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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五三章 棘手 文 / 夜雨驚荷

    清晨的宿元城到處瀰漫著甜豆漿的味道,這是宿元城的特產,幾乎家家早餐餐桌上都要置備一份,甜豆漿配上只有當地才出產的一種紫黑麵饃饃,上自達官貴族,下到黎民百姓,宿元城裡就沒有不好這一口的御朱門。

    而且越是老店,那街面擺著的甜豆漿木桶就越是濃稠。

    凝萱一面端著掉了碎片的瓷碗,一面打量著週遭的環境。剛才和公子天祐出了仙客來,對方就熟門熟路的將自己引到了東街菜市口這家豆漿店裡。說是豆漿店,其實不過七八條凳子,三張小方桌,店主是倆位中年夫婦,身邊環繞著一對雙生子,相貌出奇的相似,乖巧的端著盤子裡的紫蘇饃饃往各個客官面前送。

    「小姐!」小孩子壯著膽子將小盤子往凝萱跟前一遞,這孩子的身高也不過比桌面高了幾分,黝黑的皮膚襯著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異常早熟。凝萱不由心生憐惜,伸手去摸男孩的頭。男孩嚇得渾身僵硬,哆哆嗦嗦的端著盤子往後退了半步。那女店家一直關注著這邊的情況,生怕客人發怒,忙搶步過來頻頻道歉:「姑娘莫氣,這孩子小不懂事,姑娘這盤紫蘇饃饃就當時我們請的!」

    小店生意,中年夫婦雖然不想惹事,但也沒那個本事免了全部的錢。小男孩聞得母親一番話,淚珠在眼眶裡打轉,小紅嘴抿的緊緊的,卻出奇乖巧的將一盤子四個的紫蘇饃饃放在了凝萱前面的桌案上,繼而退後半步,恭恭敬敬的衝著凝萱行了個大禮。

    公子天祐沒有吭聲,只是伸手取出一個饃饃,沾著甜豆漿一口一口往裡咽。

    惡鬼常作亂,夜叉人人嫌。

    凝萱自嘲的一笑。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大約就是書中所說的母夜叉吧,怪不得連個孩子都厭煩自己,這個時代的少年都早熟。大約從小就幻想著長大成人之娶一位賢良在次,最最要緊的是,貌美第一的小娘子為妻吧!凝萱沒有回應小孩子的突兀之舉。只是湊近了公子天祐。

    「有碎銀子嗎?」

    天祐詫異的放下了瓷碗,從袖口中掏出一錠五兩的小元寶。「可夠?」

    凝萱點點頭,笑著接過了銀錢,反衝小男孩招招手:「謝謝你家的紫蘇饃饃,味道極好,我請你吃糖果!」小男孩手忙往後背,頭搖晃的跟撥浪鼓似的,語氣老成:「不行。我失禮在先,本就該賠禮道歉,小姐的錢我萬萬不能收!」男孩的母親愛憐的輕輕攬住自己的兒子,歎息道:「先生教導他誠實做人,姑娘還是將銀子收起來吧!」

    沒想到這樣一家小店,店主還願意將兒子送到書院裡讀書。凝萱來了興趣,「孩子可在本地書院就學?」

    女店家左右看了看,這會兒吃早餐的人還不多,人潮沒至,女店家便笑道:「不過是學幾個字。不做個睜眼的瞎子罷了。姑娘若說他進什麼書院,倒是玷污了先生的好名聲。不過三年前我們這樣的小買賣人是絕不敢奢望能送兒子去讀書的,都是趙將軍一來,家家戶戶的娃才有了希望。」

    這次不但是凝萱御朱門。就連淡然喝甜豆漿的公子天祐都放下了一切羹匙,聚精會神的側耳傾聽。

    女店家見狀,不由莞爾一笑,輕輕推了推長子:「你且說說,當日將軍是如何教導書院裡的學生的?」

    男孩雞骨架似的小胸脯往前一挺,雖然穿著秋衣,可還是從那棉布下隱隱見到了肋條骨,「將軍書,少年不讀書,小禍為家門不幸,大禍為國家危難。自學者,則庶民之子為公卿;不學者,則公卿之子為庶民。學者如禾如稻,不學者如蒿如草。如禾如稻,乃國家之棟樑,世之大寶。如蒿如草,乃耕者僧嫌,商者煩惱。」

    男孩一連串的話驚得凝萱持久不語,連公子天祐也像頭回聽說似的沉默良久。男孩打小跟在父母身邊招待這些過往的客商,見過之人不知多少,早學會了察言觀色的本事,他見二人如此作態,便趁勢又道:「將軍告誡我們知識才是改變命運的根本,所以宿元城裡興起了三家書院,都是將軍和城中老爺們出的銀子。」

    凝萱差點沒跳起來,眼前這小子剛說的那一席話都是趙煦不知什麼時候給自己寫信時候問到的。凝萱當時閒的無聊,又有心擺弄一下自己前世的知識,便揮筆寫了那麼一段勸人讀書論,當時記得趙煦那廝怎麼回的?好像還很不屑的說自己言辭不通,內容空泛,好啊,原來使了個移花接木,竟變成他的「專利」!

