勁秋手上拿著的是一個青綠色的筆洗。堂叔在一旁說這是青紋挑絲翠玉筆洗,絕對的開門貨,是他從農村鏟地皮弄到的。九天就笑起來說:「堂叔還鏟地皮呀?!」龍丘日和勁秋就迷惑了。勁秋問什麼是鏟地皮。九天就說就是到農村裡收古玩,一般收到的都是開門貨。
這筆洗裡還殘餘著墨水,但是堂叔說這才是最好的筆洗,墨血融到玉裡,就會產生裝水化墨的奇觀。說著,堂叔就往筆洗裡倒水,果然,水進了筆洗,整個筆洗就立馬黑了起來,黑的不濃淡雅得很。
三個人都打開了眼界,就問堂叔還有什麼好東西。堂叔就笑起來,說:「好藥多的很,苦藥也多得很。」
事過之後,堂叔就開始安排了出行,但是堂叔要等過了年三才走。這樣做既是因為馬上要過年了,也是因為迷信。堂叔說人鬼殊途,這年過的也是不一樣,年底人是快活地張羅著過著年,但是鬼魂卻都因為村子人丁比往常興旺而都離開村莊。所以,人過年前一定要趁早回家,更不可在年關外出,那路上可到處都飄著鬼魂。
堂叔又說特別是他們這行就更不可了,年節是絕不能進到墓裡的,這就像老傳統一樣,日落進墓,雞鳴就需出墓。堂叔最後又添了句說:「這都是規矩!」
九天卻不知道這些規矩,就認為堂叔可能真是老一輩了,但是龍丘日卻記得很好,他認為哪一行行規都是要有的,而且不應該被忘卻的。
黃書被一頁頁地翻了,除夕前一天竟然下起了雪。這裡的雪是干雪,沒有前奏,直接就大片大片地往下掉,掉到地上也不化,而是慢慢地堆積起來。一夜的時間,雪就上了門檻。
而第二天一早就是三十這天,他們三還擠在一起睡,龍丘日和九天就聽到了外面嘈雜了起來。
龍丘日一下就想到了是堂叔和大嫂子的兒女回來了。堂叔雖是乾的摸寶這一行,兩對兒女卻都知書達理的。大女兒嫁到了長安,大兒子和二兒子都在州上當衙役,是給韃子當,還有個沒出嫁的小女兒,之前在宮裡當宮女,後來朝廷倒了,小女兒趁亂逃出來,在大女兒那當貼身丫鬟,日子過得也算消遣。
龍丘日想到這一下子就想起了他死去的妻兒,不知覺就抹下了淚水。雪是下的大了,竟把窗戶都給貼滿了。可是,龍丘日突然聽到了小孩的聲音,又看見窗戶上出現了許多只手,他就知道這是孩子在摳雪玩。
外面笑聲一片,天卻冷的很,龍丘日剛把被子一掀,勁秋就打了個冷驚,醒了,就咒罵龍丘日起這麼早趕著投胎呀!九天卻往勁秋嘴上輕輕打了一下,斥責:「別瞎說話!」勁秋就把頭往被子裡一縮。
九天和龍丘日都起來,勁秋也就不好意思,也就起來。龍丘日把門一拉開,院子裡的一群人就頓時驚住了,而龍丘日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小女兒。勁秋隨後也走到門口,見有一群人就忙退回屋子,說:「難怪我講今早怎麼這麼吵,還以為是人都早上趕集了!」
他們三個穿著前幾天堂叔給置辦的棉衣棉鞋和圍巾,搞的倒也都清爽的很。
龍丘日看了眼堂叔的小女兒,也不好意思地看到旁邊。旁邊時四個小孩,在堆雪人,再就是一個年級大一點的女人,估計是大女兒,然後還有個男的,估計是哪個兒子,都衣冠整齊地站著望他們。
眾人正尷尬時,堂叔來了,勁秋想堂叔來的最好。堂叔一來,站在了兩隊人中間,就趕忙笑起來說:「哈哈!起來了,都是一家人,忘了說,來來,都過來。」他們三個走出屋子,堂屋和廚房側房也都來了許多人,都圍在一起。
勁秋見這麼多人,就走在了最後面,卻腳下沒踩穩,打了個滑,身子往後一倒,人就跌坐在地上,超過龍丘日和九天率先來到人群中。勁秋見前面這人穿著花棉鞋碎花褲子,就抬頭看,只見面前這女子,雙頰紅潤,賽似天女,頓時慌了,趕忙站起來,說:「失禮失禮了!」
這女子同其他人就笑起來。但是,男女授受不親,勁秋還是走回隊列中。
堂叔一番介紹後,龍丘日得知這女子果然是堂叔的小女兒,而之前的那並不是大女兒和某個兒子,而是大女婿和大兒媳。四哥孩子都乖地叫了他們叔,他們也都笑著說:「沒包紅包呀!」
小女兒也叫了他們大哥,隨後就跑開了。隨後就是些瑣碎的事,但是龍丘日卻一直牽掛著那小女兒,但是他告訴自己人都這麼老的,而且都娶過妻了,不能這麼想。而勁秋也在牽掛著那小女兒,不過,勁秋卻不是在想小女兒怎麼怎麼漂亮,而是想自己怎麼就能跌倒呢,而且還滑到人家大姑娘家前面,多丟人,勁秋是越想越丟臉,就那雪往腿裡裝。
