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城內,登萊巡撫孫元化的心焦急萬分,如今城中的局勢,真的可以說是勢若危卵!城外面對的是原先他頗為賞識的悍將孔有德的大軍攻擊,城內遼東軍卻又人心浮動,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內亂,這樣的形勢,他又如何能夠不知。
只是局勢走到現在,已經非他所能掌控,越是此等的亂局,越是要震之以靜。事實上,如今的他手中竟沒有可以一隻真正可以信賴的軍兵!明末兵事,所謂的書生掌軍,大致情況也就是如此吧,身為大軍統帥,威信難立,唯一能夠依仗的竟然就是虛無縹緲的皇權和足額兵餉,一旦軍兵們混成了軍痞,失去了對皇權的迷信,那統帥們的權威就岌岌可危了。
事實上現在孫元化唯一寄希望的就是朝廷的援軍盡快到來吧!
這日午時,孫元化正在府內,突然聞聽得港口處炮聲隆隆,立時心中大驚!這就要來了麼?忙高聲叫道:
「孫福!孫福!」
「老爺!咱這就在呢!」忠心的管家旁邊閃了出來。
「你去問問,港口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老爺!這還用問嗎?」孫福的老臉哭喪著,一把淚一把鼻涕的說著:「肯定是港口的水師營也跟著叛變了,那些遼東的刁民,良心都被狗吃了,受了老爺大恩,最終卻還要和咱們兵戈相見!」
「不會的,不會的!」孫元化在口中喃喃說道:「我對他們有大恩,救了他們好多性命,當日裡明明指天畫地說好的,要對我忠心耿耿!」
「別傻了!老爺!那些兵痞們的話如何能信,這都是什麼時候了。亂世啊!亂世啊!亂世中人命如草芥,哪裡還有傻乎乎的重信守諾的君子,更何況是那些殺人不眨眼從東虜的屠刀下逃出來的賤民!」老管家也是情急失控,說話間已經是口不擇言了!
孫元化搖搖晃晃,幾乎已近無法憑著自己的力氣站立在那裡。「亂世!亂世真的到來了嗎?」沉默了半天,眼中涕然淚下,長吁了一口氣道:「……也罷!你趕快收拾準備一番,帶著我妻兒家人,趕往總兵官張可大處。他那裡還有些軍兵。讓他帶著你們趕快逃命去吧!」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
「老爺!老爺……」
……
登州軍港內,水師營。
在港口巡弋的官兵們剛剛聞聽得午時的炮響,心中惶恐之際。從港口的遠端,就已經傳來了有大群艦船來攻的消息!當值的軍官忙領兵出戰。一番忙活之後,港口處的主力船隻剛剛解開纜索,周邊護翼的小船前出擺出迎戰的架勢,對面天海之際。一群高如山巒的巨船,巨大的如天邊雲朵一樣的巨帆,就已經吃足了風,迎面朝著撞了過來!
在船頭上,隔著遠遠的望見,竟赫然是無數的黑洞洞的碩大炮口朝著這邊!
「哦!我的老天爺啊!全是紅夷大炮!這是哪家的船隻,難道是天兵天將下凡了麼?」回首看看自家手裡的鳥槍弓箭之類的東西,登州水師營巡弋迎戰的船隻兵丁們心裡頭不自主的發涼,一時間都愣在了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辦!
轟!轟!轟!突然。身後也傳來了炮響,官兵們還以為是自家的大股船隊出來支援了,心生歡喜,忙回身一望。卻見自家的營盤裡船隊沒有出來,卻突然傳出了大聲的鼓噪喊殺聲!不一會兒。營內大明朝的龍旗緩緩降下,慢悠悠的升起來了一副迎風招展的碩大的白旗!
電光石火之間,軍官的腦子突然迷瞪了過來!
「別開炮!別開炮!咱家也投降了,投降了!」說著時。軍官們三下五除二的將身上的大明鮮紅兵襖除下,從貼身的小衣上撕下一根長長的布條。高高的舉起來晃了又晃,
「咱們都是義軍!投降了,投降了!」
旁邊的水師營官兵們很快的也有樣學樣,眨眼間的功夫,水師營的小船上都是無數的白布條迎風招展!
迎面的巨船看見了這邊的滑稽一幕,果然沒有開炮,只是蠻橫的憑著船身迎面毫不閃避的撞了過來。龐大的艦船就像一群蹣跚前行的巨象,一路撞翻了不知道多少只水師營的小船!毫不理會水面上翻落的大片大片的明軍水師營的官兵們,大喇喇的停靠在了碼頭上!
緊接著,就從上面噴湧而出無數的如猛虎般咆哮的軍兵!
在水師營裡的內應的幫助之下,眨眼之間,登州軍港碼頭和水師營盤就落在了李哲的手中!
繼控制住了港口和最先投降的水師營之後,按照原定計劃,張遼鄭芝虎周瑜等人各自帶著一路軍兵,在投降官兵的帶領下,直奔事先預定好的城內的幾處要地!
