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玨一上來,先說了幾句簡單的開場白,但會議的議題,已經指出,就是縣裡的教育事業。
可能也是因為教育局的韓奔在場,加上七中的事情鬧得那麼大,在座眾人也都想到,會議的內容會圍繞教育展開。所以,和教育無關的幾位副縣長,都是穩坐釣魚台。
韓奔和池德軍,多少有點緊張,今時不同往日,現在是在風口浪尖上,生怕有什麼閃失。
但不管是在座的副縣長,還是韓奔,起碼心裡有個底。婦聯的汪主任就不一樣了,教育事業,和婦聯有什麼關係呀?
「高縣長說的沒錯,七中的事情,也給我們一個深刻的教訓,教育事業,關乎民生,關乎國家的未來,絕不能馬虎啊。」常務副縣長熊劍,第一個出聲附和。反正沒自己什麼事,應承兩句,也屬應該。
「確實啊。」「絕不能馬虎。」…….其他的副縣長們,也都跟著附和。哪怕是不出聲的,也要大加贊同地點頭。
待眾人的贊成聲落定,高玨又心平氣和地說道:「下面我對七中的事情問題,做一下簡單的總結。前任的教育局王華隆縱容親屬,在學校食堂使用地溝油炒菜,以並校為由,威逼下屬,這種錯誤,我希望韓代局長千萬不要再犯。」
「不會……我絕對不會……」韓奔一聽這話,連忙小心地說道。
「不會最好。」高玨微微點頭,接著說道:「上樑不正,下梁自然會歪。這種大道理,在座的諸位都懂,在這裡,我也就不多加強調了,只希望不要再生這種事情,以免害人害己。我著重說一下,學校逼學生在食堂就餐的事,如果說。沒有學校推波助瀾,逼學生在食堂就餐,我想就不會有那麼多學生吃地溝油炒的菜,就不會給學生和家長帶來那麼大的傷害。同樣,如果學生和家長不予妥協。敢於向上反應。向上舉報,也不會令那麼多學生吃到地溝油炒的菜。但是,學生和家長都選擇了忍讓,擔心官官相護。到時候,事情能否解決,他們不敢保證,卻怕孩子在學校被老師刁難。好吧,這是個什麼問題呢。應該算是一個制度問題,還是對在崗教師,和學校領導的處罰不夠。七中的事,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被逼迫的老師,也實屬無奈,這件事,作罷。」說到這裡。高玨頓了頓,聲音變得嚴厲起來,「但是!不許有第二次,政府明確下文,再出現這種類似事件。一經查實,是學校老師的,開除教師資格,是學校領導的。免除公職。」
「是……」
韓奔連忙點頭應著。
「關於這個制度,我還要再說幾句。學生和家長。在學校方面受到委屈,選擇忍讓,已經不是一次兩次,所以才會助漲如王莉這些人的氣焰。王莉他們被繩之以法,但是以往讓學生家長受到的委屈,我認為,我們也應該替他們討回一個公道吧。」高玨沉聲說道。
「是、是……」韓奔又是趕緊點頭。
「韓局長,給你看一樣東西。」高玨說著,抓起放在桌上的黑色塑料袋。
下面有專門做會議記錄的秘書,秘書接過來,送給韓奔。韓奔放到桌上,小心翼翼地將袋口打開,往內一瞧,原來裡面裝著的,是一套校服。
旁邊的人,都盯著他呢,想要看看,裡面裝的到底是什麼。別人看到了,倒還好說,可對面的汪主任,一看到這套校服,臉色瞬間嚇得慘白。因為,校服是她下屬的服裝廠加工的。
韓奔將校服從袋子裡拿出來,展開一瞧,褲襠都裂開了,衣服上的兩個袖子,看架勢都快磨漏了。
「高縣長……這個…….」韓奔看過之後,大概也明白了些,但還是怯生生地問道。
「這是學校的校服,按照規定,學生每三年換一次校服,初中三年,正常一套就夠了。可是,現在一套校服,也就能穿上一年,面料如何,從褲子上裂縫處就能看出來。據老師和學生反應,這校服縮水嚴重,每洗上一回,就會比原先短上一截,中學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洗上幾次,衣服就沒法穿了。這校服七十塊錢一套,正常百姓家裡,誰會買這種衣服,實在是學校的校服,他們沒有辦法,就得買。在校服的制度上,家長選擇了忍讓,但我們總不能再在質量的問題上,再選擇忍讓一回吧。七十塊錢,買這麼一套殘次品,讓學生家長怎麼想,他們在背會,又會怎麼評價咱們北安縣的教育事業!」高玨越往後說,聲音越是嚴厲。
在場的都知道,校服是由婦聯下屬的服裝廠承包,而且,更有人知道,這個服裝廠的創始人之人,就是在高高在上,坐著的這一位。
「縣長……這個校服的事……我倒是知道一些,都是婦聯下屬的姐妹服裝廠來承包,說是扶持下崗女工……」韓奔小心地說道。
