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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感情上的激盪,和焦清蕙鬧成這個樣子,權仲白也不可能再立雪院內留宿了。【高品質更新】此時天色已晚,他總算還想著給清蕙留點面子,不出立雪院的門兒。只是前院坐下,關著門思忖了一會,卻也是情緒起伏,心頭難以寧靜。
事情鬧到現這樣,要說他對焦清蕙沒有恨意,那也把權仲白看得太溫柔了一點。他雖然平日不動情緒,更願意與為善,有一副救死扶傷的心腸,但泥也有三分土脾氣。焦清蕙騙他太苦,如今兩之間,已是恩斷義絕,再沒有轉圜餘地。他不會回頭,而以焦清蕙的傲氣,她又何嘗會來挽留他回頭?就算她有這份心思,以她的聰慧,也當明白,兩走到這一步,已經再沒有了往下繼續的可能了。
可雖然走到了這一步,但要說休離焦清蕙,權仲白也還是做不出來的。如今焦清蕙得到長輩認可,他向她下了休書也是無用,要把這事給鬧開,除非去向皇家求助——可那樣的話,焦清蕙這輩子那就真別想再做了。而他雖然已不會再去考慮她的立場,但卻不願意連累歪哥、乖哥,子以母貴,母親身份難堪,他們的一生,就要走得非常艱難。
既然休不了,又實再不願見焦清蕙,為今之計,就只剩下走了。他甚至不想去沖粹園,此時此刻,權仲白就像是一隻剛從鎖鏈中掙脫出來的鳥兒,對於這個囚禁著他的大籠子,他有說不出的感覺。論理,他不該責怪他的父母,他們畢竟對焦清蕙的謀劃也不知情,可感情上——直覺上,他又覺得他們對他像是也沒安什麼好心,他們總是想要擺佈他的,總是想要強著他去做那些他並不願意做的事,從前沒有焦清蕙的時候,他們只能自己絞盡腦汁地和他鬥法、和他交換條件,而現有了焦清蕙,他們便迅速地把這任務給加到了焦清蕙頭上……
也難怪焦清蕙如此迅速地便得到了長輩們的喜愛和支持,他們自然是更喜歡她的為了,他們原本也就是一類!權仲白自己想想,也不禁微微冷笑起來,他眨眼之間便下定了決心:京城,他不願再待了。這個鳥地方,令太氣悶、太鬱悶,先出去南邊散散吧!要是能趕上船南下出海,那也不錯!
定了這麼個主意,他的情緒便開朗了一些:權仲白終究性情灑脫,並不會過分自怨自艾。現既然有了思路,他便不去再想焦清蕙等,而是背著手,自顧自地醞釀起了離京的計劃——焦清蕙是不會攔著他的,現她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他把話說得那麼清楚,兩廂決絕到了這個地步,日後他不可能再為她提供任何一點幫助,倒可能成為她的阻礙。說不定她還巴望著讓他快點走,等他氣頭過去了再回來。而家裡,也從來都是攔不住他的,他有功夫、有關係,他們關不住他,也不會做這樣的傻事。要離京,他只需取得一個的同意,但就算從前,他都已經很難出門太久,現那染上痼疾,他要一去就是幾年,只怕他是不會答應的。
權仲白想到這裡,忽然發覺自己又想左了,他不禁哈哈一笑:從前要顧忌皇上,無非是皇上找不到他,就會向國公府施壓。難免讓國公府兩面為難,可現,國公府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還管皇上幹嘛?行囊一收拾,走就是了!他權仲白還怕路上沒飯吃?
