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伊晴這番動靜不小,場子本來就不大,幾乎所有人都朝這邊往過來了。
「這是幹什麼呢?」張婉婷趕緊當起和事佬來,「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弄得臉紅脖子粗,今天我們可是來參加喜宴,夏家姑娘你也趕緊坐下吧,這樣多不好看啊,你這樣讓一對新人面兒往哪裡往?」
小離拉拉伊晴坐下,為張婉儀生氣,不值得,真的,以前還會動氣,她現在是一點沒有了,今天是大堂哥的大日子,她也不想弄出不好的事情來。
別人伊晴不管,倒是夏小離她還是會聽兩句的,憤憤地坐下來,用眼睛去夾張婉儀,要是自己有這樣一個媽,夏伊晴要不弄死她,就肯定弄死自己,相比之下,她才知道老是念叨得自己很煩的老媽有多慈母。
張婉儀從一坐下就臉色不好看,家裡劇變讓她瞬間像是老了十幾歲似的,她現在一個人住在不到二十平方米的屋子,繼女林海瀾倒是會拿些錢來,但從不多給,以前總是乖乖巧巧地一口一個媽,現在呢,愛踩不理的,說給她擺臉色就擺臉色,可是自己也得忍著,現在家裡的經濟來源就只剩下她了,要是她不給錢,自己餓死了都有可能,要張婉儀去找工作,想都別想,她自己一把年紀了,能做什麼,再說當了那麼多貴婦,做什麼都嫌累,幹不了活,現在有人拿錢就得過且過了,她也不知道林海瀾去做什麼了,哪來的錢,還說等風頭過了,柏亦謙不再盯著這事,還能給林遠帆減刑,張婉儀很懷疑她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錢怎麼來的,她不管,只要有給她就成了。
這樣一對比,就更顯得夏小離不是人了,心裡越發的不平衡,林海瀾一個繼女發生了這種事也對她不離不棄,為這個家四處奔走,夏小離可是她親女兒,就真的半點也不管她了,連自己媽媽都不管的人這還算是人嗎?肯定會有報應的。
張婉婷目光忍不住在夏小離身上流連,長得可真好,比她妹長得都好,難怪能釣到有錢人,看她這身上穿的,看起來就是質量極好的,搞不好還是名牌呢,她弟妹的事,她也聽過了,回來就嚷嚷著夏小離怎麼害他們云云的,生怕別人知道似的,這點她是極其不贊同的,既然明知小離現在好了,最緊要的是要和她修補關係,而不是翻臉,一翻臉還指望別人給你什麼,簡直是傻子,張婉婷很看不上自家弟妹的智商,擺著這麼好的資源就生生給毀了,要是她,她肯定是加著倍對小離好。
張婉婷這時也隱隱有點後悔了,當初她要是收養了小離該多好,現在還哪裡輪得到周如得瑟,自己才是小離的親大姨,周如算什麼?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
「小離,讓大姨好好看看你,都長成大姑娘了,這些年你姨夫一直生病,大姨要照顧他,一直沒能去看你,你現在過得怎麼樣,在哪讀書?」張婉婷丈夫一直是個病殃子,這些年來他們都沒有孩子,拿來當理由倒是現成的,要是別人不知道,聽起來還有幾分辛酸。
「在東粵學院。」小離答道,人家問了,她也不能不答,對這個大姨,她沒什麼感覺,說不上討厭,但也不怎麼喜歡就對,確切來說是對張家一家人都沒好感。
周如冷笑,張婉婷自以為八面玲瓏,可誰不知道她那心思,就是再忙,總不至於十幾年忙到連來看一眼的時間都沒有吧,這話說給誰信呢。
「東粵學院啊,那還真不錯。」其實她壓根不知道東粵學院是做什麼的,自己又沒孩子讀書,她哪裡知道,「小離啊,以後多來大姨家坐坐,你姨夫還時常念起你呢。」
這句話就更假了,小離根本沒見過姨夫幾次面,姨夫也能念叨她,誰信啊。
小離從來不喜歡客套敷衍,更學不會怎麼跟交際應酬,這麼多年,張家人沒一個來看過她的,既然斷了關係這麼多年,現在也沒必要撿起來,何必坐什麼坐,有意思嗎?
