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正常上訪,高玨給出這樣的答覆,就已經足夠,該散就能散了。可是對方仍然不依不饒,顯然是故意滋事,高玨可以肯定,這裡面九成九是餘慶福耍的花樣,逼自己就範。
「好吧!」高玨輕笑一聲,大聲說道:「我說三天之內,錢能到位,屆時給你們發放工資,你們不相信。那你們說,怎麼才能相信呀?」
高玨是苦孩子出身,母親當初也是下崗職工,和他們一樣,當初單位拖欠了將近一年的工資。母親隨著工友,也曾去上訪,歷經許久,才拖拖拉拉地將工資補齊。高玨理解他們,懂的他們的苦,所以高玨不會像那些沒有經歷過這種艱辛日子的官員那般,能拖就拖,能躲就躲。而且,高玨還懂的一點,欠人家的錢,一定要還,哪怕這事,和自己沒有關係。
雖說他也曉得,動用肖毅的那筆錢,用來給前任補窟窿,在官場之上,絕對會被人恥笑。可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讓百姓過不好年,你就不配當這個官。如果真的有本事,不差這兩個錢,錢花出去,照樣可以再賺回來。
「現在把錢給我們,我們就相信!」「對!現在把錢給我們,我們就相信!」……
百姓們又開始鼓噪起來。
高玨只是微笑,等聲音漸漸小了,才道:「現在要錢,沒有!」
「不給我們錢,我們就衝進去!」……
又有人挑頭喊了起來。
「這裡是鎮政府,我看你們誰敢擅自闖進來!」高玨大聲叫道。
「鎮政府怎麼了?人民政府人民進!」……好傢伙,這裡還真有詐唬不住的。
高玨沒有說話,向前跨了三步,走到柵欄門旁邊。寧小芸緊步跟上,於倩本來不敢上,見寧小芸也是女的,也敢上前,便跟了上去。
「好一個人民政府人民進!說的一點沒錯!」高玨轉頭看向門衛,說道:「把門給他們打開!」
「這……」門衛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說道:「這……這……」
「我是鎮長,這裡我說的算!把門打開!」高玨大聲說道。
門衛遲疑了一下,但見高玨的表情如此堅定,人家鎮長都不怕,自己一個看門的,又怕什麼。猶猶豫豫地走到門前,掏出鑰匙,把門打開。
大門一開,高玨仍是站在門前,紋絲不動。相反,站在門口的百姓,卻都愣住了。實在沒有想到,這位年輕的鎮長,敢把大門打開,讓他們進去。
「人民政府是人民進,這一點不假。有什麼事,都可以進來說,你們誰想進來,就進來吧!你們不是想要錢嗎?政府現在沒有,我倒是想看看,誰敢進來把政府給搶了!」高玨厲聲說道。
站在前面的百姓,聽到高玨的喊聲,不自禁地嚇得倒退一步。但是,人群之中還是有人喊了一嗓子,「他們就三個人,不用怕他們,咱們衝進去!」
話是這麼說,但這人的底氣,明顯不是很足,嗓門也沒有先前那麼大。
老百姓也不是傻子,喊兩句,倒是沒什麼關係,但是衝進政府,有幾個人敢呀。再者說,衝進去幹什麼呀?把政府搶了?那還不等著吃槍子兒。
這時,人群裡又有人來了一句,「邱老三,就你它媽的嗓門大,叫喚的歡!有種你別光jb喊,你帶個頭衝進去!」
「我這不也是為了大伙的工資嗎?我它媽的在中間,前面的不動,我怎麼進去呀!」叫邱老三的人,又喊了起來。
「那這樣,大伙別堵在門口了!大家後退,讓邱老三帶頭先進去!」剛剛那人又喊了起來。
「對!」……
這種事,誰敢牽頭當出頭鳥呀。哪怕小鎮裡的人,法律意識不是特別強,但也都知道,喊兩嗓子可以,真往裡頭沖,那真就倒霉了。
不少百姓,紛紛後退,在前邊的那些婦女,也都退了下去。她們也明白,撒潑打滾是分時候的,真要有人敢當第一個,她們不介意當第一百個,可沒有人當第一個的時候,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鎮政府門前,很快讓出四五米的寬度,先前大喊那人,又叫了起來,「邱老三,現在給你騰出地方了,你上呀!」
聲音落定,等了許久,也沒響起邱老三的聲音。不過,很快又有人說道:「咱們現在都是等著這筆錢過年,可是政府不給我們錢,讓我們怎麼過年呀!」
「我有說過不給你們錢麼!」高玨大喝一聲。
「那……不得等三天麼!萬一等了三天,我們還拿不到錢,到時怎麼過年呀!」「是呀,萬一等了三天,我們還拿不到錢怎麼辦?」……
