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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75瘋狂 文 / 御井烹香

    在短短一個時辰都不到的時間裡,兔起鶻落,又是盤問,又是攤牌,又是挾持人質。若看[推薦網站熬夜看書aoye]可謂是好戲連台、高./潮不斷,眾人一時,都有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的感覺。卻還是雲管事一直守在外頭,雖也驚訝,但卻還能維持鎮靜,先請太夫人到別院休息,又令人熬了壓驚的湯藥,給眾人送來。還有喬十七也要被押下去關著。倒是權季青該如何處理,他有點犯難了。

    因怕權季青醒來以後胡言亂語,又再刺激到太夫人、權夫人的情緒,或者是將權家的陰私事兒,隨口亂說。良國公令權仲白給他配了一副安眠的藥——說是安眠,其實也就是迷藥的好聽說法,他這會還在榻上沉睡呢,要不是身上被翻得亂七八糟,連裡衣可能都被解下來,驗過了沒再藏什麼害人的東西,這一幕看起來,倒還有幾分溫馨:一家子聚在一起吃補藥,小兒子貪睡,還賴在榻上不肯起來。權夫人坐在兒子身邊,凝望著他的睡臉,過一會,便輕輕地歎一口氣。

    有她這一番表現,雲管事勢必不能自作主張,他請示般地看了良國公一眼,良國公便道,「先鎖到柴房去吧。」

    他顯然也是驚魂未定,掃了權季青一眼,猶有餘怒,「這個小畜生,再不能放縱了,連他娘都不顧了,世上哪有這樣的禽獸!」

    若說二房的指控,還有不盡不實、難以求證的地方,權季青剛才的舉動,也足夠磨滅太夫人對他的不捨了,老人家面色陰沉,也道,「爭位失敗,就要抱著大家一起死?我們權家沒有這樣的規矩!」

    有些話,良國公不好說,她倒是百無禁忌,當下便衝著權夫人道,「你也不要為他覺得冤枉,就是真冤枉了他,連一點容納怨憤的城府都沒有,連一點東山再起的信心都沒有,他也不配當我們權家的子孫,更別說還要妄想國公位了!」

    這話倒是在情在理,權夫人就是再想指責二房逼死權季青,亦無法和老太太辯駁,她不情不願地讓開了一點,由得雲管事和另一個心腹小廝,將權季青抱了起來,一頭一尾地,抬出了門口。

    老太太這句話,亦是一錘定音,鮮明地表達了她的態度,良國公也是忙了有一會了,這才剛安定下來,用了一口茶,又沉吟了片刻,便吩咐權仲白,「你們先回去歇著吧,這件事怎麼處置,我得和你娘、你祖母商量商量。」

    這亦是題中應有之義,反正現在,二房是把自己的籌碼都投進了局中,業已『買定離手』,贏面亦是高達九成九,所差者也無非是贏多贏少。權仲白看了蕙娘一眼,蕙娘衝他點了點頭,兩夫妻便並肩起身,先回立雪院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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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好戲連台,誰都提了一口氣,也不覺得疲憊,現在安靜下來,蕙娘就感到興奮後那一陣陣的精疲力竭。才進裡屋,她便垮下肩膀,軟倒在窗邊的羅漢床上,半晌才慢慢吐出一口氣,低聲道,「權季青真是喪心病狂!死到臨頭,都還想拉人下水!」

    權仲白並不接話,只在蕙娘身邊坐下,慢慢地摩挲著她僵硬的肩背,助她放鬆下來。兩人一時誰都沒有說話。

    雖說自己四五年來,懸在心頭的第一要事,終於有了個結果,但蕙娘此時回想,卻沒有一點放鬆。這件事一環扣著一環,邏輯推理似乎很順,但權季青背後那組織,是否就絲毫都沒有參與呢?要是他們完全並不知情,權季青又是從哪裡來的地黃?若是他們知情,又是為了什麼幫助權季青,用這麼不把穩的辦法,衝她下手?權季青是如何同他們溝通,安排人馬來滋擾沖粹園,這批掌握了火器,按說武裝力量並不弱小的力量,為什麼連熊友他們的防線都衝不破?