張婉婷卻彷彿沒有感覺到小離的冷淡,熱情地給小離夾菜,她想得很好,周如有一兒一女,對小離肯定好不到哪裡去,自己也沒有孩子,小離過繼給她多好,既能給他們老趙家繼承香燈,以後還能給他們養老,豈不是兩全齊美。
張婉儀看得氣悶,差點把手中的筷子掰斷,她姐這是在幹什麼?
「姐,你對她這麼好做什麼用,對我這個親媽,她都能趕盡殺絕,眼睜睜看著我喝農藥,掉頭就走,你說這種不孝女對她再好,有什麼用?小心她以後也咬你一口。」張婉儀現在簡直把夏小離當成仇人看了,她的聲音拔高了好幾度,相鄰幾桌的人都聽了,紛紛朝小離看過來。
看著自己媽媽喝毒藥不管,這事不管放在哪裡,不對的肯定是孩子,不是有一句話這樣說的嗎,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大家的立場站在誰那一邊根本沒有懸念,就連周如都一臉震驚地看向小離,她是討厭張婉儀討厭得要死,但她也是孝字擺在前頭的,再怎麼樣也不能不管啊,要是張婉儀真的弄不好把自己整死了,受盡千夫所指的還不是小離。
張婉婷真想拿根針把她妹的嘴巴給縫起來,她這邊在努力修復關係,張婉儀倒好,整個一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
伊宸看著所有人對他姐指指點點的,一股火就冒出來,從隔臨桌快步走來:「林太太,你對我姐做過什麼事,你自己清楚,現在打倒一耙有意思嗎,做人不能這麼給臉不要臉,你現在不是站在這裡好好的嗎,喝農藥也喝不死你,你是百毒不侵嗎,還是妖怪附體,做長輩就要有做長輩的自覺,沒事威脅著喝農藥就可以做傷天害理的事嗎?」伊宸和夏小離從小關係就好,有些伊晴不知道,他甚至都知道,兩個人熟悉得像一個人,小離根本瞞不了他。
夏伊晴崇拜地看著自己的弟弟,第一次發現自家弟弟這麼有魄力,這麼man啊!也很難得聽他說這麼長的一句話,平時就是一個悶葫蘆來著。
張婉儀臉氣得漲紅,卻也不敢輕易發作,人說話肯定是按著自己有利的說辭,她向親人哭訴自己的淒慘,夏小離的無情,卻不敢說是為了什麼原因。
這時新人剛好敬酒敬到這邊來,可誰還管得了他們,這邊還沒內戰完呢。
「夏伊宸,你說什麼狗屁,我媽輪得到你來教訓嗎?夏小離勾搭有錢男人,陷害我家,她就是一個賤人。」林安陽也衝過來,理所當然是護著他媽,家裡破產的事根本瞞不住,林安陽原本在學校算是數一數二的富家公子哥,就是在學校橫著走也沒事,現在卻猶如喪家之犬一樣,人人都可以過來踩他一腳,連那些說喜歡他的女孩一個個也不見人影,他什麼時候這麼落魄過,他現在根本無心讀書,成績一落千丈,彷彿老師看他的眼神也都變,而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夏小離,就因為她自己沒有家,就要來拆散他的家?
