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流言四起亂陣腳
今日在凌煙閣議事之時,太子又親自從左右羽林軍中擢升了幾個將領,大有與前些日子天後安插的武家宗親分庭抗禮之勢,一同議事的朝臣,居然沒有一個提出異議,這讓以武三思為首的武家子弟心裡頗為鬱悶。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天皇已經罷朝多日,而天後又要照顧天皇的身體,成日地伴駕在側,實在是騰不出手來。自太子監國後,大膽任用新人,查辦了吏部特大官員受賄案,並在淮水下游洪災氾濫一事的處理得當,受到了滿朝文武的誇讚。故而,天皇對太子愈發地寵愛的,軍國大事,他都放心地交給太子處理。
正因為如此,原本囂張至極的武家宗親這一陣子都是低調做人,就連那些個平日流連煙花柳巷的浪蕩子們,也被長輩們牢牢地盯住,乖乖地窩在府中,蟄伏不出。
光宅坊的將軍府中——
武三思今日十分煩躁,獨自一人不停在書房中走動。剛過午後,將軍府中十分安靜,內院中,幾乎看不到下人在走動。可就是這麼安靜的環境,卻讓武三思覺得一陣壓抑,他推開窗,抬頭看去,卻發現天空也如同他的心情一般——厚重陰霾,他搖搖頭,狠狠地將兩扇精緻的雕花木窗合上。
「哎——」長長地歎口氣,武三思走到木椅前,一屁股癱坐在上面。
「怎麼,少爺是有什麼煩心事麼?」輕雲推開門來,將武三思的頹唐模樣看在眼裡,放下手中的托盤,走到木椅後,伸出手去,為他小心地揉捏著肩膀,嘴裡溫柔地問道,「可是今日的午膳少爺用著不合心麼?」
「沒有,」武三思閉上眼,全身放鬆,任由輕雲為自己按摩著肩膀,慢騰騰地說道,「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罷了。」
「呵呵,」輕雲一邊繼續手上的動作,一邊輕笑道,「不是輕雲自誇,咱家少爺在武家若是說才智第二,便沒有人敢稱第一了,少爺都想不通的事情,可見是件大事了。」
輕雲的話讓武三思不由苦笑兩聲,他睜開眼,微微側過頭去,對上輕雲那雙漆黑的瞳孔,忽然說道,「輕雲自小都在榮國府長大吧?」
不明白武三思為何會問到這樣的話,輕雲臉上的表情有了瞬間的錯愕,不過她到底是個機靈的人兒,片刻,臉色便回復了自然,她回道,「奴婢是家生子,父母都是榮國府中的老人兒,如今被派到長安城外的農莊上,蘀周國公管理莊子。」
「嗯,」聞言,武三思輕輕地點了點頭,又接著說道,「在榮國夫人薨之前,你一直都在榮國府中,做的是誰的丫鬟?」
「少爺,奴婢在跟著少爺到將軍府之前,一直跟著賀蘭少爺。」輕雲據實以告。
「賀蘭敏之?」武三思聽到輕雲的嘴裡吐出這個名字,他的眉頭忽然皺起,「他的日常起居都是由你照顧?」
「是的,奴婢是賀蘭少爺貼身丫鬟,自然要負責少爺的日常起居。」
「很好,」武三思響起那個與自己在榮國夫人葬禮上只有一面之緣的表哥,唇角忽然揚起,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那個叫做賀蘭敏之的人,不是同自己一樣,也是天後手中的一顆棋子?想到這裡,他忽然開口道,「輕雲,你老實告訴我,那個賀蘭敏之是否真的像傳聞那般——不堪?」他斟酌著自己的用語,心頭湧上一陣不舒服的感覺,賀蘭敏之同他外祖母之間的那件事兒,確實是太過不堪啊
「這……」輕雲的話一時被噎住,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難道,他怎麼樣,你這個貼身丫鬟都不知道?」武三思的話裡透著冷意,此刻,他的雙眼已經完全睜開,目光緊緊地停駐在輕雲的臉上,他的眉宇間透著不耐煩。
輕雲被他的模樣唬住,趕緊開口道,「依奴婢看來,傳聞多有不實之處」
「哦?」武三思聞言一挑眉,接著問道,「哪些不實?」
「賀蘭少爺雖然花名在外,但很多時候都是那些個狂蜂浪蝶自己貪戀賀蘭少爺的美色,自己送上門來的,怨不得他。」輕雲說道,便想起那張宜男宜女的美麗面龐,不由得臉上有些發熱,那個賀蘭少爺真不愧是長安的第一美男子啊
「照輕雲如是說,那個賀蘭敏之倒沒有傳言中的那麼罪大惡極?」
「嗯,」輕雲重重地點頭。
「那好吧,我知道了。」忽然,武三思渀佛失去了對此事探討的興趣,他再度閉上眼來,任由輕雲為他揉捏著。
輕雲見武三思不再說話,便也閉上了嘴,小心地繼續手上的工作,不一會兒,武三思均勻的輕鼾響了起來,輕雲便停了手,從架子上去了件外裳披在武三思的身上,自己則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就在輕雲的關上門後,原本應該還在熟睡的武三思此刻卻是睜開了眼,他撥去身上披著的外裳,緩緩地坐了起來。
賀蘭敏之曾是天後最寵愛的外甥,甚至為了讓名正言順的繼承武家的產業,還下旨賜他姓「武」,不斷地封官賞賜,甚至還可以自由地出入宮廷,聖眷優渥,竟至於斯
饒是如此,這賀蘭敏之卻還是落得一個客死異鄉的下場,若不是天後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將他的屍骨送還長安,葬在了韓國夫人武順的墓旁,說不定這樣的一代風流人物便會屍骨無存
想到這裡,武三思忽然陷入了一種深切的恐懼,他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後頸也起了一串雞皮疙瘩,自己最寵愛的親外甥尚能如此,更何況只是一顆棋子的明崇儼?
