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也不是傻子,你腳扭傷了,讓同事來接你,這倒是可以。但是,有這麼接的麼?背你下來,扶你下來都行,怎麼偏偏就得抱著。還有,看你剛剛的樣子,又是幸福,又是害羞,老娘可是過來人,這我要是不明白,就白生你了。
可女兒這麼解釋,老太太也不方便當著高玨的面,繼續追問,只能過後私下和女兒談。
楊姝婕聽了母親的話,又看了一眼,母親提著的鴨蛋,心中暗自慶幸,幸虧你在道上碰到賣鴨蛋的了,要是再早回,在家裡堵上我們倆,這話怎麼說呀。說我們倆什麼也沒幹,清清白白的,誰能信呀。哪怕這樣,估計老媽都不能相信。
「我本來昨天想過去看看您和爸的,可是腳還沒好,就沒過去,讓媽擔心了。我的腳現在強多了,用不了兩天,就能下地走道,這……」楊姝婕本想說,這兩天虧了高玨了,可話到嘴邊,硬是嚥了回去。接著說道:「您放心,我沒事的。」
「那就好。這樣,你趕緊去上班吧,我有你家的鑰匙,我自己上去。」老太太說道。
「好,媽您晚上就別走了,在這陪陪我。」楊姝婕說道。
「你這個樣子,媽怎麼能走呀。」
老太太說著,從下邊走了上來,到高玨對面的時候,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給他好一番打量。看的高玨和楊姝婕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但高玨不敢低頭,只能靦腆地衝著老太太傻笑。楊姝婕再害羞,也不敢把腦袋往高玨懷裡藏,紅著臉,面對老媽的審視。
「我先上去了。」老太太看完之後,確定高玨確實就是二十多歲,扔下一句話,朝樓上走去。
高玨傻呵呵地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見老太太,才長吁了一口氣。然後,他小聲地說道:「我就說不能抱著下來,現在好了,讓你媽看到了,你晚上等著接受拷問吧。」
「那又怎麼了,我就說,你是我對象。」楊姝婕毫不示弱地說道。但嘴上這麼說,她心中也是提心吊膽,琢磨著,晚上面對老媽的盤問時,該怎麼解釋。
她這沒頭腦的一句話,差點給高玨整崩潰了,他不敢再多說,只能小心翼翼地說道:「現在怎麼辦,還這麼下去……」
「我媽看到都看到了,還能怎麼樣呀?現在下來,還不顯得我心中有鬼。就這樣吧。」楊姝婕故意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說道。
高玨一想也是,搞不好,老太太上樓之後,正趴窗戶向下看呢。
他硬著頭皮,將楊姝婕抱到樓下,向前又走了兩步,才由楊姝婕提議,由抱著改為攙著。
雖然在下樓的時候,遇上了楊姝婕的老媽,好在沒耽誤多少時間,高玨和她上了出租車,走了三分之二的路,先行下車,讓她自己前往單位。
而高玨下車之後,見到楊姝婕坐的車走遠,又趕緊打了輛車,趕往二路車總站。
男人容易麼。這倒不是他因為心中有愧,必須過去見閆冰,實在是因為他知道,小丫頭心眼太直,等不著自己,心裡難受不說,不到八點,都不能自己走。
和上次一樣,和閆冰匯合,再坐公交車來上班,二人又遲到了。高艷紅這次,不輕不重地數落了兩句。
剛過九點的時候,楊姝婕打來電話,讓高玨過去。進到楊主任的辦公室,楊姝婕直接說道:「剛剛楊部長打來電話,現在咱們就出發前往利民服裝廠參觀,這就走吧。」
「那好。我去招呼尚主任。」高玨說道。
「招呼她幹什麼呀?」楊姝婕問道。
「不是得扶你麼……」
「不用她扶,我自己能走。」說完,楊姝婕自己站了起來,朝高玨走來。
看到這一幕,高玨差點沒吐血,心中發起牢騷,你能走了,早上還讓我抱你。
剛一想到這,高玨隨即意識到不對。
「傻愣著幹什麼呀?趕緊走呀。」楊姝婕說道。
「啊……是……」高玨趕緊出門,陪著楊姝婕一起下樓。他看得出,楊姝婕現在雖然能走,但也就是勉強,還沒有好利索。
下的樓來,楊麗娟已在門口等候,她笑盈盈看著楊姝婕與高玨,說道:「姝婕,腳現在怎麼樣?」
「好的差不多了,現在可以勉強走路。」楊姝婕說道。
