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說話之人,不是別人,正是楊丹娜慾海官門。
此刻的楊丹娜坐在眾人對面,她鳳眼圓睜,直視溫同道,聲音鏗鏘有力,面容嚴肅,透著英氣。高玨上次見到她時,真沒有想到,她還有這麼一面。
楊丹娜的話,讓在場眾人都為之一愣。要知道,她現在可是被考核的對象,在場的人中,誰都有說話的權力,只怕就她沒有。但是,人家還就是在這個時候張嘴發言了,而且還是理直氣壯,質問對方。
下屬這麼和上級這麼說話,不是分明讓領導下不來台麼。人家溫同道剛剛的說法,其實就是客氣,他和高玨是平級的,所以面子上必須過得去,總不能直截了當的說,我懷疑你們通江區在選拔幹部上存在貓膩。
果不其然,楊丹娜這話一出口,溫同道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不過他終究也是有城府的人,不悅的臉色馬上又轉變回來。不過卻沒有回答楊丹娜的問題,只打了個哈哈。
莫說溫同道了,其他的人,也都如此,只是礙於情面,又是身份在這裡擺著,並沒有露出不悅的神色。
只有高玨,他一臉的淡然,心中對楊丹娜說的話,卻是十分滿意。沒有想到,這小暴脾氣,倒是自己喜歡的類型。不過,高玨還是加著小心,以防是別人故意給他下的圈套,這個時候,正常來說,他應該表個態,故意說楊丹娜兩句。但他沒有,只想瞧瞧葛暉川和溫同道再怎麼說。
「男女平等。這話一點沒錯,女同志做水利局局長,也沒有什麼問題。莫說是水利局局長了,就算是當部長、總理也不是不可。溫局長,你這話說的可不對,要是被尊夫人聽到,也不知會不會發威呀?」葛暉川終究是組織部部長,能言善道。這裡屬他的管最大,便出聲打了個圓場。把話說完,又是哈哈一笑。
其他的人,也都跟著打起了哈哈,尷尬的氣氛,便煙消雲散。
「楊丹娜同志,我也不是說。女同志一定就做不了水利局局長,只是關鍵在於通江區的水利工作,一向十分重要,特別是眼下,又出了一個帶有隱患的工程,所以這工作。就變得更加艱難。不是一般的人能夠勝任。如果是以往,我絕對不會多說半句,實在是當前形式不同。高書記,你說呢?」這次說話的是溫同道,等他把話說完。便轉頭看向高玨。
「呵呵」高玨先是一笑,說道:「溫局長。剛剛你也說了,我不在水利一行,對這裡面的工作,也不是十分瞭解,懂得只是皮毛,許多都不太清楚。我看這個問題,還是讓楊丹娜同志來回答。」
高玨說完,目光凝住到楊丹娜的身上。
在這一刻,已經不止高玨一個人將目光聚焦楊丹娜的身上,葛暉川、溫同道等人也都是如此。或許,這已經算是開始考核了。
楊丹娜不慌不忙,臉上鎮定如常,平和地說道:「溫局長,高書記讓我來回答你的問題,那就由我來回答。我雖然沒有在水利部門工作過的經驗,但我卻是華東水利學院畢業的水利學碩士,就算是紙上談兵,我也能說出個一二。另外,在科技局工作期間,我也學到許多東西。眼下通江的形式,我認為是大片大好,旅遊區已經就要正式開發,經濟騰飛,只在朝夕之間。水利工作,雖然前期出了點小問題,卻也只是暫時的,很快就會解決。」
「很快就會解決,你說要怎麼解決呀?」溫同道馬上問道。
「前期的加高工程,是一個隱患工程,這沒有錯,按照正常程序,是應該馬上拆掉的。不過,這樣做的話,會對政府的形象,有所損害,百姓會認為,這種工程是瞎折騰。所以,最好的方法,還是予以補救。」楊丹娜從容地說道。
「好,那你說說,補救的方法是什麼?」溫同道又問道。
「補救的方法,最為直接的就是」楊丹娜毫不含糊,當下就將那天對高玨所講的方案,從頭到尾說了一遍。這個方案,組織部長李來行在黨委會上也聽到了。
「你說的這個補救方案,在理論上倒是可行的。不過,這個費用可不小,通江區可否能夠承擔呀?」溫同道笑問道。
「區財政如果能夠承擔,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能承擔,其實也不算什麼。」楊丹娜立刻答道。
「不能承擔,還不算什麼,楊丹娜同志,你這個說法,可有點讓人糊塗呀。」溫同道仍是微笑。
他雖然是笑模樣,不過高玨和楊丹娜都清楚,一旦楊丹娜有一句話說錯,露出什麼破綻來,又或者是顯示出能力不足來,溫同道就絕對不會罷休。
