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市位於豫省北部,地屬北方,冬日晝短夜長。
到了十二點多的時候,除了幾個徹夜不息的娛樂場所之外,整個城市絕大多處所在,都已經陷入到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一些偏僻的角落,甚至完全就是漆黑一片,只偶爾有一兩盞燈亮起,預示著裡面有一隻或一群夜貓子,還在辛苦的鑽研著什麼……
王老闆的廢舊物品收購站也比較偏僻,甚至就在收購站後面,就是一個不大的小山坡,那裡面堆山疊石,曾經想要建造一個高檔小區,只是因為資金的問題,已經停工了好久,半拉子的樓盤聳立在風雨中,已經快有兩年了,平日也沒個什麼人。
往常在這時,收購站也早應該關燈熄火,但今夜,收購站的深處,依舊燈火通明,七八個身形矮小的青壯年漢子,正在一個叼著煙袋的老漢指揮下灰頭土臉得連夜施工,加緊作業……
劉老闆面無表情的坐在搬到院子裡的大沙發上,一口一口的抽著幾十塊錢一包的黃鶴樓,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但是,沒有人敢惜一分力,幹的是揮汗如雨,只穿著薄背心漏在外面的肩膀胳膊上都霧氣騰騰的。
穿著一身厚墩墩防寒衣物的他,看起來臃腫粗俗不堪,就身為一站之主來說,都顯得過於寒酸,不知道根底的話,誰能想得到,他竟然是個手眼通天的大走私販!
跟那位連國家-領導人都攀上過交情的同行相比,他固然是遜色了不止一分,但是單就文物走-私行業來說,他的江湖地位可是相當的不低,生意也不可謂不大,人面不可謂不廣。
提起他劉宏聲,行內人誰不得翹起大拇指,心中又妒又羨。
從十多歲開始闖蕩江湖,做最不起眼最髒最累的盜墓起家,到現在他已經年近四旬,手裡捏著兩支幾十號人的專業盜墓隊,並且跟全國範圍內不止一家大型博物館有著一定的業務關係和商業聯繫,經營範圍包括盜/墓、走/私、實體、拍賣,朋友遍及大江南北身家巨億的他,在整個古玩交易圈裡,都是一條不折不扣的大鱷。
樹大招風,出頭的椽子先爛,這次不知道哪個關節出了漏子,或者是讓同行把自己捅了也說不定,總之,他已經接到了可靠消息:有香港方面的文物警察,已經聯合大陸警方,一起盯上了他。
不過作為老江湖,他對這些可能出現的意外情況,自是早有打算,退路也是早有安排。
這個城市裡,他早已暗布網絡,攀上了不止一個高官,就是警察局裡也安插有眼線,相關情況他幾乎可以說是瞭如指掌,想走的話,隨時都可以走得脫。
別看現在電視上,警察破案說的神乎其神,監控網絡更似乎無處不在,其實真正的破案效率還是很低下的,如果不真正地加以重視的話,一些簡單的案子其實都有可能要拖延許久,因為黑暗、死角等諸多因素,以警方的警力來說,也難以做到面面俱到。
偌大的城市,一天要發生多少事情,有多少監控死角?
對於手下有著專業人士,並且已經初具高科技犯罪性質的劉氏嫡系來說,順利脫網只是最基本的要求。
但是逃,劉老闆並不甘心!
這次這個大單子,能有劉老闆親自坐鎮,本身已經說明了它的重要性,以及可能隱含的巨大利益。
從收到有關的情報信息,到著手調查、開工、外圍的布線,一些方方面面的投資,情報費、人工費什麼的,加起來已經足足搭上了好幾百萬的投入,如果再考慮到一些產業的空窗期,一旦失手,直接間接的利益損耗,足可以達到幾千萬,還白白浪費了一年的時間!
雖然家大業大,可這樣的損失劉老闆也是無法承受的,冒那麼大的險,結果就因為有條子晃了一槍,就逃之夭夭,那還吃什麼江湖飯?
既然想要撈偏門,就要有那個膽子擔當!
要知道,這可是開山造墓的一座唐代大墓,裡面埋的最起碼也得是個王子皇孫,身嬌體貴身家豐厚的,裡面的陪葬品,最次也得是唐代以前的珍品,運氣好的話,弄上價值幾億的貨,一點都不稀罕。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煙抽了一根接一根,眼看著劉大老闆的表情越來越不耐煩,甚至已經從沙發上坐起,在泥土地上走來走去,終於有好消息傳來了!