正好,小女兒拿簸箕經過勁秋那,看到勁秋在發傻,就「噗嗤」一笑。勁秋一回頭,見走廊走過了小女兒,就想完蛋又被她看到了,就趕緊躲起來了。小女兒在進廚房前,就往這望了下,卻沒見著勁秋,就微笑了下,進了廚房。
大女兒回家只是吃個中飯,下午還是要會婆家的,小女兒則不需要。兩個兒子都把自己的妻子和兒女帶來額,一家子就熱鬧起來,掛燈籠,化麵糊,貼五福,寫對聯,這些事,龍丘日三人也都想幹,卻都被拒絕了。兩個兒子為人都熱情,死活不然他們干,而下人也都回了家,所以兩個兒子帶著一幫小子就忙得熱火朝天的。
勁秋躲是躲到了茅房拉屎去了,不巧的是,小女兒正好來了那事,肚臍下三寸就難受的很,慌慌忙忙走到堆滿了雪的茅房處,卻見到茅房前有腳印,就要往回走,卻聽茅房咯吱一聲。小女兒一回頭,見到是勁秋,勁秋也見到是小女兒。勁秋雖然怕醜,但還是擠了句:「牛姑娘!」他就沒再多說了,倒是牛姑娘笑著對他說:「呵!叫我霞風,牛姑娘多難聽!」勁秋就笑著答道「是是」。
忙了一天,年夜飯一共十六道菜,擠滿了桌子。這年飯,男女老少都得上桌子,這位子就不夠。勁秋就要站起來,九天和龍丘日也準備站。但是,牛姑娘卻站起來說:「你坐!我站!」眾人都拿眼瞅著勁秋,特別是龍丘日和九天,都在私下捂了嘴笑。
牛姑娘的頭髮盤著,上面帶了金釵,站起來也有勁秋這麼高。勁秋不好推辭,就要坐,牛姑娘就要下去,卻不小心把釵被勁秋的長髮給絆住了,怎麼解也解不開,最後直接拿火把毛給次掉了。
桌子上任一直笑沒停,倒是把勁秋和牛姑娘說羞了。
一席飯吃了一個多時辰,外面就響起了鞭炮,孩子們都出去撿炮竹玩,而他們也是在吃了飯後都去放炮竹的。一夥人圍著事先生好的火盆烤起火,孩子們還是在玩炮竹。他們喜歡揉出許多雪團,然後把炮竹放在中間炸。勁秋看見了,就跑過去,拿起一個炮竹,然後捏著尾部,讓孩子們點。孩子們都和這個陌生人混熟了,也就大膽地點了,然後都跑開了。
勁秋就假裝追他們,孩子們就到處跑。然後,一聲響,炮竹在手上炸了,勁秋卻啥事沒有,孩子們就圍著他還要他炸。他就又炸。站在廚房門口掃雪的牛姑娘也偷偷地笑,大嫂子看見牛姑娘在望勁秋,也在心裡笑。
這一夜,雪不斷下著,炮竹也不停地想著,時不時還有飛到院子裡覓食的青藍色的鳥在叫。鳥是衝著勁秋和牛姑娘的屋子裡不停地叫的,卻被一隻貓逮到了,貓就一口吞了鳥,鳥就掙扎著又叫了下。
三更剛過,堂叔就披了衣服出來,要放開門炮。守了一夜的兩個兒子也都回去睡了,這個晚上年又沒來。
次日,鄰居間都互相串門,問候「新年好」,其實他們都是在數著各家的人,怕除夕夜年來了把人給吃了。可是,家家人都齊全,就是西街老樹家的門還關著,人們都知道老樹被韃子弄死了。人們就咒罵:死他娘的韃子,害人呀!
鎮上大都是漢人,但也少不了有韃子。鎮上都傳聞說韃子要分人級呀,分韃子,色目,漢人,南人呀!一群人就又都聚在了堂叔家談。龍丘日他們三個是不管閒事,但是那些人都拿眼瞅他們,有的人還笑。
笑得那人不是對勁秋他們笑,而是看到了勁秋後面的牛姑娘在笑。勁秋回頭見到了霞風,就知道了,然後就拿身子往霞風前一擋。霞風就在院子裡笑,而勁秋則把窗戶給擋完了,那人就不笑,而是翻起了白眼。
年初三,堂叔就開始計劃了,白天除了應付親戚的拜訪,晚上就挑燈收拾東西。而讓勁秋高興的是霞風也會跟著去,大嫂子卻對堂叔的決定沒反應,只是不停地說讓堂叔慢點,注意點,把孩子們都帶好。
堂叔一邊捆紮麻袋一邊點著頭說知道,而牛姑娘也坐立不安地朝勁秋這望,勁秋也朝霞風那望。龍丘日見了就說:「想見就去唄!」勁秋卻嘴不慫,說誰想去,誰想去?
年初五,堂叔才決定出發。臨走前,他在香案上燒了三支香,拿上那隻玉筆洗,他說筆洗音通贔屭,是個祥物。牛姑娘和他娘在側房裡說了好大一會話,大嫂子就領著牛姑娘出來。大嫂子千招呼,萬叮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