嫻姨很快就離開了,門被輕輕地掩上。
米連城愣愣的看著,像是整根脊樑都被抽走了一樣,無力地癱倒在床上,眼角,有淚流下。
一滴滴,一串串,止不住,流不停。
心在不停的嗚咽。
他的心中充滿了太多的情緒,歡喜,快樂,憤怒,痛苦,傷心,他的心都亂了!
這一刻,什麼任務,什麼無限,統統都是浮雲,只有最純最真,從心底冒出的歡喜。
嫻姨,是真的!
房子也是真的,就連那股莫名的熟悉,都是真的!
我終於又回到了這個時代,可以挽回我一切的痛苦,終結所有的罪惡!
十七歲的記憶裡,有著短暫的,這美好一刻的印記,只是早已被深埋、淡忘,湮沒在時間深處,碰一碰,就痛徹心扉。
那是最無奈的遺忘,想都不敢想,像一個標準的懦夫。
這一刻,米連城終於在慘痛的淚水中,回想到了過去,被那逝去的洪流,深深的淹沒。
就在十三年前,嫻姨的未婚夫死在了一場不為人知的軍事任務中。
年僅十七,還懷著幾個月身子無依無靠的嫻姨,在偏遠守舊的山村根本活不下來,無奈之下只好遵照未婚夫的囑咐,試探著投奔了身為未婚夫生死之交的戰友,也就是米連城的父親,米冉。
嫻姨自此就在米連城家裡住下,如同一家人一般。
家裡的房子小,只有二室一廳一衛,初來乍到的嫻姨最開始和米連城的母親住一屋,得到了很好地照顧。
就在那一年,虞可可出生了,住滿了月子的嫻姨換了房子,和四歲的米連城住一間。
離開了大鬍子扎死人的可惡爸爸,和身子軟軟的、香噴噴的嫻姨住一間屋子,米連城小小的心底也滿是快樂,何況,這裡還有小小的,比自己還小的妹妹?
幸福的日子總不持久,就在一家人雖然貧窮卻依舊快樂得生活著的時候,噩夢陡然而至,米連城七歲那年,外出旅遊的父母所乘的大巴車翻進山溝,一車老小七十多人無一倖存!
是嫻姨收養了米連城,給了他無微不至的照顧,也給了他溫暖,給了他家的感覺。
從那以後,米連城,就剩下了兩個親人,後來又變成了三個:高中畢業考上大學的小姨柳欣從家裡逃婚,投奔了她的姐姐,來到大城市圓了她的大學夢。
作為嫻姨的妹妹,柳欣也是萬里挑一的美女,生就一副古典、嫻靜容貌的她,卻是一位外柔內剛的奇女子。
這個只比米連城大了五歲的小女人,前世卻死得很是淒涼。
在本市醫科學院上學的她,在校期間衣著簡樸,生活很是窘迫,平常還要出去打工,賺的錢有一多半都寄回家裡,消耗在了米連城和小妹虞可可的身上。
但這絲毫不能影響她在校的人氣。
被公認為是醫科院唯一平民校花的她,擁躉眾多,愛慕之士如過江之鯽,其中不乏富家公子。
可惜柳欣雖然外表文弱,內心卻十分剛強,一向堅強自立,潔身自好,對於追求者向來不假辭色。
這愈發使得她受人愛慕。
美人人人都愛,有的惜花,有的摧花。
追求美人,有的陽光正派,也有的陰險狠毒。
柳欣很不幸的遇到了一條毒蛇。
這條毒蛇名叫王向坤,是本市中心醫院院長的兒子。
王向坤在柳欣的所有愛慕者中,不是最愛她的,也不是最有權勢的,卻是願意花最多心思不擇手段得到她的。
他想到了一個最有趣味的辦法,覺得一定能折取這朵鮮花。
他默默地,用永不停歇的輿論攻勢將柳欣層層包裹。
無非是花點錢罷了,算得什麼?
身為一位年過五旬才終於得子的大型醫院院長的兒子,他什麼都不多,就是錢多!
於是流言四起。
種種花邊新聞繪聲繪色的慢慢傳開,漸而,甚至有了圖片。
一會兒是柳欣被富豪包養,柳欣進出豪華賓館的ps圖。
一會兒是包裝精美的柳欣私密香艷床照。
學校論壇上的爭論此起彼伏,污言穢語層出不絕。
攪起滿城風雨!
女兒家的清譽不容玷污,遭受這樣的污蔑誠然痛苦,但,一個窮人家的女孩,無權無勢又無錢,縱然痛苦又能怎樣?
更何況,校花的名頭雖不能當飯吃,卻已足以讓早就心懷不滿的有心人推波助瀾。
謠言止於智者,智者又有幾多?
所以,校花的神話漸漸淪落,一向潔身自好的柳欣漸漸為人所不齒。
王向坤把一切都看在了眼裡,他看到柳欣的身周漸漸清冷,無人問津。
於是,他展開了攻勢。
我是愛你的,我相信你是純潔的,一句句情話張口就來,一捧捧鮮花接連送上,金銀珠寶鑽石首飾他什麼沒有?
他覺得自己已經已經展示了十二分的誠意,這個無人問津的女人,總該落到自己的嘴裡了吧?
