴力執法，這種話，誰也不可能說出來，都是讓下面拿捏尺度辦事。如果發生意外，出現事故，就由城管來背這個黑鍋。
所以，牛齊的臉色此刻變的更黑，嚴肅地說道：「尚區長，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是借口，還是推諉！我不管你有什麼困難，也不管過程是什麼樣的，我要的只是結果。沙市長要的，也是結果！我希望你能端正態度，認真完成市政府交待的任務！多餘的話，我就不多說了，沙市長這次讓我來，一是按照省政府的檢查結果進行複查，如果真如省政府方面所說，那請尚區長限時整改！沙市長給你一周的時候，在一周之內，按照市委和市政府的要求達到四城聯創的標準。屆時，我還會過來突擊檢查，逾期沒有做到的話，那你就看著辦吧。」
「不是……牛市長……高書記那邊總是壓著……我這裡即便再努力，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呀……」尚布屈聽得出，牛齊這話明顯是上面來真格的，倘若自己真的無法按照要求，完成四城聯創的指標，那自己就等著倒霉吧。故此，他只能再把高玨給扔出來，希望上面給高玨施壓。
高書記現在可是春江的大紅人，風頭正勁。自己是春江市的市委常委，老丈人也是常委，牛齊就是一個副市長，當面打壓尚布屈，當然沒有問題，可借他兩個膽子，也不敢像和尚布屈說話那般，去和高玨說話。
再者說，辦事的是政府，和區委沒啥關係，這種事，找都找不到區委書記的頭上。牛齊即便有心去和高玨打招呼，估計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說。
既然不知道該怎麼和高玨說，那還說什麼，加上通江內部事情，外人也未必清楚，天曉得是不是高書記看這位尚區長不順眼呢。於是，牛齊又是陰雲密佈地說道：「區委是指導你們區政府進行工作的，四城聯創的任務，如此緊要，我就不信你們的高書記會不在意。而且，維護城市衛生環境、市容市貌，本就是你們區政府應該做的。如果什麼事情，都讓區委來做的話，還要你們區政府幹什麼，還要你這個區長幹什麼？」
說到此，牛齊很是不滿地站了起來，沉聲說道：「尚區長，我言盡於此，你好好做吧。好了，市裡面還有事情，我就不留了，現在告辭。」
他的話說完，市政府副主任肖雲際也跟著站了起來。
「那……」尚布屈本想挽留，再說說自己的苦衷，可眼瞧著牛齊這般架勢，明顯是不打算給他什麼面子，更加不會幫他出頭，去找高玨。無奈之下，尚布屈只能說道：「那好吧……我送牛市長和肖主任下樓……」
牛齊微微點頭，沒有多說什麼，率先朝辦公室門口走去。肖雲際在側隨同，牛齊在後相送。
將牛齊送到樓下，來時坐的的轎車，已在樓下等著，牛齊與肖雲際上車，尚布屈揮手與二人作別。
眼瞧著牛齊一行離去，看不到車的影子，尚布屈才歎了口氣，有點無精打采地轉身走進辦公樓。這一刻，尚布屈別提有多委屈了。
剛剛牛齊說的那番話，絕對不是開玩笑，自己要是真的在一周之內，完不成任務，肯定會如牛齊所言，還要他這個區長做什麼呀。
為了保住自己的烏紗，尚布屈挖空心思，琢磨起對策來。
想來想去，尚布屈還是認為，自己現在應該去找高玨談談這件事。解鈴還需繫鈴人，城管喪失執法力度，小商小販自持有高書記撐腰，根本不把城管放在眼裡，這一切都是高玨造成的。只有高玨這邊鬆口，自己才有可能在一周之內，挽回局面。
拿定主意的時候，人已經來到自己辦公室所在的樓層。區委書記辦公室，是在他辦公室的對面，尚布屈頓了一下，便轉身朝高玨的辦公室走去。
來到書記辦公室門口，尚布屈輕輕敲了兩下門，跟著就聽裡面響起高玨的聲音，「請進。」
尚布屈扭動把手，將門拉開，只見高玨正坐在老闆台後。高玨此刻，正抬頭看向門口，見是尚布屈進來，臉上露出微笑，客氣地說道：「老尚，你怎麼有空過來，快請坐。」
高玨說著，指了指一旁的沙發，跟著又拿起電話，撥了辦公室的號碼，讓秘書過來沏茶。
「謝謝。」尚布屈說了一聲，逕直走到沙發上就坐。
隨即，有秘書進門，給尚布屈沏上茶水，才行離開。
當辦公室內，只剩下二人之後，尚布屈沒有拐彎抹角，直來直去地說道：「高書記，剛剛市政府負責環抱的牛市長過來了。」
「哦。」聽了這話，高玨只是微微點頭，並沒有多問。其實他不用問，也能大概猜出來，牛市長過來所為何事。而且不用自己主動去問，尚布屈也會說明來意。
果然，尚布屈見高玨沒說別的，便主動說道：「牛市長剛剛對我說，昨天上午，省裡派人到咱們通江對四城聯創任務，進行突擊檢查，且對檢查的結果很不滿意。昨天當天，省政府就把檢查結果轉交到市政府，勒令整改。牛市長昨天傍晚，就奉沙市長的命令，趕了過來，對咱們通江的市容市貌進行複查，見和省裡檢查的結果一樣，今早就找上門來，嚴令咱們通江區限期進行整改。為期七天。高書記，您看這事兒，應該怎麼辦？」
「這件事，應該是你們政府的事情吧。記得當初，你可是對我保證過，四城聯創的任務，完全由你負責，保證完成任務。怎麼現在，卻問起我來，應該怎麼辦了。」高玨好像沒事人一般，淡然地說道。
聽了這話，尚布屈心中暗罵，可他又不敢和高玨造次，只能耐著性子說道：「高書記……話是這麼說，可是眼下，城管執法力度不夠，無比清除街邊小販，甚至還有小販都敢在主幹道邊擺攤經營。這實在太過影響市容市貌了。」
「綜合執法局是由政府統屬，執法不利，那就是不作為，你作為區長，自然有權力處置，這等事情，用得著請示我麼。」高玨又是淡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