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御書房
自從儀長公主出宮後,寒天運就一直坐在御書房裡深思著。
夜色漸濃。
「皇上,宸妃娘娘求見。」福公公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稟報著。
寒天運頭也不抬,閉著的雙眸都沒有睜開,只是半躺在龍椅上,一手撐著頭,一手放在身側,聽得福公公的稟報,他沒有半點反應。
福公公見狀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趙宸妃領著兩名貼身宮女候在外面,看到福公公出來了,她連忙上前一步,關心地問著:「福公公,怎樣了?皇上還是不願意見任何人嗎?」
福公公福著身子,小心地說著:「娘娘,皇上正煩著,娘娘還是先回吧。」
趙宸妃想了想,懇求著:「福公公,本宮真的有要緊的事情要面見皇上,麻煩福公公代本宮再通傳一次吧。」
「這……好吧。」福公公只得轉身再次往裡面走去。
他猜到趙宸妃此刻前來估計是想替南宮府求情的,趙宸妃和儀長公主一向私交甚好的,如今南宮府有危險了,趙宸妃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只是皇上此刻心思難測呀。
福公公快步地走進裡殿去,小心翼翼又滿臉恭敬地說著:「皇上,宸妃娘娘還在外頭候著呢,皇上要不要見娘娘?」
寒天運微睜開了雙眸,想了想,才吩咐著:「讓她進來吧。」
「是。」
福公公連忙領命而出。
沒一會兒,趙宸妃就走了進來。
「臣妾見過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寒天運保持著姿勢,微瞇的眼眸看向了趙宸妃,然後揮揮手,說著:「起來吧。」
「謝皇上。」趙宸妃站直身子,走到寒天運的身邊,輕輕替他捏揉著肩膀。
寒天運感到舒服了很多,撐著頭的手便放了下來,整個人躺在龍椅上,再次閉上了眼眸,久久不語。
趙宸妃察顏觀色,暫時也不開口說話。
「你想替南宮府求情吧?」冷不防寒天運拿開了趙宸妃替他捏揉肩膀的手,睜開了眼眸,坐正了身子,眸子更是變得銳利而冰冷,冷冷地瞪著趙宸妃。
趙宸妃連忙跪在地上,垂著頭恭恭敬敬地應著:「皇上,臣妾覺得南宮駙馬是不會謀反的,南宮世家在武林的威望並不是一朝一夕,如果南宮家要謀反,也不會等到現在,這其中肯定有誤會的,還望皇上深查。」
「得了,宸妃,說白了,你不是替南宮府求情,而是替你自己保住地位,現在,你該知道你受寵的真正原因了吧?朕寵愛你,就是因為你和儀長公主私交甚好,朕真正愛的女人是儀長公主。如今知道她不是朕的皇姐了,朕想補償自己,朕想與心愛的女人共渡餘生。」寒天運忽然陰冷地開口。趙宸妃是個聰明人,她一進宮就看出皇上對儀長公主異常寵愛,所以她就討好儀長公主,和儀長公主成為了朋友,得以親近皇上,才有今日之地,寒天運才不相信趙宸妃是為了南宮府而來,這後宮裡的女子,都是為了她們自己。
「皇上。」趙宸妃惶恐地叫著,抬起了臉,臉色已有幾分緊張,惶恐地說著:「臣妾說的句句是真心話呀。臣妾自進宮到現在二十幾年了,承蒙皇上隆恩,得以享受榮華富貴,臣妾感激不盡,不管皇上意在何處,臣妾對皇上從來就是一心一意。皇上明知道南宮駙馬不曾有謀反之心,卻下令御林軍包圍南宮府,存心搶奪儀長公主,這……皇上,咱們都幾十歲的人了,就算皇上深愛著儀長公主,可是現在皇上後宮佳麗無數,兒女成群了,儀長公主也出嫁十幾年了,與駙馬恩愛,又育有兒女了,皇上何苦再相逼呀,那等於是斬斷了儀長公主對皇上的好感呀,更是把儀長公主一家往絕路上逼,皇上!」
「宸妃!」
寒天運倏地站了起來,臉色鐵青,陰冷地瞪著趙宸妃,咬牙切齒地低吼著:「這是朕的事,輪不到你來管!後宮如果有了憶顏,朕寧願清除後宮,獨寵她一人!你們,都不過是她的替身!」
「皇上,你這是讓天下人恥笑你呀。」趙宸妃臉色變得更加的煞白,她想不到皇上會說出這種話來,自己侍奉皇上幾十年,又生有皇子,到頭來只換得皇上一句替身。心,很痛很多痛,她雖然不像皇后那般親眼目睹過皇上親吻儀長公主的情景,她也猜得出一二,剛開始她是為了求得皇上的注意故意向儀長公主視好,可是到了後來,她是真心真意地愛著皇上,把儀長公主當成了朋友,當成了皇姐。如今……
「朕是皇上,誰敢笑朕!」寒天運怒氣沖沖地吼著,他正在心煩這件事,趙宸妃偏偏要說這件事,怨不得他發怒。「朕就是要寒憶顏進宮,朕要她成為朕的女人!誰敢恥笑朕奪臣子之妻,霸姐為妻,朕就殺了他們!」
「皇上執意要當昏君,臣妾無話可說,臣妾告退!」趙宸妃蒼白著臉站起來,轉身便走,淚水卻在轉身那一刻滑落。
二十幾年的夫妻之情,二十幾年的恩愛,到頭來,只換來皇上的冷言冷語,換來皇上的無情。
「你……」寒天運氣恨至極,想說什麼,趙宸妃已經走了,他氣得把案台上的奏折都推倒在地上,在原地來回地走動著。
他,說了些什麼呀?