只是,雖然和焦清蕙決裂,對家裡也有諸多不滿,但他終究不是從前那個單身漢了,他還有兩個兒子需要考慮——雖說焦清蕙就是再功利,卻也不會把兩個兒子拿來當籌碼,這兩個兒子,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她不會讓他們出事的,但他不能不為兩個兒子的教育問題未雨綢繆一番。乖哥還好,年紀還小,暫時也不會懂事,還可以日後從容安排。可歪哥本來就調皮早慧,現三歲多,正是開蒙的時候,要是焦清蕙拿自己那一套來教兒子,教出了縮小的她來,日後要再糾正過來,那可就太難了。但自己要去廣州,甚至還想著出海,如果不想驚動任何一方力量,只想自己獨行,那麼帶一個四歲的娃娃,總是不便。再說,歪哥開蒙時,總是要受到穩定的教育才好。——要不是周先生立刻就要回去,年歲也大了,他倒是給歪哥開蒙的最好選……
兒女情長跟前,英雄都要氣短,權仲白本來重情的,對兩個兒子更是愛若珍寶。這一回,他有點左右為難了,皺著眉頭思忖了半晌,才起身又進了內院——卻是看都不看堂屋一眼,只去歪哥居住的廂房內,借口和他玩耍,把他抱到了前院自己屋裡。
歪哥現大了一點,睡覺時間也往後拖了拖,他更是已經知道,父親這邊的規矩,沒有母親那邊那樣嚴,因此也很樂意親近權仲白,父子倆的感情一直極為親密。這回被父親抱到平時難以涉足的前院來,更是興高采烈,屋內東摸摸、西摸摸,樂得停不下來,好半晌才窩回父親懷裡,把自己隨身帶的一個木頭奶嘴含上——他現平時是不吃奶了,就是有時候晚上睡覺,還喜歡含個奶嘴,因此廖養娘出來時,就給他脖子上掛了這麼一個小玩意兒——紅彤彤的嘴唇一嘟一嘟的,眼睫毛閃了一閃,便慢慢地垂下去,看來是有點犯困了。
權仲白看著兒子,滿腔的心事,真是不知如何說起,有句話想問,可到了嘴邊卻又幾次欲語還休,就是蕙娘跟前,他也都沒有這份躊躇。這麼猶豫了一會,歪哥一睜眼,又把奶嘴給吐出來,道,「爹還不快去洗洗,蠟燭吹了,咱們睡覺吧。」
他似乎頗為得意,嘻了一聲,又道,「這兒好,喜歡這兒,沒有弟弟那個煩精!」
乖哥如今才五個月,根本還什麼事都不懂,哪裡能煩到歪哥?權仲白呵地一笑,道,「總是挑弟弟的毛病,無非是仗著娘偏疼罷了。以後……」
他剛想說,『以後等弟弟大了,看他不和打架』,可一想到那一日到來時,自己還不知天涯海角,便感到一陣劇烈的心痛,這句話就說不下去。歪哥也沒聽出不對,還和父親拌嘴呢。「他半夜老哭!吵死啦,隔著窗戶都能把吵醒,可不喜歡他!」
歪哥對這個弟弟的觀感,也是變幻莫測。乖哥乖時,他也愛,不乖時,他恨不能把弟弟給扔了。尤其是最恨弟弟和他搶奪父母親的注意力,其實真要說來,他畢竟是頭生子,又是看著長到這麼大了,不論是權仲白還是焦清蕙,對他都要特別厚愛,倒是有點把他寵得無法無天了。
權仲白一向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他想要糾正歪哥的說法,可話到了嘴邊,心頭便是一動,他頓了頓,也沒反駁歪哥的話,而是輕聲道,「不喜歡弟弟,那,喜歡娘嗎?」
歪哥很忠實地維護自己的母親,「喜歡!」
「喜歡爹嗎?」
「喜歡!」
「爹和娘,喜歡哪個?」
這問題難不倒權寶印的,雖然不論是焦清蕙還是權仲白,都不會問這麼無聊的問題,但這孩子可慣看臉色了,他笑嘻嘻地道,「喜歡爹!」
自己跟前,他當然這麼說了,權仲白不置可否,又問,「要是爹和娘……得分開幾年,想跟爹一起,還是同娘一塊?」
歪哥立刻就警覺起來,他本來有些睡意,父親身邊四仰八叉地躺著,還要把腿伸進父親的膝蓋裡去,躺得和扭股糖兒似的。此時卻嚇得一骨碌翻身坐起來,瞅著權仲白,立刻就是泫然欲泣。「爹又要進宮啦?」
從歪哥出生以來,權仲白真就沒有出過遠門,一般好久不回來,都是宮裡有貴生病了——現他一想到宮裡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就生氣,一顆心,要不是有兩個兒子牽絆,早就飛到南邊去了。聽到歪哥這麼一說,不禁哈哈一笑,「不是進宮……爹有點事,要去南邊,一走要好久呢,要和爹一道走,還是留下來陪娘?」
歪哥今年兩週歲多,雖然口齒靈便,已經能和大有邏輯地對答,但畢竟還是個孩子,同他說南邊,他根本一無所知,說到幾年,他也根本不懂得有多久,聽到好久兩個字,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更因為還沒學會和父親頂嘴,抵抗父親的意志,只能跟著權仲白給出的答案思考,想了半天,才慎重道,「…………跟爹吧!」
兩歲多的孩子,還不知道出門有什麼好玩的,這年頭出門也不是什麼樂事,就是京城也相當顛簸受罪。歪哥要選權仲白,是需要一點決心的,權仲白不禁一陣感動,他緊緊地抱了抱歪哥,可這孩子又有話說了。「那們什麼時候回家呢?」