「汪主任,這校服是你們婦聯下屬的服裝廠生產的?」高玨看向汪主任。這純屬是明知故問。
「是……」汪主任忙小心地點頭。
「怎麼會做成這個樣子呀?」高玨冷冷地問道。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汪主任苦著臉說道。
「你也不太清楚!你自己下屬的企業,一年下來,生產這麼多校服,質量好壞,你都不過問嗎?」高玨再次問道。
「我……我也不懂呀……」汪主任狡辯道。
「你不懂,我懂!」高玨重重地說了一句,說完,他站了起來,又道:「咱們現在就到姐妹服裝廠去看一看。池德軍、韓奔,你們兩個跟著一起來,其他的,各忙各的去吧。散會!」
看到高玨這般架勢,在場的人都看出來了,第二個要倒霉的,就是汪主任了。
會議結束,熊劍等一干沒有關係的副縣長們,紛紛離席,向外面走去。各回各的辦公室。高玨告訴秘書,到辦公室去找主任任立波,讓他安排車。
汪主任、韓奔、池德軍也都站了起來,帶著小心地,來到前面。等待高縣長話。高玨看了眼汪主任。說道:「現在服裝廠的廠長是誰呀?」
「他叫馬光慶。」汪主任小聲答道。
「以前在婦聯工作過嗎?」高玨又問道。
「這倒沒有,是從供銷社下屬棉麻公司調過來的。」汪主任答道。
「在棉麻公司任何職位呀?」高玨又問。
「是採購科的副科長。」汪主任說道。
玨微微點頭,又道:「咱們下樓吧。」
說完,一轉身。朝門口走去。三個人,在後面跟著高玨,一同下樓。當走到二樓的時候,高玨突然停下腳步。他一停,後面的三個。當然也要停下來,只是不明白,高縣長是什麼意思。
「婦聯就在二樓,想當年,我每天都在這裡工作。這麼久了,好多人都沒有了聯繫,回來之後,也沒有騰出功夫,過去打個招呼。我看。不如現在就過去瞧瞧,見見以前的那些同事。」高玨驀地裡感慨了一聲,轉過身,朝婦聯的方向走去。
他的官最大,還不是想去哪。就去哪,後面的人,只能跟著。
這個地方,是高玨最為熟悉的地方。夢開始的地方。走到主任辦公室的門口,高玨下意識地放慢腳步。這間辦公室。曾經坐著那個深愛自己的女人,可惜那個女人,已經不知去了哪裡。高玨後來曾托張佩幫忙打聽,不管是在北安,還是在固州,都沒有楊姝婕的影子,就連她的親人,也無法找到。據市婦聯的人說,楊副主席已經辦了病退。
這是一個和自己沒有可能的女人,可高玨不知道為什麼,總是難以忘懷了。時不時地,都會想起,都會牽掛。也許,正是因為楊姝婕是他的第一個女人,第一個將心和身子都給了他的女人。除了這些,楊姝婕還給了他機會,把他從廢卷中拔出來,如果沒有楊姝婕,高玨相信,絕對不會有自己的今天。
從主任辦公室走過,來到下一間辦公室,辦公室的門是敞開的,高玨的臉上露出微笑,跨步走了進去。「大家好。」
他率先向裡面的人打起招呼。
「小……高縣長……」裡面的人抬起頭來,辦公室主任尚瑾一見是他,剛要稱呼『小高』,隨即想起,眼前的高玨,已經不是當年婦聯的那個小高了,而是北安縣的縣長。
「高縣長……」……
其他的人,都連忙站了起來。
「坐、坐……」高玨和氣地做了個請坐的手勢,仍是一臉微笑地說道:「今天過來,就是來看看大家。兩年了,說真的,怪想念大家的。」
「我們也想您……」馬上有人說道。
高玨心中感概,一時也不知該說點什麼,只能點頭。好半天,才說道:「我到隔壁瞧瞧,你們忙你們的……」
說完,他又是點頭,退出房間,向當年自己的辦公室走去。辦公室的門也沒有關,他輕輕敲了下門,一眼看到坐在裡面的高艷紅。
「高阿姨……」
「小高……」
和尚瑾不一樣,高艷紅一見到高玨,立時真情流露,站了起來。
「高縣長……」……其他的人,看到高玨,也都趕緊站了起來,誰不知道,當初的那個年輕人,已經是政府裡面高高在上的存在。
高玨更是感慨,慢慢地走了進去,屋裡的人,雖有變化,但大多是熟識的。屋裡的擺設,也都沒有變。他走到自己當年的辦公桌前,坐在那個位置上的,是個女孩子,並不認識高玨,但也聽人說了,現在的北安縣縣長,就是坐在她的位置上。此刻聽大伙喊高縣長,她也跟著站了起來,看到高玨走到她的身邊,手輕輕地撫摸這張辦公桌,小姑娘不禁有些緊張。
高玨又看向高艷紅,深切地說道:「高阿姨,您現在挺好的。」
「挺好,挺好的……小高……」高艷紅感動地哭了。她真的沒有想到,現在的高玨,還會掛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