    從三年前她進門起,權季青做的每一件事,都大膽得令人瞠目結舌,卻又小心得留不下一點痕跡。能指證他的人,全是蕙娘自己的心腹,甚至連權仲白,都未能親自見識到他的劣跡。蕙娘越想越覺得身上發冷,對權季青和權仲白說的那最後一番話,有了很不好的猜測,這猜測,令她連喜悅的心情都欠奉。只覺得脊背發寒,忽然間,對權季青的做法,又有了一種新的解讀。

    他就是再會謀算,也比不過權仲白在醫術上的造詣,給他帶來那得天獨厚的優勢,良國公看重這點,顯然是比任何因素都多。所謂特別偏疼二房,究竟是疼權仲白,還是他的醫術,那就真是不得而知了。而權季青和權伯紅不同,又肯定是節制不了他哥哥的,因此國公府的迷局,最終的謎底,也只有權仲白一個。權伯紅可能還不清楚,但權季青應很明白,他始終也就是個敲邊鼓的,上不得大台盤。

    既然如此,他又為什麼要爭,他又在爭什麼、算什麼?在她進門誕下歪哥以後,他已經輸得不能再輸,就是把她給害死、勾引得翻了盤,只要權仲白醫術還在,他就永遠都沒有贏的希望。造成這樣的局面,他會恨誰?權仲白?

    不,權季青並不恨權仲白,他也知道他哥哥對爵位從無野心,他如果恨的是權仲白,便不會是這樣的行事。他要恨,應當也是恨良國公,恨自己……本來大好的局面,是在良國公做主,說了自己進門以後,才有了本質上的變化。也許他本想通過誘惑她的方式,來達到一些不能見人的目的,或者是想要讓她生下他的子嗣,這樣不論是權伯紅還是權仲白上位,最終繼位的都是他權季青的兒子。又也許,他想要通過佔有她的目的,來發洩心中的怨恨,他是真的想過要綁架她,只是她防範得比較周密,在那一次疏漏之後,再也沒讓他找到機會。

    那麼他該如何報復呢?權季青如果沉下心來思量,會發覺什麼可乘之機呢?

    他一直都知道,她和權仲白之間存在的最深矛盾,便是兩人志趣的差別。他也知道,那天晚上聽見他和他人密斟的,是立雪院的丫鬟,而立雪院上上下下,都是她自己的心腹,沒有權仲白什麼事兒。

    也許就是在發覺此點以後,他開始不動聲色地布下了一個報復的局,在這個局裡,他的所有劣跡,都是出自蕙娘的指控,供述出他來的喬十七,和蕙娘先在沖粹園裡相處了好幾個月,來騷擾沖粹園的私兵,軟弱得連熊友的防線都突破不了,又狡猾得沒留下一具屍體……任何事都是蕙娘在說,任何當事人,若不是蕙娘的人,也和她有過密切的接觸……

    他一直都很瞭解他哥哥,也很瞭解她,甚至還把他的計劃,明明白白地告訴過自己,「我哥哥給你的所有東西,他都能收得回去。」

    若沒有一個契機,權仲白為什麼要把他的信任、尊重給收回?這便是他的提示,可笑她還渾然不知,一心只想要查清兇手……

    雖說即使一切重來,蕙娘也並不後悔自己的選擇,但她仍不禁為權季青的安排打了個寒顫,這個寒顫,甚至不是因為他的異想天開、縝密陰毒,而是因為他的瘋狂與自私。如果一切真和她推測的一樣,那麼權季青就是用自己原本可能很平順的一生,來換取對她的報復——

    唉,平順不平順,他也許都是要回東北去的,良國公之前那幾番佈置,透露出來的信息也很明顯,他是忌憚起了這個兒子,想要將他除掉了。對他來說,他也再沒什麼可輸的了,又為什麼不行險一博呢?

    心念電轉間,念頭已不知轉了幾個輪迴,蕙娘望了權仲白一眼,一時竟有些膽怯,倒是權仲白一如既往,還問她,「你剛才是真以為他帶的火藥是假?」

    「一開始,真以為火藥是假的。」蕙娘老實說,「他要是真的想同歸於盡,在挾持了我以後,便會把門讓出來。起碼讓他親媽先走吧,這堵住門誰也不讓出去,看著像是要一起死,其實倒顯得心虛了。我是沒想到,原來他連他親娘都不願意放過。不過,這種事最要緊也就是一個氣勢,氣勢上壓過去了,他只要有一點破綻,我就能找到機會把局面反轉,這個險事後看,還是值得冒的,不然他情緒上來了,引線一點,大家就都活不成了,到時候,歪哥、乖哥怎麼辦?這都還不算祖父他們了……」

    權仲白輕輕為她揉了揉肩膀,沉聲道,「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這回我看爹的意思,應該是會把他發回老家,以後,他肯定跑不出來的。」

    權季青只要活著,說不定就有翻盤的那一天,蕙娘只是微微一笑,並不回答權仲白,她也怕他盤問,便將臉埋在手心裡,低聲道,「這件事,總算是初步有一個結果了。雖然更大的黑手,說不定還隱藏在他後頭,但從今天起,應該無須擔憂家裡有人要在背後捅刀子啦。」

