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呼喚:收藏,推薦咩咩
「真是皇上准的?」大明宮中的丹鳳殿,武後端坐在銅鏡前,鶯歌矮立在她面前,小心地為她畫著眉,青黛細描,眉梢上挑,似蝴蝶欲飛。(址
「回娘娘,聽蘭芝殿裡的人說,敏月小姐掛了一幅上官婉兒所著《春宴》在牆上,皇上看到之後大為讚賞,敏月小姐便趁機得了皇上恩准,讓上官婉兒到她殿中討論詩文。」鶯歌在武後耳邊小聲地說道,待說完,鶯歌手上的活兒已經完畢,一對嬌媚的蝴蝶眉便描好了。
「嗯。」武後看著銅鏡中的容顏,輕啟朱唇,「鶯歌你這雙手是越來越巧了,瞧這一對眉,像是要飛走似的。」她滿意地挑挑眉,直覺得頗有振翅之感。
「謝娘娘誇獎,能討得娘娘的喜歡,是奴婢的福分!」鶯歌低著頭,恭敬地說道。
「鶯歌,你說,敏月要了那上官婉兒,意欲何為?」武後伸出手,輕輕理了一下自己的鳳冠,問著身旁的鶯歌。
「主子們的事,奴婢不敢妄言。」鶯歌回答得十分恭順,她在武後身邊已有八年,早已摸透武後陰晴不定的性子,因此,無論武後問什麼,她必須小心謹慎地應付。
「呵呵……」武後輕聲笑著,流光轉動,仰起頭,純黑的瞳孔映著鶯歌惶恐的臉,她開口,聲音如珠玉相碰,「鶯歌啊,為何你總是這麼拘謹?」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鶯歌小腿一軟,跪在了武後的裙邊,「奴婢愚笨,不知道主子們心中的想法,娘娘的問題,奴婢實在不知道怎麼回答,請娘娘恕罪!」說罷,鶯歌的頭重重扣在地上,發出陣陣悶響。
武後臉眼皮都未曾動過,只是輕輕說道,「鶯歌怎麼會愚笨,你可是頂尖的聰明人。」
武後溫柔的話語讓鶯歌的頭皮發麻,她更加用力地叩頭,「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好了!好了!」武後有些厭煩地揮了揮手,「起來吧,幫本宮把這支簪子插上。」
「謝娘娘!」鶯歌如蒙大赦,趕緊起身,接過武後手中的簪子,輕輕插在了武後的髮髻上。
「嗯,不錯,」武後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又看了眼身後額頭紅腫的鶯歌,嘴上讚道,「我說鶯歌是個聰明人吧,瞧,你插簪子的位置和本宮心中想的可是一模一樣呢。()」
「娘娘……」鶯歌一陣緊張,低著頭,不敢接下去。
瞧著鶯歌惶恐不安的樣子,武後側過臉去,舒展著染好的十指丹蔻,輕輕問道,「那鶯歌可知道本宮下一步要做什麼?本宮問你話呢!」
武後的話讓鶯歌退無可退,若是再想搪塞,恐怕自己的性命就堪憂了,鶯歌想了半晌,試探性地回答道,「娘娘不願讓上官婉兒去蘭芝殿?」
「怎麼會?」武後動動手指,看著紅影晃動,十分滿意,「這是皇上准的,本宮若是不願,豈不是要讓皇上為難了?」
「可是,敏月小姐讓上官婉兒去蘭芝殿,恐怕不是討論詩文那麼簡單吧!」
「呵呵,真是聰明!」武後巧笑嫣兮,「我那侄女我太清楚了,討論詩文?她能有這種閒心?」
「娘娘的意思是……」鶯歌略一沉思,抬起眼,看著武後,試探性地說道,「敏月小姐並不喜歡詩詞歌賦,但是宮中有一人卻十分鍾愛此道……」說到此,她停住,看著武後。
「你也想到了?」武後抬眼看了鶯歌,滿意地點頭,說道,「現在,雖然賀蘭敏月是皇上寵在心尖子上的人,還賜給她蘭芝殿,住在宮中,享縣主俸,但說到底,她可是沒名沒分地跟著皇上,若哪一天皇上厭倦她了,她,便什麼都不是了。」
「所以,敏月小姐才會將上官婉兒攥在手中,借討論詩文為名,討得皇上的歡心,以此固寵,說不定,還能得到得到金冊,成為皇上的妃子!」說到這裡,鶯歌停下,緊張地看著武後,「那娘娘,我們……」
「什麼時刻了?」卻不等她說完,武後打斷鶯歌,問著時辰。
「回娘娘,辰時三刻。」鶯歌看了一眼沙漏,回答道。
「該去凌煙閣了,大臣們差不多已經等在那了。」武後說道,便起身,鶯歌上前為她整理鳳袍。
門口,步輦已經備好,鶯歌小心地扶著武後坐上。
