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沒有告訴黎大哥我罪臣之女的……」穆婉秋聲音突然頓住,她回過頭目不轉睛地看著黎君,「黎大哥早猜到我的身份了?」她臉色微微發紅,眼底隱約有一絲不安調香。
不知為什麼,她好怕黎君以為她和他隔著心。
「上次曾公子來,說你在平城時往大山裡送了一批貨……」黎君把曾凡修的猜測說了一遍,「聽了他的話,聯想起魏氏調香術就在你身上,我就隱約猜到了,只是不敢確信。」
「原來如此……」穆婉秋恍然,「難怪我派去接柱子哥和嬸兒的人回來說,他們一家都不見了,原來竟是被曾大哥接了去。」又笑了笑,「柱子哥竟被武大師收了徒弟,這下他可如願了。」驟然聽到柱子的消息,穆婉秋眼角眉梢都是喜悅。
聯想起曾凡修曾經說的,那個獵戶村裡謠傳,當時馬永一家是拿穆婉秋當兒媳婦養的,黎君神色就是一黯,他一言不發地一下一下地給穆婉秋擦著頭髮。
感覺氣氛不對,穆婉秋才發現黎君面色沉鬱,心裡一咯登,她回頭抓住黎君的手,「黎大哥是生氣我騙了你?我……我……」她有些不知該怎麼解釋。
「……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阿秋隱瞞的對,我怎麼會生氣?」收起心頭突然泛起的一股空落落的感覺,黎君強笑道。
也是,他早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世,卻一直沒說,要生氣也早該生完了,何必等到現在?
對於黎君的氣性,穆婉秋還是很瞭解的。
只是,她又皺皺眉。暗道,「……為什麼我就是感覺他不高興呢?」
不知怎的,看到黎君不高興。穆婉秋心也跟著沉悶悶的。
放開黎君的手,她慢慢地轉過身。
擦乾頭髮,黎君拿起桌上的木梳一下一下梳著。如緞的青絲直直地垂落到腰際,頭髮早就順了。可他尤喜歡指端在她墨發間那種柔滑的感覺,不捨的放手。
屋子沉寂下來,只聽見兩人低低的呼吸聲。
「黎大哥承諾過無論什麼事情都不會騙我的。」良久,穆婉秋悶悶地開口道。
身子一滯,黎君抬起頭來,正看到鏡子中穆婉秋落落寡歡的一張小臉,就歎了口氣。「我真的沒生氣,只是……心裡突然很悶……」
抿了抿唇,穆婉秋沒言語。
「阿秋……當初在馬永家,真的被是當做……媳婦嗎?」聲音斷斷續續,黎君費了很大的勁才問出口,他緊張地看著鏡中的穆婉秋。
穆婉秋錯愕地眨眨眼,「……沒有啊。嬸兒一直拿我當親閨女,直說在他家委屈了我,惦記著以後有機會把我送回平城呢。黎大哥聽誰說的?」
「是曾公子聽村長媳婦說的。」黎君眉頭瞬間舒展開來,「原來竟是訛傳。」
「村子裡屬她最壞了!總欺負馬永大叔一家。」想起當初送自己逃走時。因為村長媳婦的蠱惑,柱子被他娘狠狠地抽打了一頓,穆婉秋就咬了咬牙。
「她也欺負阿秋?」心情突然好了起來,看著穆婉秋一臉義憤填膺的樣子。黎君問道。
「我又不是村裡的人,她倒是沒欺負我,只是柱子哥因為她挨了不少打……」把當初柱子把馬永媳婦給他攢的媳婦本都偷出來送給她的事兒說了,嘴裡說道,「我藏在樹窠裡,聽到山頂上嬸拿著樹枝使勁抽打柱子哥,心都蹙成了一團,當時就發誓以後發跡了,一定給柱子哥說一房漂亮的媳婦。」猶豫片刻,又開口道,「黎大哥看雪兒怎麼樣?柱子哥心細如髮人又靦腆,有些像女人,雪兒行事乾脆性格直爽,倒還真有股男人的果決,他們在一起正好互補了。」
從見雪兒第一眼,她心裡就把他們配成一對了。
「很好啊……」黎君眼底都帶著笑,「若雪兒不願意,黎家的香藝室裡一個個也都是美人,將來讓柱子隨便挑。」語氣非常的慷慨。
只要她不喜歡柱子就好,至於柱子,他可以送一車美女來讓他忘了他的阿秋調香。
「我先替柱子哥謝謝你……」想不到黎君會把自己一個小小的承諾放在心上,穆婉秋心裡暖暖的,她一抬頭,正對上黎君來不及掩去的笑容,不覺一怔神,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臉色漲紅地看著黎君,「你……你……」
他剛剛以為她是喜歡柱子哥?
