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碎了,夏小離這才恍然驚醒,抬頭看了小女孩一眼,這個是她的堂妹夏伊晴,小她兩歲,自從她來到叔叔家,夏伊晴就像對待一個外來闖入者一樣,生怕夏小離跟她搶東西,包括關心和注意。
夏小離從床上下來,不自在地拉著裙子,乖乖地跟在夏伊晴出去,畢竟不是在自己家,她不可能像在家那裡隨意。
小嬸已經把飯菜做好,端著高壓鍋走出來,招呼兩個孩子過來吃飯。
夏伊晴一馬當先跳到椅子上,拿起勺子,一副餓壞了的樣子,直嚷嚷道:「哇,有我喜歡的水煮蛋,老媽,我太愛你了。」
夏小離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夏伊晴的目光流露著連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羨慕,這種自然的親暱,不是她這個外來者可以融入的。
以前的她也可以這麼隨意,這麼自然的,媽媽每天煮她和爸爸喜歡的菜色,雖然廚藝不怎麼樣,被她多次嫌棄,可是現在想著,卻是倍感辛酸,是她太不惜福了,如果能重新回到那樣的日子,她一定不會再嫌了。
對來突如其來的侄女,說實話,小嬸周如並不待見,誰願意無緣無故幫人家養孩子,何況這孩子跟她可沒有半點血緣關係,尤其她特看不上夏小離這副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婦樣,她是沒給她吃的,還是虐待她了,這個樣子是擺給誰看呢。
夏明煌剛好下班回來,就見老婆已經擺好碗筷,心情大好,親切地招呼著小離:「小離,快坐下,趕緊吃飯,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不用拘束。」
小離乖乖地坐到椅子上,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扒著飯吃,一天沒吃東西,她是真的餓了,畢竟是小孩,餓了就想吃東西,不會因為悲傷就真玩絕食之類,而且她心裡一直有個信念,她堅信媽媽一定不會丟下她的。
周如咬了一口雞蛋,才突然發現她只煮了三個雞蛋,說她故意倒也不是,就是一種習慣,家裡原來是四個人,最小的兒子才兩歲,早早就被她伺候吃完了,在餐桌上,她一向煮三人份,都這麼多年了,她已經習慣了,對於夏小離這個外來闖入者,她一時之間忘記了,不是挺正常的嘛。
而且她咬了一大口了,還能怎麼辦?
夏明煌顯然也是發現了這個問題,有些不悅地說道:「怎麼就煮了三個?」他知道自己把小離帶回家來,老婆心裡不樂意,但也不能在孩子面前這樣,叫孩子看了多傷心啊,他是真的心疼他侄女。
「廚房就剩三個了。」周如隨便找個理由敷衍,夏明煌平時不怎麼管家裡面的事,按照平時,她這樣答就應付過去了,可夏明煌今天腦子偏犯抽了。
夏明煌把盤子裡最後一個雞蛋夾到夏小離的碗裡。
「叔叔,我不用,我不餓的。」夏小離低聲拒絕,生怕自己給人家造成麻煩。
「沒事,小離,你吃,叔叔不喜歡吃這個的。」夏明煌溫柔地朝她笑了笑,帶著安撫的意味,從牽起夏小離的手那時起,他就決心把她當成親生女兒看。
「那我吃,我喜歡這個。」夏伊晴說著筷子就往小離碗裡扎去,她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以前只有她喜歡的,她爸絕對二話不說立馬就給她。
做父母的往往就是這樣,好東西捨不得吃,好玩的捨不得玩,恨不得掏心掏肺把一切都給孩子。
但孩子可以嬌養,不可以嬌縱,夏明煌一向就是這麼教育的,一見女兒把手伸到夏小離碗上,一大巴掌就將夏伊晴的小手給拍掉了。
夏伊晴頓時伊伊啊啊地叫起來,其實也沒那麼疼,純粹就是顯示她的委屈,這是她的家,她多吃一個怎麼了,憑什麼給夏小離吃。
周如憤憤地把筷子摔在桌上:「夏明煌,你打女兒幹嘛,有什麼看不過眼的,你直說,用不著找女兒撒氣,夏小離一來,女兒就不是你親生的了?我就是故意的,故意不煮她的份,你想怎麼樣?」
夏明煌本來沒打算跟周如吵,但周如實在是太盛氣凌人了,聽聽她說的是什麼話,夏明煌也被惹出些火氣來:「有你這麼跟孩子計較的嗎?小離是我嫡親侄女,不是別人,我夏明煌就是再窮再落魄,也不至於連個雞蛋都買不起。」
「你行,你有錢,如果你是百萬富翁,連說吃個雞蛋了,就是她要吃鮑參翅肚我都給買,但你是嗎?你就是一破工人,你以為養一個孩子容易,當初要不是我娘家出錢買這房,你連我們娘倆能不能養活都成問題,你現在是覺得自己了不起是吧?」周如翻起舊帳來。
「行了,你老別跟我這個,煩不煩啊?」
夏明煌就特煩她說這個,是,當初他結婚的時候連個房子都沒有,是周如大哥出了大部份錢都買的,但他又不是不還,用了幾年的時候把錢給還上了,還算上了利息,他這人就不喜歡佔人家便宜,但每次吵架,周如總拿這個說事,好像沒有她大哥,他就是一攤爛泥似的。
周如見他不耐煩的樣子,立馬就覺得自己委屈起來了,手裡的碗就朝夏明煌臉上摔過去:「你現在是覺得我煩了,你現在有點小錢了,就想去找年輕漂亮的小姑娘了是吧,夏明煌,做人不帶這麼忘恩負義的。」
夏明煌雖然躲閃過去,可還是被蹭了一下,可這真把他的火都惹著,聲音都拔高了好幾度:「潑婦,簡直不可理喻,不吃了。」拿起外套,憤憤地踢了桌腳一下,摔門而出。
周如也哭了,她一向強勢慣了,平時夏明煌也多是忍讓,今天居然為了這點破事跟她臉紅脖子粗的,她的話哪句說錯了,憑什麼不讓她說,她心裡也委屈著。
兩個小孩都不敢說話,乖乖跑回房間裡,一回到房間,夏伊晴就朝小離發火,用手去推她:「都是你的錯,要不是因為你,我爸媽才不會吵架,都是你,你個害人精,難怪你媽媽不要你,你就是個害人精,沒人要的。」
夏小離本安安靜靜地承受著夏伊晴的怨懟,但聽到夏伊晴說起她媽媽,忍不住反駁:「你胡說,我媽媽才不會不要我,她會回來接我的。」夏伊晴踩中的是她最害怕的脆弱,所以她抗拒,自欺欺人地騙著自己,她喊得有多麼大聲,她心裡就有多少不確定。
「我才沒胡說,我媽媽說了,你媽媽嫁人了,有了新的家庭,肯定是不要你的,你就是那個……那個拖油瓶。」夏伊晴回想著昨天偷聽到她媽跟一位阿姨聊天的內容,很艱難才想到這個詞,雖然她不大理解這三個字的意思,總歸不會是什麼好話。
「你亂說,你亂說,我不是拖油瓶……」夏小離哭著喊起來。
「不是的話你就去找你媽媽呀,不要待在我們家,你走啊,你走啊。」夏伊晴推著夏小離往門外去。
夏小離推開夏伊晴就往外跑,她要去找她媽媽,她要問問媽媽,為什麼不來帶她走,是不是真的不要她了?為什麼所有人都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