    事實上,現在除了權幼金,家裡也沒有別人了。蕙娘話說出口,也覺得有幾分諷刺,她不禁自嘲地一笑,索性也就直接問了,「剛才他和你都說什麼了?」

    權仲白頓了頓,搖頭道,「沒說什麼,只是感慨我們兄弟間,居然也走到了這一步……」

    他埋□子,搓了搓臉,低沉地道,「也許是不同母吧,雖然從小一起長大,但到底還是分崩離析。上一代幾個叔伯,都是一母所出,雖然一樣爭位,但卻也沒有這麼多的紛爭。」

    他不願說,蕙娘也不好強他,只看權仲白眉眼,並不像是真對她有什麼懷疑樣子,便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她對權季青用計的猜測,一樣是毫無真憑實據,若只是自己瞎猜,權季青壓根就沒這麼開口,她貿然這麼一說,反而有引火燒身的嫌疑。

    權仲白自己唏噓感慨了一會,也恢復過來,他捏了捏蕙娘的脖子,問她,「要不要歇息一會?這好半天了,你的肩膀都還是僵硬的。」

    正這麼說,外頭又來人報信,是香花和天青一起帶了石榴過來,蕙娘一見石榴,便一骨碌翻身坐起,「園子裡出事了?」

    「是有人偷偷地混進了園子裡,不過,人還沒到咱們自己院子,已被兩個王先生發覺。」石榴雖然緊張,但並不慌亂,「雙方鏖戰了一番,大王先生把那人給擊傷了,卻沒擒住,那人一路灑了血,逃出了園子。因您不在,我們誰也不敢做主,這是來請您的示下的,這個人,該不該追呢?」

    萬一此人背後還有一個組織撐腰,追過去那也是白填了人家的口,也難怪熊友等人不敢輕舉妄動了。蕙娘斷然道,「這要是調虎離山之計呢?不能追,你趕緊回去,別的都不顧了,先把兩個哥兒護得嚴實一點要緊。」

    說著,便讓護送他們過來的那一批人馬,全都先趕回衝粹園,石榴道,「大王先生、小王先生一人抱了一個哥兒,熊友師傅和餘下的兄弟都在甲一號附近坐著,您且放心,出不了大事的。」

    還反過來安慰了蕙娘幾句,這才退了出去,蕙娘來回走了幾步,心裡頗放不下,又重燃起了對權季青的惱恨,怒道,「他早有了計劃,要不是我們提防得好,孩子一旦被綁,有此人質在手,他自然可以逍遙脫身了!可恨王先生沒能把人留下,不然,提粽子似的,一個接一個,給他提出來!」

    現在人也跑了,雖沒憑據,但蕙娘還是打發石榴去向良國公報信,也算是給權季青眼下的處境,添點佐料。她在地上來回走了幾步,都難以消解怒火,過了一會,便不禁沖權仲白髮脾氣,「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早知道這樣,你還和他客氣什麼,人家連你的孩子都要下手,你還和他說什麼兄弟情分!」

    權仲白多疼兩個兒子,眾人都是看得到的,他的神色亦不十分好看,卻未頂蕙娘的嘴,蕙娘一句話出口,也覺得自己過分了,她咬了咬唇,卻又不願道歉——神色又有些尷尬,兩人倒是僵在那裡,還是權仲白先道,「算了,別和他計較,以後我們住回國公府裡,有爹在,根本就不會再出這樣的事。」

    立雪院裡又不是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雖說權季青身份特殊,可以在府裡任意走動,但這起碼也說明,國公府並不是鐵板一塊。蕙娘真想再和權仲白頂頂嘴,但歎了口氣,還是將話給嚥下了——要說無能,她亦一樣無能,在這件事上,沒什麼好互相責怪的。

    自從歪哥出生以來,就很少離開過她的眼皮,此刻和兩個兒子分隔兩地,蕙娘畢竟是做娘的人,要說不牽念,總是假的,又再出了這事,竟是難得地失去了冷靜心境,心浮氣躁了好一會,才勉強收攝心神,同權仲白商議,「要把他送回老家可以,但我們這裡也要有人跟著過去監視居住,不然他要跑了,我們豈非又永無寧日?要不是你和他畢竟是手足,按我說,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

    權仲白搖了搖頭,低聲道,「是該派人監視,但這件事,爹肯定自有處置,不會讓你失望的。季青的能耐,他比你更清楚得多。」

    蕙娘正待再說服權仲白,那邊良國公已經來人,令他們過去一道議事,兩人對視了一眼,便都知道,這是良國公及太夫人、權夫人已經達成共識,要給權季青『判刑』了。

    作者有話要說:嘿,會如何量刑呢。

    我在外地給大家問個好!

    代更御媽也給大家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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