沒想到柳欣依舊對他不假辭色,對他的表白毫不動心!
這樣的狀況觸怒了王向坤,他不知道這一年來的風言風語,讓柳欣早就涼透了心,下決心不在上學期間找男朋友。
他更想不到的是,柳欣早對這層出不窮的流言蜚語產生了警惕之心。
平白無故地潑她一身髒水,她一個窮人家的女孩,除了一身不錯的皮相,還有什麼東西值得有心人鍥而不捨的惦念呢?
發了狠的王向坤是很恐怖的,足以破碎一個少女平凡的美夢。
留校任職的機會毫無原因的失去。
去醫院上班總是橫生波折。
人比花嬌的劉欣疲於奔命,一日日奔波在求職的工作中。
而就在這個要命的關頭,嫻姨在大街上被一輛簇新的大奔馳攔腰給撞上,當場重傷昏迷不醒,肇事司機逃逸,事後調取錄像時,卻被推說當時監控未曾打開。
一家人一下子陷入了愁雲慘霧之中。
小姨出去借錢,卻最終在一間賓館的二十一層高樓縱身躍下,死無全屍,調查結論卻是自殺。
米連城之前一無所知,小姨又有心隱瞞,直到不幸發生的一天,他回首往事,才知道小姨到底過得有多不順,經歷了多少艱辛。
他痛悔不已,知道這裡面肯定有很多秘密,可惜卻沒有能力,也不能去探查。
自小就性子略顯陰沉他,當時恨不得拎出一把菜刀,活劈了那個畜生,但看著臉色蒼白對著媽媽只知哭泣的可可,還有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嫻姨,他終究還是沒有付諸行動。
他還有嫻姨,還有可可,還有許多必須用肩膀扛起的責任,唯獨沒有沒有放縱的權力。
他拿出了家中所有的積蓄,連房子都賣了,終於湊夠了第一筆手術費和醫療費,甚至為此輟學不上,從一個學習成績拔尖,立志考上清華北大的學子,淪落為了一名社會最底層的拾荒者,租住在城中村最破敗的院子裡,每天和髒臭的垃圾廢品打交道,辛辛苦苦得掙著一筆筆的醫藥費和妹妹上學的學費錢。
就算如此,他也依舊在一次疑點多多的鬥毆事件中,作為一個無辜的路人被波及,當場被打斷了一條腿,還被扣進了警局。甚至連一個合理的說法都沒有,就被硬生生扣押了半個月,最終因為耽誤治療的緣故,成了一個瘸子。
如果不是一個看不過眼的小警察多了一句嘴,米連城甚至都不知道是誰整的他。
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一個十三歲的少女,一個昏迷不醒的植物人,就這樣在淒風慘雨中生活了四年。
四年中,米連城每一天都在忙碌,他白天早出晚歸,在一個個小區、街道裡奔波,晚上回家還要幫可可學習功課,為嫻姨按摩、翻身,做一切能做的事。
他手上生滿了繭子,兩條腿磨礪得得滿是猙獰粗大的青筋,臉上充滿了滄桑,年紀輕輕就滿頭白髮。
讓他欣喜的是虞可可很懂事,從來不淘氣,小小年紀就已經燒了一手好飯,學習成績也很優異。
他覺得,可可應該有一個不同的人生。
但和米連城的陰沉卻善忍有所不同,這個女孩兒是很憂鬱的,也許是因為未出生起就淤積了太多的悲傷離合的緣故,她成熟的極早,並且像飛蛾撲火一樣,瘋狂的燃燒著自己的光和熱。
十六歲生日的晚上,她就鑽進了米連城的被窩裡,她已經是一個成熟的美人了,頭髮烏黑亮麗,眼睛又大又媚,胸和臀都已經十分豐滿。
她的情話點燃了米連城的**,「我知道你從小就喜歡我的媽媽,可媽媽的意思我們誰也不清楚,你,就把我當成媽媽吧,女人總是要嫁人的,我願意嫁給你,我,我要你!」
濃烈的感情總是怕走火,米連城對可可更是充滿了感情,他看著她出生,看著她一步步學會走路,看著她長大,怕她會吃苦,更怕她會受氣,怕她受到一丁點傷害,他是愛她的。
所以,他們做了,像一對戀人,一對夫妻,一對野人一樣的做了。
但是光和熱都是有限的,太多的激情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一年後可可終於還是死了,死於無藥可醫的絕症:癌!
「我可想和你一起生活了!」臨死時,早已失卻人形的可可,眸子睜得大大的,眼中充滿了憧憬,「我想給你生個兒子,可惜,我還是膽子小,你的膽子更小!我們應該早一點的。我走了以後,你,你要照顧好媽媽!」
無限空間的出現,是在2020年以後,米連城成為契約者時,已經失去了所有。
嫻姨在病痛中死去,米連城沒有了牽掛,終於可以放手一搏之時,卻連仇人的人影都沒能看到,就被打入了大牢,受盡折磨。
無限,寄予了他所有的希望,和夢想。
可惜,等他有力量改變他人的命運時,他的敵人,早已像一坨狗屎一樣,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從此,他便只剩下了一個夢,一個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