想到那日明崇儼在說到自己遇到刺殺一事時,刻意地問過自己認為天後是怎樣的人,武三思忽然醒悟過來:難道,刺殺明崇儼的人真是天後派出的?她在利用完明崇儼之後便迫不及待地將他當做棄卒一般扔掉,用明崇儼的死去栽贓太子?
越這樣想著,武三思便覺得可能性極大
不自覺地,他的手緊緊地抓著木椅上的扶手:對,一定是這樣天後連自己最喜愛的親外甥都能下得了手,一個明崇儼算得了什麼他武三思不過是曾經的賀蘭敏之罷了,待天後利用完他之後,他也會變成一個棄卒
武三思握住扶手的手越來越緊,「彭——」一聲響讓他從自己的沉思中回神,這才發現,他已經生生地將扶手從木椅上掰了下來,他丟掉攥在手裡的木製扶手,心道:不,我一定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絕不
有了決定,他便不再遲疑,走到桌案前,舀起筆墨,迅速地修書一封。
承乾殿外,一個極偏僻的角落裡,幾個太監宮女聚在一起。
「欸,你們知道嗎,我今日聽到一個關於太子身世的消息,絕對可靠」被眾宮人圍住的一個賊眉鼠眼的小太監小聲地說道。
「太子身世?」一個小宮女接嘴道,「太子殿下不是天皇陛下同天後娘娘的次子麼,這又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誰知聽了這話,那賊眉鼠眼的小太監居然若有其事地搖著頭,乜著眼看著方才說這話的小宮女,嘴裡嗤笑一聲,道,「非也,非也,你所知只是表象」
聽他這麼一說,他周圍的宮人更來勁兒了,一個勁兒地拉著他讓他說出太子的身世來。那人見時機已經成熟,便嘿嘿地陰笑兩聲,又警覺地抬起頭來環顧四周,確定四下並沒有別人偷聽之後,才壓低著聲音,向其餘的宮人說著他知道的故事。
「其實啊,太子並不是天後所出,而是天皇陛下與已故韓國夫人所生的孩子」
此言一出,周圍傳來了大大小小的抽氣聲,那人似乎很滿意其餘的人有這樣的反應,清清嗓子,繼續說道,「那時候天後娘娘只是皇上身邊的一個昭儀,中宮由王皇后掌管著,皇上的身邊還有一個受寵的簫淑妃。天後當時生完孝敬皇帝(已故的李弘)不久,無暇侍奉天皇,卻又怕簫淑妃同王皇后將皇上的寵愛搶了去,於是便將自己新寡的姐姐,後來的韓國夫人武順介紹個了皇上。你們想啊,那天後生得天澗國色,天後的姐姐能有差的嘛?自然,皇上被那個韓國夫人迷得神魂顛倒,連帶著,對那是還是昭儀的天後娘娘寵愛有加。就這樣過了一年,韓國夫人生下一名男嬰,韓國夫人寡居在家,卻忽然多了一個兒子,又是皇家血肉,天後自然不能讓這男嬰流落在外,於是便當做自己的次子帶入宮中,這男嬰,便是現在的章懷太子」
那小太監呢一說完,圍繞在他周圍的眾宮人皆是一副錯愕的模樣,那人見狀,便也滿意地點點頭,趁眾人還未回過神來的時候,迅速地遁走了
過幾日,宮中便流言四起,矛頭全是指向太子太子為了此事懲罰了好些宮人,但流言還是止不住,不久,居然有愈演愈烈的徵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