「下朝之後,我要見見上官婉兒。」坐上步輦,武後小聲地在鶯歌耳旁吩咐。
「奴婢遵命!」
「起——」趙邦國尖細的聲音響起,八個太監穩穩地抬著武後,朝凌煙閣去。
自上次校場馴馬之後,半年來,這是武後第一次召見婉兒。
今日散學,婉兒看到等在御書房外的鶯歌,心中,便什麼都明瞭。
一路上,婉兒垂首不言,默默地跟著鶯歌到了丹鳳殿。
「娘娘,上官婉兒到殿外了。」武後剛從凌煙閣討論政事回來,面上露出一絲疲憊,鶯歌體貼地送上安神茶,又將她頭頂上沉重的鳳冠取下,換上一身常服,等武後整裝完畢,婉兒已在門口候了半個時辰。
「在來的路上,那丫頭表現如何?」武後立在屏風後,看著站在門口,一直低著頭的上官婉兒。
「說來奇了,」鶯歌回稟,「明明才十歲大,可偏偏老成得緊,她在御書房外見了我,也不慌張,端端正正地朝太子、太平公主還有六皇子他們行了個禮,便隨我來了,來的路上,一直垂著頭,既不東張西望,也不問東問西。」鶯歌說完,又望了一眼矗在門口處的那個嬌小的人影,「站了半個時辰了,也不見她抬一下頭,真真地太懂規矩了!」
「哼!」武後發出一聲冷哼,瞟了鶯歌一眼,緩緩開口,「這樣的人若不是愚笨至極便是聰明絕頂,鶯歌,你覺得她是哪一種?」
「娘娘,這……」早上的教訓讓鶯歌心中發楚,她不敢貿然回答。
「罷了,」武後像是突然失去了詢問鶯歌的興趣,「召她進內殿吧!」
「是!」
「罪奴上官婉兒叩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婉兒匍匐在丹鳳殿中,行了個大禮,禮畢,卻一直跪在地上,螓首低垂。
這丫頭確實懂規矩!武則天將婉兒的動作看在眼裡,原本想借此機會挫挫她的銳氣,現在看來,這丫頭的根本就沒有銳氣,或者,她是將所有的銳氣藏了起來。想到這裡,武後唇角微翹,「上官婉兒,抬起頭來,讓本宮好好看看你!」
「奴婢遵旨!」婉兒慢慢抬起頭,眼神卻始終向下,不與武後正視。
「真是個標誌的人物呢,」武後輕輕呷口茶,再細細地看了看婉兒垂順的眉眼,「說起來,你和上官儀倒是挺像呢!呵呵……」武後嬌笑,「不過,你的性子和你祖父倒是迥異啊!」
「奴婢惶恐!奴婢惶恐!」聽到武後提到上官儀的名字,婉兒的心臟驟停,額角的冷汗順著髮絲流了下來,十年前上官儀就是因為得罪了武後,才得了抄家問斬的下場,而婉兒同鄭十三娘則是因了這場災禍,才在掖庭為奴,武後提到這件事,無異是在提醒自己上官家和武後可是死敵,如今,要想武後信任自己,絕非容易的事情,想到這裡,婉兒緊了緊已經汗濕的掌心,「娘娘明鑒,奴婢出生之時,祖父已經不在,未曾得見祖父,故而婉兒性格難免與祖父迥異。」
「呵呵……」像是很滿意婉兒的反應,武後微微點頭,帶著讚賞的語氣,「真是個聰明的人兒,難怪敏月喜歡。好了,別跪著了,免禮吧!」
果然是為了賀蘭敏月的事!婉兒眼中流光轉動,已有了計較。
「多謝娘娘!」謝過恩,婉兒起身,不緊不慢,依舊是輕埋螓首,模樣十分恭敬。
「你可知道今日本宮找你來,所為何事?」武後盯著婉兒,幽幽地問道,臉上一片平靜,看不見任何的情緒。
「回娘娘的話,昨日皇上下旨,讓奴婢每日散學後到蘭芝殿中,與賀蘭小姐討論詩文,奴婢本是戴罪之身,從未曾在貴人身邊伺候,娘娘怕奴婢照顧不周,所以召奴婢前來,教奴婢一些規矩!」
這一席話,讓武後看婉兒的眼神起了變化,她不動神色,舀起手中的絲絹輕輕擦著方才飲茶留下的茶漬,幽幽地開口,「不過,如今看來,即便是本宮不教你什麼規矩,你倒是游刃有餘啊。」
「多謝娘娘誇獎!」婉兒躬身,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
「罷了,」武後放下絲絹兒,「你是個知禮守節的好孩子,多餘的話本宮也不說了,鶯歌,去把湘地上貢的繡緞舀一匹上來,女兒家,應該多置幾身衣裳才是。」
「奴婢謝娘娘恩典!」
接過繡緞,婉兒千恩萬謝,武後倒也不再為難她,說了一會兒話,便遣她走了。
回到掖庭宮,換了身衣裳,婉兒朝蘭芝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