「養娘跟著去不?」歪哥有時候也經常成天看不到母親,但廖養娘是永遠都不會離開太久的。所以他迅速又問了,「還有張媽媽、黎媽媽……」
權仲白眼神閃動,半天才道,「要跟爹走,便沒有她們啦,只有和爹,路上也要吃些苦頭,能撐住不能?」
歪哥哪想得到,有一天他的世界裡會沒有廖養娘?他大吃一驚,和權仲白夾纏了好半天,才吃吃艾艾地吐露出了自己的真心話。「那……那咱們就不去了,爹,,能不能和、和……和……」
可能他心裡,管著權仲白的也就是皇上了,因此這一回,皇上是白受了小歪哥的埋怨,他扭捏著說,「能和皇、皇上求求情嗎,爹?捨不得……」
一邊說,一邊便觀察權仲白的臉色,像是打探他爹的心意——這孩子才兩歲多,便已經很懂得父母的事情,並不由他做主,所以求起情,分外有些氣弱。權仲白心若刀割,強笑道,「也捨不得!」
他把兒子抱懷裡,瞬間有無數念頭浮上心頭,好半晌,才勉強平復下來,道,「好啦,爹逗玩的呢。快睡吧,爹去洗漱了。」
歪哥看著並不太相信他的話,但畢竟還是孩子,睡覺的時辰到了,也抵抗不了濃厚的睡意,等權仲白從淨房出來,他已經熟睡過去。權仲白摸了摸他的臉頰,想要進去看看乖哥,卻因為天色太晚,終究是打消了念頭。
第二日起來,乘著焦清蕙去擁晴院請安的當口,權仲白便把乖哥抱來,只是這孩子現還不大認,誰手上都是睡著,也免去了權仲白更多的不捨。他抱著乖哥想了半日,這才將他還了回去,自己帶著歪哥——這孩子現又把心事給放下了,因為今日不必去上學而高興呢,還有一個連夜收拾出來的包袱,令桂皮備了車馬,兩父子一道,上車去了沖粹園。
蕙娘這一夜,自然也沒有睡好,她把手記翻看了一夜,才堪堪睡了一個時辰,便醒了過來,這會是再睡不著了,瞪著床帳子發了半日的呆,索性起身去給太婆婆、婆婆請安,順便也把喜訊告知:權仲白估計也是萬萬想不到,自己一心以為必遭家反對的出走之舉,這一次卻為許多樂見其成。
果然,權夫、太夫聽說小兩口昨晚『吵了一大架』後,都並未責怪蕙娘,權夫還道,「要把仲白安排走,也只能如此了。們都盼著能想出更好的主意,唉,沒想到還是要走這條路——這也是飲鴆止渴罷了,為這個家付出的,旁怕是永遠都不會知道。還好們心裡,總還是有數的。」
站權夫的立場上來說,自然是希望權仲白永遠都別知道這次吵架的真相,畢竟沒有喜歡被隨意擺佈,倒不如就當是一次正常的爭吵,等需要權仲白回來了,再讓蕙娘服軟賠罪,那也就罷了。因此她自然這麼說話,連太夫都道,「確實是委屈了,不過,放心好啦,家裡一定給做主。要有誰想欺負到頭上來,們也是不會答應的。」
這說的可能是達貞寶,也可能是雲管事,蕙娘沒心思琢磨太夫的暗示,她嗯了一聲,道,「媳婦想著,做戲就做到十分,要是他還不走,索性再和他吵一次,娘和祖母也作出偏幫的架勢,最好爹也指責他幾句,他就原來不想走,這會也是要走了。」
太夫唔了一聲,道,「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只是們吵什麼呢,們也不知道,還得給們說說來龍去脈。」
蕙娘此問,倒是有點想刺探太夫、權夫的意思,她主要是想知道立雪院的這個內間,和上線聯繫的頻率有多高。昨晚知道的消息,今早能不能送到主事者案頭。畢竟她和權仲白現,肯定是鸞台會關注的重點,要說昨天那場大吵,沒有想方設法地偷聽、偷看,她是有點不信的。沒想到太夫回得這麼自然……看來,倒的確是真不知情,可能短期內也沒有知情的可能。
她正要半真半假,再試探試探太夫,甚至是透過她去試探一下雲管事,那邊已經來回報:「二少爺剛才忽然出門了。」
這已眾料中,權夫道,「他出門就出門了,有什麼特別值得說的?這孩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都不著家。」
於是第二個信息立刻就跟著來了。「可,這回少爺出門,把歪哥兒也抱走了,是他身邊的桂皮,悄悄地令們來通風報信,說是少爺打了個好大的包袱,又……又令他備一輛上好的,能趕遠路的車,說是令別太奢華……他問了幾句話,少爺說是去沖粹園,可他不大相信。」
蕙娘立刻就坐不住了,她猛地站起身,就連太夫、權夫的臉色都直往下沉:權仲白鬧點脾氣,離家出走並不打緊,可把歪哥帶走,這絕不可行。權家到了歪哥這一帶,走的是慎字輩,唯獨歪哥起了個寶印的名字。只看這點,他將來承嗣子的身份便無可動搖。權仲白要帶走別的孩子也就罷了,估計只有蕙娘一個要和他拚命,但想要帶走歪哥,這無疑就是胡鬧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晚還是代更君!希望代更君表現好!
話說小權要把兒子帶走,這個可是觸動了好多人的神經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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