可以說,此時此刻正是考驗楊丹娜能力的時候。一方面,是水利方面的才幹,另一方面,是隨機應變的能力。
「不來就不算什麼。」楊丹娜也笑了,「區財政如果沒錢,眼下的工程,不如就這麼放著,全當是區裡對堤壩進行加高與加厚,現在還沒有完工。眾所周知,堤壩的加高工程,只幹了一多半,並不是全部幹完,如果現在發水,充其量也就是在達到原先警戒線時,展開行動。該讓百姓徹底,就立刻撤離,該組織人員抗洪搶險,那就按照部署,正常進行。沒有什麼特殊的。」
「話可不是這麼說,加高的部分,一旦遇到大水,立刻就會垮掉。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溫同道似乎抓到了機會,他馬上嚴厲地說道。
「溫局長,您這話就不對了,加高的部分,即便存在隱患,也終究鋼筋和混凝土建成,絕對不是隨隨便便就垮掉了。通常的抗洪搶險,也不過是用沙包將堤壩墊高,用人力去堵。人再怎麼有勁,總不可能比得上鋼筋和混凝土。如果說,洪水泛**沖之力,可以將這鋼筋和混凝土加高的堤壩沖毀,那上去的人和沙包,只怕更是不堪一擊了。」楊丹娜不緊不慢地說道。
這話說出口,高玨不禁連連點頭,楊丹娜說的確實有道理,鋼筋和混凝土加高的堤壩,即便存在隱患,但也絕對不是血肉之軀可以比擬的。
「楊丹娜同志,你這是不負責任的說法。眾所周知,建堤壩時候,是下面寬,下面窄,越往上就越窄。堤壩現在,加高了三十公分,頂部的寬度明顯不如以前,堆放沙包的空間,也會相應變小。這樣一來,如果水位高過目前加高的堤壩,不需要足夠衝垮堤壩的交沖之力,只要水勢稍微大一些,估計也難以抵擋!」溫同道終究是專業的,總能挑出其中的問題。
「呵呵」楊丹娜突然笑了起來,她朗聲說道:「溫局長,您這麼說也有些強詞奪理了!通江現在的這個爛尾工程,你也是知道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加厚,奈何通江眼下財政有限,無法做到,如果市局願意撥出一個億的水利經費,我敢保證,一定會讓現在的堤壩,固若金湯。相反,如果將現有加高的堤壩給拆掉,勞民傷財自然不必說,待到大水之時,哪怕是用沙包堵住,達到了你所說的那個水位,水勢稍猛一些,不是同樣無法阻擋麼。通江前兩次大水,其中有一次,不就是這樣麼。溫局長,你總說是我的法子不行,那如果是你站在我的角度上,不知道你又有什麼良策呢?倘若你所說的法子,比我的好,又或是有別的人想出的法子比我的好,那我楊丹娜願意退位讓賢,讓出這通江區水利局局長之職!」
她也是伶牙俐齒,而且寸步不讓,毫不示弱,字字句句,與溫同道是針鋒相對。
高玨聽了她的話,又是暗自點頭,心中暗自討道:「看來許嚴的眼光不錯,沒有看錯人。這個女人,確實有些本事。我的選擇沒有錯。」
「嗯」被楊丹娜的一陣搶白,溫同道一時間是無言以對。他沒想到,這個女人的嘴皮子這麼厲害,而且對水利知識也瞭解甚多,不愧是水利學的高材生。不過,這傢伙的反應也快,很快想出說辭,他微微一笑,馬上說道:「照你的說法,要是保存現在的這個爛尾工程了?」
「沒錯!」楊丹娜鄭重地說道。
「如果可以保存現在的工程,那原先水利局的江奉又有什麼過錯呢?我可是聽說了,區財政只給他撥九千萬,就目前來看,不管是他也好,還是承包堤壩工程的施工方也罷,也只能做到這個份上。」溫同道朗聲說道。
聞聽此言,高玨的心頭「咯登」一下,剎那間,他意識到不好。按照這般說法,不是擺明著要替江奉他們開脫麼。難道說,最終設計好的套子,是在這裡。
高玨眸子,緊緊地盯著楊丹娜,想要看看她,又是如何作答。如果說,她順著溫同道的話說,那就沒跑,圈套就在這裡。溫同道肯定會趁機讓他高玨發難,朝高玨要人,或者是借此找市紀委,將案子要走。這樣一來,自己不就功虧一簣了。到頭來,一個好大喜功的罪名,勢必會扣在自己的頭上,想摘都摘不掉。
是,高玨現在也不怕背上這麼一頂帽子,因為不至於丟掉現在的官帽子。可是,對於他日後的前程,肯定會有一定的影響。高玨能不緊張麼,楊丹娜的回答,至關重要。
別說是高玨了,葛暉川與李來行等人,也都死死地盯著楊丹娜,等待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