他的沉穩和冷靜都去了哪裡?
下令包圍南宮府已經好幾個時辰了,可他竟然無法再下令進府搜查所謂的謀反證據,他知道只要御林軍進府一搜查,肯定能搜查出謀反的證據來,因為他已經安排人把證據放到了南宮浩的書房暗櫃裡。
他害怕,害怕儀長公主真像她所說的那樣,南宮浩活著,她就活著,南宮浩死了,她也會跟著命赴黃泉。
他無法承受失去她的打擊,現在雖然不能得到她,至少知道她活著,過得很好。
難道,他真要一手扼斷她的幸福嗎?
「皇上,皇上,不好了,不好了。」福公公忽然驚慌失措地跑了進來,慌亂地跪下,慌張地說著:「宸妃娘娘……」
「宸妃娘娘怎樣了?」寒天運急急地問著,心裡升起了一股不詳之感。
「宸妃娘娘投湖自盡了。」
「什麼?」寒天運臉色劇變,人瘋一般地向外面跑去,一邊跑著一邊吼著趙宸妃的名字。
趙宸妃出了御書房後,途經御花園的人工湖,不知道怎麼的就投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夜色深沉,湖水冰冷,不少侍衛太監們都投入了湖裡救她,在寒天運趕到的時候,她才剛剛被侍衛們救起來,天氣寒冷,她全身濕透,又嗆了不少湖水,陷入了昏迷之中。
「皇上駕到!」
「速請太醫,快!」寒天運不想再顧什麼規矩禮儀,搶上前一把抱起了昏迷的趙宸妃急急往宸妃的宮殿趕去。
抱著全身濕透的趙宸妃,寒天運忽然全身浸在了害怕之中,他害怕自己一向寵愛的妃子因此離他而去,他清楚趙宸妃會投湖自盡,是因為他剛才那一席瘋話。
他到底在做什麼?
經太醫全力搶救,趙宸妃撿回了一條命,不過湖水冰冷,她這一投湖,感染了風寒,人還沒有醒轉,便開始發高燒了。
坐在床沿上,看著發著高燒的愛妃,寒天運開始反省自己最近的舉動。
想起趙宸妃離開前說的最後一句,他的臉色變了變,心也刺痛起來,他真的在做著昏君才會做的事情,謀害他人性命,奪人妻子,這等禽獸不如的事,他堂堂一國之君竟然也做了出來。
愧疚之感瞬間如同潮水一般湧上了心頭。
二十幾年都這樣過去了,他難道還要這般執迷下去嗎?他不再年輕,儀長公主也不再年輕,他兒女成群,儀長公主也為人母了,他這一拆,毀了多少人?
就算南宮府被抄家滅族,儀長公主也不會屈服的,他何必親手毀了幾十年的手足之情?
他千算萬算,獨獨沒有算過儀長公主真正的性格,別看儀長公主平時溫和端莊的,性子其實最烈,他呀……
「來人,傳旨,撤兵。」
寒天運低沉地吩咐著。
「皇上英明!」
福公公聞言立即跪在地上,喜極。
皇上總算看透了眼前這個局勢,真正放下了對儀長公主的男女之情。
寒天運拉起趙宸妃的手,深深地凝視著趙宸妃,經歷剛才那種害怕之後,他才忽然頓悟,錯過的,就是錯過了,就算現在他想如何爭取,都無濟於事,既然如此,他不如憐惜眼前人。
後宮諸妃,大部份都陪伴著他走過了不少歲月,她們都一心一意愛著他,他何必再去強求一個從來就不曾愛過自己的女人進宮?
福公公退了出去,趕緊去傳旨了。
誰知道他才退出宸妃的宮中,便遇上了急急趕來的太子殿下。太子此時進宮正是為了南宮府的事情。
「殿下,殿下,皇上說了,撤兵!」福公公看到寒曜,立即把寒天運的旨意說了出來。
寒曜微愣,父皇想通了?
捕捉到寒曜眼裡的疑惑,福公公便把趙宸妃求見皇上,替南宮府求情之事,後又投湖自盡諸事一一告知寒曜。
聽了福公公的話,寒曜眼眸深處飛快地閃過了一抹不甘,求得皇上撤兵的,竟然是趙宸妃,那麼瓏兒一定會對趙宸妃感激不盡,對寒煜也會改變態度的。
他不能讓瓏兒對寒煜有好感!
瓏兒只能是他的!
父皇已經秘密賜瓏兒給他為側妃了。
寒曜飛快地轉動著腦子,想著種種對寒煜不利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