百姓們又紛紛喊了起來。
「咳咳……」高玨清了清嗓子,大聲喊道:「現在擺在你們面前的,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相信我的話,三天之後來拿錢!今天想要拿錢,對不起,政府沒有,你們還想怎麼樣?不妨都說出來!」
對面的百姓,聽了這話,一想也是。不信又能如何,難道還能把政府給炸了。
這一刻,從人群走出一個人來,是個四十來歲的漢子。漢子緩步向前,寧小芸見他距離高玨越來越近,馬上握緊拳頭,蓄勢待發,要是此人高玨不利,她瞬間便會出手。
好在,在距離高玨還有三步遠的時候,主動停下腳步,心平氣和地說道:「你是新來的鎮長?」
「正是!」
「你說三天之內,錢就能到,然後發給我們。這話不管是真是假,對我們來說,我們也只能無條件的相信。你是當官的,我們就是小民百姓,小胳膊擰不過大腿,但人都有良心,我希望你能拍著良心為我們這些人想一想。如果到時我們拿不到錢,我們過不下去,也絕不會讓你過好年!」漢子大聲說道。
高玨聽出他的聲音,就是剛剛幫自己解圍,讓大伙後退的那位。高玨微微點頭,笑著說道:「你放心,我高玨的母親,當初和你們一樣,也是討薪隊伍中的一員,我深知你們的苦!所以,我在此像你們保證,如果你們拿不到錢,過不了年,我這個年也不過了!」
「好!衝你這句話,我相信你!」漢子轉過身,衝著對面的百姓們大聲喊道:「工友們,剛剛鎮長的話,你們也聽到了,他能這麼說,我相信他是一個好官,一定能夠說到做到。我看,大伙就權且等上三天,然後再來拿錢!」
眾人現在也都不知該怎麼辦了,有他牽頭,如此說話,也只能點頭,紛紛說道:「好,那就等上三天。」……
等到聲音平息,高玨大聲說道:「父老兄弟姐妹們,我高玨一向說一不二,既然承諾,就一定能夠做到。你們現在先回去吧,三天之後,該補給你們的錢,一分也不會少!」
有了高玨的再次承諾,不少人就打算散去。也就在此刻,驀地裡突然又想起一個人的聲音,正是剛剛那邱老三的聲音,「鎮長,這事我們暫且相信你了!可是還有個事,我們想問問你!」
「什麼事?」高玨大聲問道。
「我們聽說,我們的工廠,現在要被鎮裡收回,這事是真的嗎?」邱老三大聲問道。
「沒錯!」高玨答道。
「被鎮裡收回,那我們這些廠裡的工人怎麼辦?」邱老三又問道。
「繼續上班!」高玨答道。
「繼續上班?誰給開工資呀?」
「只要你上班,廠裡就給開工資!」高玨說道。
「廠裡拿什麼給我們開工資呀!現在廠裡還欠我們一個月的工資呢!」邱老三大聲嚷道。
「拿錢給你開工資!至於說廠裡欠你的一個月工資,那是現在的廠長欠的,廠子承包給他,他自然要給你們開工資!這錢你去找他要去,找政府幹什麼!」高玨大聲說道。
「他說廠子虧損,現在沒有錢!」邱老三說道。
「那是他騙你們!昨天你們的廠長還跟我說,準備用十萬塊錢,買下廠子呢!那十萬塊錢不是錢呀!別說給你們開一個月的工資,兩個月的都夠了!」高玨大聲說道。
這一句話可好,人群之中馬上沸騰起來,有人叫道:「它媽的,餘慶福這個王八蛋,手裡有錢,還說開不出工資,大伙找他去!」「對!找他要錢去!」……
邱老三聽到這片呼聲,瞬間懵了,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此時此刻,已經有人帶頭離開,高喊著向自家廠長要錢的口號,趕往工廠。
另外還有幾個起哄的,看到如此場面,也都有些不知所措。眼瞧著離開的人越來越多,無奈之下,也唯有跟著離去。
望著遠去的人群,高玨終於鬆了一口氣。寧小芸緊握的雙拳,鬆開十指,於倩長長地吐了口氣,身子彷彿輕鬆好多,她看了眼身邊的年輕鎮長,實在沒有料到,別看鎮長年紀不大,竟然能有如此膽識。
「高玨,小芸,你們沒事吧!」
肖毅的聲音,從後面響了起來。他在樓上,看到寧小芸和高玨一起從辦公樓內出來的時候,心頭便是一驚,帶著辦公室內的眾人,匆匆趕了下來。不過,也只是留在一樓,向外觀望,等到事態徹底平息,才走出來。因為那時,高玨已經把院門打開,徐中泰攔著肖毅,生怕出去之後,出現什麼意想不到的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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