張遼帶著突擊隊,左手手臂上都繫好事先說好的起義軍的標識——一根白布條,沖在入城軍兵的最前面。迎面看見不少的明軍,一看見這等陣勢,直接就是傻愣愣的放下了武器跪在當地!有少數的企圖頑抗的,還沒等開口,這邊嗜血的軍兵們手中的火器就毫不客氣的咆哮了開來!
一陣如雷鳴爆響一般的轟鳴過去之後,硝煙瀰漫,對面按照慣例排的密密麻麻的衝擊陣勢中的人體就已經變成了一灘灘的肉泥。以此時的交戰距離,突擊隊手中的自動武器的威力幾乎被發揮到了最大,不過是十幾桿槍火就足以清掃一切!剩下的僥倖未倒的明軍們在這等霹靂打擊之下,都是神情恍惚,口中哭喊著不知所謂的神仙爹娘!顫巍巍的噗噗通通跪倒在了地上,再也不說抵抗的事兒了!
一路暢通無阻,直奔目標。到了府庫之處,終於遇見了阻擋,一群明軍憑著一道柵欄大門攔在門口,吆喝著拿著鳥銃弓箭射擊!
突擊隊二話不說呼叫火力,後面跟上的火力手們裝備的單發火箭炮帶著尖嘯一頭紮過去,直接炸的人仰馬翻,碩大的木頭柵欄變成了沖天的碎木呼嘯著橫飛開去,拐走了十幾條站在木門後的明軍官兵性命。密集的突擊火力彈雨瓢潑而下,立時擊潰了擋路的軍兵!府庫內值守的數百官兵士氣在這樣的霹靂雷霆打擊之下,迅速崩潰,滿地上到處都是哭爹叫娘著舉手跪地投降的傢伙!
不多時,張遼等人已經完成了佔領要地的任務,工匠營、府庫、巡撫衙門、一一落在李哲軍的手中,陸戰隊開始在城中四處擴張,控制街坊和各處交通要道,一門門的火炮開始在各處要地架了起來,大群的投降官兵們在李哲軍的指揮之下,開始上街維持街面上的秩序!
到了此時,東門外方才轟然一聲巨響,城門告破,一系列震天的火炮槍響之後,孔有德叛軍終於在城內叛軍的幫助之下,擊潰了擋路的明軍,衝進了城內,
大群鼓噪的聲音從那邊跟著傳來,
「城破啦!城破啦!」入城的孔有德軍兵們和反正的遼東兵們,一邊大聲吆喝著,瓦解著城內明軍抵抗的士氣,一邊鼓噪著沿街衝擊過來!這些傢伙們好不容易等到了破城,這會兒衝進來就等著燒殺擄掠,大肆享受一番了!
誰知剛剛衝出一條街道,轟隆一聲炮響,在叛軍前鋒前面炸開了磨盤大的一個大洞,噠噠噠噠一陣震耳欲聾的槍炮聲響,漫天的碎石瓦礫翻起,叛軍們趕緊臥倒在地上!
對面一群身著異樣鎧甲服裝傢伙們擺開了架勢,攔在路上,張遼身著鎧甲頭盔走在前面。
「站住!」
叛軍們眼見的看見張遼等人左臂上綁著的白布條,立時鬆了一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
「自己人!自己人,都是自己人!」說罷揚了揚手臂上的白布條!一臉諂媚的迎了上來,「咱就是遼東義軍中的,兄弟叫陳光福,你們這是……海上鄭龍王的爺們吧!乖乖!這麼厲害!怪不得縱橫海上沒有敵手呢,兄弟們的手上的傢伙果真不愧是這個,恩!絕對是這個!」說著時,手中翹起了大拇指對著張遼!
「知道你們是義軍,好了!現在城內咱們已經佔領,就不勞諸位的大駕了,你們領頭的是誰,讓他帶著你們整隊,跟我到水師營大營去接受整編!」
陳光福大睜著雙眼,
「什麼?這!這就完了,兄弟們可還沒有……還沒有聞著葷腥呢?」
張遼斜著眼冷笑道:
「什麼葷腥,怎麼?你們難道還想禍害這城裡的百姓們一番不成?」
陳光福看著張遼眼中的冷笑,一時間不知就裡,心中大訝!這怎麼成,兄弟們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干的活兒,竟然連在城裡快活一番都不行麼?這天下哪裡有這樣的說法兒:「你,你,你……這可不成!兄弟們可是跟你們賣命的!」陳光福情急之下喊道:「你們都吃干抹淨了,想拋下咱們兄弟們,這可不行!」
「放肆!怎麼?難道還敢違抗軍令嗎?」張遼身上滿身的戰火鮮血痕跡,面目表情猙獰,單手緩緩揚起,隨著他的手勢擴散開來無邊的血氣,身後的突擊隊員們手中黑洞洞的槍口,一排排的齊齊放下,對準了對面的這群遼東叛軍的軍士們!
不知怎的,看著這架勢,身經百戰的陳光福頭皮止不住的開始發麻!
「住手!住手!」一波噠噠噠的馬蹄聲響,孔有德帶著親兵馬隊沿街開道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