「老闆!墓打開了!」
一個灰頭土臉的大漢赤著上身從盜洞裡鑽了出來,忙不迭得跑來報喜,可以看到,他的身後接二連三得還有人從盜洞裡鑽出來,都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泥地上,氣喘吁吁得喘起了大氣,身上都汗津津髒兮兮的。
「小馬,裡面的情況怎麼樣?」
劉老闆臉上喜色一閃即逝,不露聲色得問道。
「盜洞直接打進了墓裡,已經看到了棺槨了,只是眼下還不知道是不是墓主的。裡面還有陪葬的殉葬品骨頭,在墓室裡鋪的厚厚一層。現在廢氣正往外排,負責技術活的兄弟,已經開始扯電線,裝鼓風機了。兄弟們都先躲一下,等一會兒安排廢氣排的差不多了,很快就能下去拿到東西了!」
大漢一邊神情振奮得介紹著墓中的情況,一邊披上了厚實的御寒衣物,眼下這氣溫已經降到了零下好幾度,呵氣成霧,冷得很。
劉老闆把眼一豎,斷然否決道,「等什麼等,現在風聲正緊,早一步也是好的,咱不是弄了些防毒面具,高溫消防衣什麼的,讓兄弟們都穿上,現在就下去,連夜把它給我掏乾淨了!」
「可是?」大漢有些為難的道,「這都忙了大半天了,兄弟們都有點吃不消了,再說,這樣的古墓,誰也說不上裡面都有些什麼東西,兄弟們一時半會兒的,也有點下不去勢啊!」
「老驢上套,不拉就尿!」劉老闆狠狠地把煙頭扔在了地上,惡狠狠地罵了句。
不過劉老闆也知道這盜/墓的事兒犯忌諱,不出點血看來是不行了。
他來回踱了幾下步,終於下定了決心,「你去跟兄弟們說,只要這票幹成了,我一個人加一萬塊錢!可是我事先要說好了,三點,三點以前要統統給我整齊活了,我要連夜把東西都運出去,到時候,要是時間到了你們給我拉稀,這一萬塊錢,可就沒有了!」
當真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消息一宣佈,大家頓時就都忙了起來。
電線,鼓風機,探照燈,無線針孔攝像頭,各式各樣的工具用品,就在幾位身穿消防衣的漢子的手中,一一被送到了墓中。
一個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攤開了筆記本電腦,通過攝像頭傳輸過來的視頻數據,正對整個墓葬進行著初步的評估……
工作緊張進行著,一切都有條不紊運轉良好,一件件器物被源源不斷的帶出墓葬,大到陶甕、戰甲,小到銅錢玉珮,不多時,幾張桌子上就被擺的滿滿噹噹的了。
就這,還只是一點零頭而已,主要墓室還並沒有打開,夥計們正加緊開鑿。墓主的棺槨也未曾發現:那裡面,才是真正的好東西!
劉老闆情不自禁的戴上了手套,一一打量起了收穫到的珍藏。
這是鑲金嵌銀的古唐代海獸葡萄鏡,帶銘文的!
這件寬47毫米,高24毫米的西漢玉琮,這可是禮器。
林林種種的唐代以前的古文物,得有百十來件,可把劉老闆樂壞了,心說再摻點真貨、假貨、半真不假的殘貨,完全可以開上幾場黑市拍賣了,到時候,那錢還不大把大把的?
咦,這是什麼?
劉老闆用手托起了一件奇怪的物件,心裡總覺得有點什麼不對勁兒!
只見,這果然是一件精美絕倫的玩意兒,青銅鑄造的底座,飾以龍虎,饕餮紋路,底足上鑲嵌了整一圈的各色寶石,堂皇富麗,氣派啊,真是氣派!
就這,還只是個底座!
在那底座之上,是一顆網球一樣大小的晶體,形狀是並不十分規則的球體,也說不出到底是個什麼材質,晶瑩剔透,花紋隱隱,五顏六色的美麗斑斕,美不勝收不說,看起來更有一種異樣的熟悉感,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呢?
「小唐,你過來一下!」
正一絲不苟的整理著相關視頻數據的高材生小唐,立刻夾著筆記本,來到了劉老闆身前。
「老闆,什麼事兒?」
「這東西,到底是哪裡拿到的?」
小唐看了一眼,很快就找到了它的出處,對照著相應給視頻,一板一眼得給老闆做著解釋,「哦,是這個啊,老闆你看,它是放置在墓室的這個地方的,應該是一隻禮器,我估計就和西方的水晶球一樣,古人認為它可以溝通陰陽,所以鄭重的放置在這個地方,很可能,這是一件重器!」
劉老闆撓了撓後腦勺,我怎麼還是覺得它有點什麼不對呢?
沒等劉老闆想出個所以然來,忽然,一隻冒著白煙的東西,骨溜溜從遠處滾了過來,劉老闆頓時心中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腦子一沉一頭栽倒在地,昏死了過去。
在場的一位都沒漏過去,都暈倒了。
米連城刷的一下竄了出來,一把搶過劉老闆手中的「重器」,然後停也不停,飛快地就跑了個沒影。
他那一下精神壓制,已經是不影響傷勢下所能動用的全力,但這些人頂多就暈倒一兩分鐘,不走,等著被發現啊?要的就是了無痕跡好不好?
臨走,米連城把那偽裝冒煙的東西也拎走了事,隨手扔到了路邊的垃圾桶裡,故佈迷局留下它就有破綻了,又不是真的乙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