    凝萱的大眼睛裡「噗噗」冒著火花,小孩子最是敏感,立即感受到了凝萱的這份不友好的眼神,拉著他娘就往後退。女店家從未見過兒子這樣不守規矩,想要發作,卻又不好當著客人的面兒,只能憋著火氣回去熬甜豆漿。

    重新回到位子上的凝萱再也沒有吃東西的胃口,倒是公子天祐,一口一口吃的香甜。後者眉眼都沒抬一下,淡然道:「怎麼,一個小孩子就把你嚇得後退了?果然」

    一向冷淡自持的公子天祐忽然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嗤笑,配上那張傲視一切的臉龐,凝萱就覺得整個心都被萬箭穿透一般。

    「果然什麼?」凝萱的語氣從未像今天這樣兇惡,她相信,自己此刻的模樣,別說孩子了,就是等閒的婦人老人見了,也要驚聲尖叫,以為撞見了惡鬼。

    桌案下,公子天祐的腳不斷逆時針的畫著圓圈,而右手食指卻在湯碗的邊緣順時針的研磨。凝萱眼睛一瞇,忽然想到了以前曾經讀過的書,一些智商奇高的天才在思考的時候往往流露出小動作。這個傢伙在想什麼?

    天祐動作未停,只是低笑道:「姑娘果然在府裡嬌生慣養多了,若在下的手藝精湛,你的面目或可還原,若當時在破廟了說了大話呢?你就不怕上了賊船?姑娘又不是那位夫人親生的骨肉,相處年份也不長,你這個樣子誰又會喜歡?姑娘既然將醫治的大事交到我手中,就不該再尋海公公我說的可是?否則姑娘的手上怎會有解藥的香氣!」

    天祐昨晚擎住凝萱手腕的時候就覺得有股異香在鼻尖圍繞,憑他的見多識廣,師從名家,可就是研磨不透對方到底接觸過什麼藥物。魏凝萱一夜未眠,公子天祐照樣也鑽進了牛角尖,不解決這個事情,他絕難安心。

    「姑娘,我相信你得到了解藥,也相信那樣至關重要的東西你定然會隨身攜帶,」公子天祐霍然起身,直勾勾的看向凝萱,「我有位老師在宿元城安家,是本地有名的神醫,姑娘若相信在下的為人,不妨將東西拿出來,請我恩師指點一番,或許能叫姑娘有所收穫也未可知。」

    凝萱沉默良久:「既然公子猜到了我有解藥,為何還需要你的相助?」

    公子天祐笑道:「姑娘是聰明人,不過那位海公公只怕更聰明些。在下雖然不清楚你們二人之間有什麼交易,但我相信,海公公是那種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沒有切實的好處利益,他能將全部解藥都交給姑娘?想來姑娘獲得的只怕是滄海中之一粟,救不了姑娘的性命!」

    世上從不缺乏聰明人,公子天祐的表情就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浮現在他眼前似的。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凝萱緩緩站起身,將手裡握的溫熱的銀錠子輕輕放在空碗邊:「公子前面帶路吧,希望你能信守承諾,不是叫我墮入更深的阿鼻地獄!」

    不問東西南北,凝萱抬腳越過公子天祐,逕直往最繁華的北直門去。

    既然是神醫,醫捨前的人肯定少不了,凝萱來菜市口早點店的時候經過一家門市,當時她就覺得奇怪,怎麼一個個攙扶相幫,游龍似的排著長長的隊伍,凝萱相信自己的直覺,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公子天祐就在她身後悶聲低笑,店主夫妻倆一個擦桌子,一個攪拌著鍋裡的濃湯,雖然手上的動作沒停,可心思沒一個用在上面,紛紛望著美男與野獸的新鮮組合。

    沒多大功夫,街面上漸漸熱鬧起來,從城外進宿元城挑貨買東西的小貨郎紛紛在大街上支起了攤子,北直門附近有一處最大的胡市,許多客商都在此集結,他們雖然身價萬金,但辛苦程度,勤勉程度遠遠要勝過小商販們。天還沒亮,雞還沒叫,這些人就已經駐守在了胡市裡。胡市外對著一條長長的街道,當間就有一家,無牌無匾,甚至連個燈籠都不掛,然而就是這麼一個獨特的所在,竟藏龍臥虎

    凝萱仰頭坐在小杌子上,眼前的老人直接上了手,用一根髮絲般粗細的銀針撥弄著凝萱臉上的傷痕,尾指勾出一抹拈花的造型,動作出奇的輕柔。

    一刻鐘的功夫過後,老人才緩緩將銀針放進托盤,早有童子端著銅盆上來淨手。

    「師傅,怎麼樣?」

    老人緩緩搖頭:「姑娘這臉異常的棘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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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學校要交稿件,小荷要去做作業,希望能兩更,這是小荷的夢想,但願能實現(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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