「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麼家世,什麼身份,人家有錢人看得上她嗎,說不定她就是跟了個老男人,給人玩玩的,人家搞不好已經是結婚,當人小三,不是賤人是什麼?」林安陽就顧著嘴皮子快活,他就從來沒認過夏小離跟他有半毛錢關係。
伊宸也就是一個氣血方剛的小伙子,平時定力再好這時也忍不住了,別人罵他可以,怎麼罵他也許他還不會動手,可罵他姐不行,絕對不行,夏小離在他心裡的位置那是既是老師又像母親,更是摯友,他怎麼能忍容別人在他面前罵他姐姐是賤人,一拳就打過去。
夏伊宸平時在學校那是絕對乖乖孩,安靜斯文,是所有老師拿給學生們當典範的模版來著,誰想到他會動手?林安陽就這麼傻傻地站著被揍了一拳。
「伊宸……」小離叫道,當然不是怕他傷到林安陽,她怕林安陽還手打伊宸,伊宸是屬於瘦弱書生型,而林安陽則跟他爸像個十足,兩人的身型一看就知不是一掛的。
伊晴就差沒在旁邊拍手叫好了,就是伊宸不打,她也會打,林安陽這說的是人話嗎?
「安陽……」張婉儀也在旁邊叫,居然敢打她的寶貝兒子,兒子長這麼大都還沒打他呢,現在讓人打了,護兒心切撲過來就對著夏伊宸臉上撓。
林安陽當然不可能還手,現在等於就是母子倆打夏伊宸一個人。
小離自然不能看著弟弟被打,就過去拉張婉儀,張婉儀一看到小離,整個是怒火中燒,現在是她弟弟被人打,她不幫忙也就算了,居然還來拉開自己,她到底會不會分親疏,哪個才是她親弟弟,對著夏小離就打下去。
周如是以潑辣出名的,今天被人欺負到頭上來,她能眼睜睜看著,和伊晴一起加入了戰局,這母女還是具有相當大的殺傷力的。
張家這邊也有人,張婉婷再怎麼樣也不能看著自己妹妹被周如和夏伊晴聯合起來打啊,她妹就是嘴皮子厲害,沒什麼腦子,這幾年養尊處優了,更不是周如的對手,她當然要護著自家人,一把扯住周如的頭髮。
伊晴簡直是打紅了眼,罵她姐,打她媽媽、弟弟,孰不可忍,她本來就從沒管過什麼長輩名分的,這回逮著機會還不可著勁打,叫他們張家人不是人,不把他們一個個扁成豬頭她就不是當年的小太妹。
場面一片混亂,再加上新娘陣陣尖叫更是雜亂,新郎夏初河幫哪一邊都不對,一邊是自己家,一邊是老婆家,他能怎麼樣,只能護著老婆躲一邊去,張彤彤肚子裡有孩子的,要是傷著了,誰賠他一個孩子?
夏明輝夫婦、夏明煌和張正宇夫婦也全趕到了。
張母直喊著不要打了,可沒人聽她的,張正宇氣得心潮正伏,今天是他們女兒結婚的大喜日子,居然來鬧場子,一看到中間的夏小離,新仇加舊恨,更是氣紅了眼,要不是夏小離,他會回到老家?女兒會被人弄大了肚子?他用得著屈尊給夏家結親?今天還來弄亂他女兒的婚禮,她到底還想怎麼樣?這就是一個災星啊。
張正宇嚷嚷著勸架的名義,卻走到夏小離身邊,按著小離就打,一下子就把小離打懵了,嘴角直流血。
夏明煌也不是瞎子,張正宇做了什麼,他沒看見啊,這事關小離什麼事,就算關小離的事,他一個長輩,當人舅舅的,能對著外甥女這麼打?夏明煌從小連說小離一句重話都沒有,現在看著小離被人打,他能忍?當然不能忍!衝過去,拽住張正宇,一拳打了回去。
張正宇的妻子自然也不能看著自己老公被打,瞬間也加入陣營,妻弟自然也下去幫忙。
夏明輝平時雖然不太顧弟弟,但是團結一致對付外人的精神還是有的,何況早知就看姓張的不順眼了,嫁個女兒居然敲這麼多錢,還擺著一副那麼高的姿態,也加入打架的陣營。
現在等於就是雙方全打起來,打得那個叫**飛狗跳,雞犬不寧啊,打架自然少不了砸東西,連飯店老闆都被驚動,出去哭爹喊娘地叫他們不要再砸了,可打到這如火如荼的份上,誰能勸得住?