「你這也是太負責了,什麼事都得事必躬親,腳這個樣子,我看的都心疼。小高呀,你也不知道扶一下你們主任。來,我扶你。」楊麗娟很自然地走到楊姝婕身邊,攙起楊姝婕的胳膊。
楊姝婕倒是沒有說話,但故意白了高玨一眼。
高玨心說,還扶,我抱都抱好幾天了。
兩輛桑塔納轎車停在政府辦公樓前,聽楊麗娟說,前面那一輛,政府辦公室主任任立波和縣委辦公室主任馬一民坐在上面。他們坐後面那輛,高玨自覺地坐到副駕駛,兩位領導坐在後排。
汽車發動,兩輛車先後駛出縣委大院。
「利民服裝廠」所在的位置,還真夠偏的,在二道溝的溝裡。當初趙開東選擇此地,除了圖自己省事之外,另外還有個原因,就是不管誰想來查,都不方便。
這裡的地勢錯綜複雜,溝溝坎坎的也不少,狹窄的道路,勉強夠兩輛車對行,但還得看司機的水平,要是水平低的,交錯的時候,肯定得掛上。所幸,這裡難得有汽車通過,頂多是有出租車來。
過了十點,終於來到目的地,高玨等人先後下車,眼前的利民服裝廠,根本就是個民宅院落,要不是門口掛了個不顯眼的招牌,誰也不會認為,這是一個服裝廠。
司機先行進院,不一刻功夫,與三個人一起迎了出來。這三個人,兩男一女,中年那個,西裝筆挺,二十七八歲,正是民政局副局長王天華。左邊那個,是趙開東,右邊那個女人,能有四十多歲。
見到王天華出門,高玨心頭登時一震,雙拳緊緊握住,一雙眸子,彷彿能夠噴出火焰。但這副表情,瞬間消失,手下鬆了下來。
「楊部長,任主任、馬主任,歡迎歡迎,這位想必是婦聯的楊主任吧,幸會幸會。」王天華一臉微笑,從容地和眾人握手。
「天華,你這服裝廠可真夠難找的了,怎麼選這麼個蹩腳的地方呀。」政府辦公室主任任立波笑呵呵地說道。
王天華!真的是王天華!
確定了對方的姓名,高玨緊咬鋼牙,好在又是馬上恢復常態。
高玨為何見到王天華之後,會有如此反應,實在是因為上輩子,高玨和他仇深似海。
他第二次進監獄,全都是拜王天華所賜。還記得那一天,高玨在街上遛彎,準備看看哪裡招工,找個工作,正好看到王天華和自己的司機在痛打一位老人,哪怕老人連連求饒,王天華也不停手。高玨實在看不下去,便衝上前去將王天華和他的司機痛打一頓。但他也手下留情,沒有給他打出什麼太大的傷。老人為了報答高玨,將祖傳的偏方,給了高玨一份,而他挨打的原因,卻只是因為他從一家飯店門口路過的時候,正好趕上王天華出來,王天華當時好像氣不順,沒看路,走得快,直接把他撞倒。王天華自然不會去扶他,也不會道歉,老頭有些氣不過,嘟囔了幾句,王天華本來就心情,一聽這話,帶著司機是回身就打。
那時的王天華,已經是縣裡人事局的局長,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虧,被高玨打跑,他隨即報警,因為高玨本身有案底,想找容易的很。將高玨抓進派出所,王天華去公安醫院驗傷的結果,是重傷害。被打的老人本想給高玨作證,可惜莫名其妙地出了車禍,高玨才被判有期徒刑十五年。監禁其間,父母相繼過世,這成為他心中最大的痛。
眼下巧遇王天華,怎不叫他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可他明白,自己要想一血上輩子的冤仇,絕對不能靠拳頭。否則的話,自己還會像上輩子一樣,蹲進大獄,永世不得翻身。現在只能忍,待機而動。
「這裡的房子便宜,我們這個服裝廠,除了學校校服的活,再沒有其他的收入,在這裡將就將就,能解決一些下崗職工的溫飽,也就行了。」王天華一臉微笑,跟著又道:「我給諸位介紹一下,這位叫趙開東,是廠子的廠長,這位是趙玉玲,是廠裡的會計兼出納。有什麼話,咱們進去談,請。」
楊麗娟等人先後進了服裝廠,高玨走在最後。
進門放眼看去,這是一個不大的院裡,有三座平房。左側的牆壁,砸出個門來,通往一個只有兩座房的小院,高玨可以看出,門戶肯定是新開的。後面還有一個門戶,通往一個大院。
據趙開東介紹,眼前的三座平房,是廠長辦公室,財務室,員工休息室。左邊小院裡的兩座房子,是一車間;後面大院有八座房子,是二車間。
經楊姝婕提議,大伙先到車間去參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