最後怎麼辦?能怎麼辦?報警唄,結婚能結到警察局那去,也算是一絕了。
張夏兩家分庭抗禮,一方各佔據一邊,即便在警察局還在不服氣地對視著,結婚本來大家都穿得似模似樣,結果這麼一打什麼形象都沒有了,女的頭髮亂七八糟,都不知道被扯掉多少撮頭髮了,男的更是衣衫凌亂,還有被扯破的,每人臉上更是或多或少帶著傷。
負責錄筆錄的警察對這兩家很是好奇啊,當警察這麼多年沒見過在結婚席上兩方打架打成這樣的,就是電視裡演的搶婚也沒這麼誇張吧,都打成這樣了,這仇肯定深,這樣還能結得下來?不會是當代版的羅密歐與茱麗葉吧。小離心疼地看著伊宸,全場就他傷得最重了,這絕對是夏伊宸平生第一次打架,也不知道技巧,不會避,體格上更不是林安陽的對手,而且還顧著護她,自然被打得更慘。
「我沒事。」伊宸對著小離咧開嘴笑,誰知一咧開嘴,嘴巴裡的血就流出來。
「你別笑了,看你都傷成這樣。」小離摸著他的嘴角。
林安陽冷哼了一聲,這是要演給誰看呢。
「事情是怎麼發生,你來說說看。」警察隨便一指就指到了張婉儀身上,她也算是屬於受傷較重的那個,夏伊晴這個小妮子打慣了架,最知道打哪疼,逮著就了打,她姐這麼多年怨氣不出了,她替她姐出,還有替二伯出。
張婉儀一愣,沒想到自己中頭獎啊,趕緊擺出一幅可憐樣,淚水說來就來:「事情是這樣的,今天是我侄女結婚,結果在婚儀上,我就碰見我女兒了,我這女兒不孝啊,把我們家逼得破產,我就說了她兩句,就知道這夏伊宸就動手打我兒子,我們這雙方才打起來的。」
「等等,」警察都被弄亂了,「你在婚禮上碰見你女兒?你罵了她,夏家人就打你?你罵女兒,夏家人幹嘛打你你兒子?」看剛才這兩人,不會是情侶吧?
「我前夫是夏家人,就是今天新郎的二叔,夏伊宸是我前夫的弟弟的兒子。」張婉儀很配合地跟警察先生解釋。
警察聽得頭都大了,又是侄女,又是兒子,還二叔三叔,前夫的,亂一成一鍋粥:「你們這關係有夠混亂的,這麼說是夏家這邊先動的手了?」
周如一聽還不立即炸起來:「警察先生,你可別聽這個壞女人亂說,事情完全不是她說那樣。」
「我哪說得不對了,你敢說不是你兒子夏伊宸先動手打得我兒子?」張婉儀覺得自己完全是佔著理的。
「那也是有原因的。」周如急急地解釋。
「那就是承認是你們先動的手了?」張婉儀這回倒是聰明了一回,抓住周如的語病。
「張婉儀,你少坑我,分明是你們不對在先,要不是你挑釁在先,你兒子侮辱小離,伊宸會動手嗎?」
「反正就是夏伊宸先動手的。」張婉儀反正就是抓住了這一點。
「行了行了,別吵,你們當這是菜市場呢,還是以為自己是法官?」警察見兩個女人在這邊吵起來,大聲制止道,這時另一個警察卻走了過來,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
警察點點頭,目光一閃,在眾人身邊掃一圈,問道:「誰是夏小離?」
小離左看看右看看,不知警察怎麼會認識她,站出來:「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