「沒有,沒有……」黎君嚇的連連搖頭。
這個打死他也不能承認!
眼見穆婉秋變了臉,黎君連忙話題一轉,「……阿秋還記得我當初告訴你去梓潼鎮是接一位故人之子嗎?」
梓潼鎮?
他前世去梓潼鎮就是為了救自己的親弟弟,才慘死在那裡。
聽了這話,穆婉秋身子一哆嗦,早忘了質問黎君,她臉色發白地看著黎君,「……難道黎大哥接的故人之子就是我弟弟!」這件事,她以前也問過他。
但,當時他們彼此都不信任。
見成功地轉移了她的注意力,黎君偷偷舒了口氣,嘴裡說道,「當時柳家串通黃河四鬼買通了我身邊的僕人秦鐘,想拿穆榮做誘餌殺了我,還多虧了阿秋送的那個香囊呢。」提到這個,他正色地看著穆婉秋,「阿秋怎麼知道我會中毒?」
這是他一直縈繞在心頭的一個迷。
「黎大哥真的救了我弟弟?他在哪裡?」哪還聽到黎君後面的問話,聽黎君親口承認他是去接穆榮,她的親弟弟,穆婉秋騰地站起來。
這一年來,她一直不停地收養孤兒,就是為了尋找弟弟。
猛地站起,腳踝處被撩烤磨破的地方專心地疼起來,穆婉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被黎君一把扶住,「阿秋小心……」
穆婉秋只緊緊地抓著他,「他在哪裡?黎大哥快帶我去見他?」她的弟弟還活著,她在這世上還有親人,真好。
「原是被我藏在後院的,是他一直吵著要學武,不久前才被我秘密送去了紫薇山無痕道長門下,阿秋別急,待此間事了,我立即帶你去看他。」穆婉秋身份被揭入了獄,黎君是做了劫獄的最壞打算的,怕一旦黎家受到牽連,被搜了府把穆榮牽出來,才秘密將他送了出去。
「他竟不在大業?」穆婉秋語氣中滿滿的失望。
「阿秋放心,他很好的,還一直惦記著將來學好武功,即便走到天涯海角也要尋到你呢。」見穆婉秋神色陰鬱,又調侃道,「當初懷疑你就是穆相之女,我和曾公子還特意讓他出來認過你,誰知榮兒竟把頭搖的像波浪鼓,口口聲聲說她姐姐才沒你這麼優雅賢淑……」聲音戛然而止,黎君只看著穆婉秋笑。
不用說,一見黎君這副表情,穆婉秋就知道穆榮背後說了她不少壞話,不覺咬了咬牙,「……這個小猴崽子,當初在相府時,他就沒少在父親面前說我壞話。」
穆榮屬猴,在相府時,穆婉秋就叫他猴崽子。
發了一頓怨氣,穆婉秋也平靜下來,才發現剛剛這一陣激動,兩個腳踝被扯得生疼,不覺倒吸了一口氣。
瞧見她神色不對,黎君目光隨她不自然的動作落在她兩隻腳上,下午她帶著鐐銬一步一步吃力地走著的情形又浮現在眼前,幾乎突然地,他一彎腰就將穆婉秋抱了起來,邁步朝繡床走去。
瞧見黎君竟抱著自己向床邊走,穆婉秋心砰地一跳,「他要幹什麼?」身子僵了下,穆婉秋想跳下去逃走,只一閃念她身子便軟了下來,小臉貼著黎君胸口,心撲撲跳著,任由他把她抱到床上。
渴望要一個孩子的執念已經在心裡生了根,她不介意他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要了她。
拿了個枕頭給她枕好,黎君坐在床邊伸手抓過她的腳,撩起褲腿,目光落在被磨的紅腫不堪的腳踝上,黎君心裡一陣疼惜,怒罵道,「這個該死的左鋒,竟給阿秋帶那麼重的鐐銬。」
其實左鋒還真冤枉,穆婉秋的那副鐐銬是朱春特意選的,足足有三十多斤,一般的鐵漢都帶不了,別說穆婉秋一個弱女子了,朱春之所以如此,目的就是激怒黎君,想讓他衝動之下做出錯誤抉擇。
朱春相信,開堂庭審時黎君一定會在場。
見黎君抱她上床只是為了查看腳踝上的傷,都是自己會錯了意,穆婉秋臊的臉色潮紅,使勁把臉埋在枕頭上,不言不語。
黎君卻是不知穆婉秋心裡的這些想法,他全部身心都在穆婉秋腳踝的傷口上,見她不語,只以為疼得歷害,忙站起身,「阿秋等等,我去取些藥來。」
上好了藥,握著一雙細白柔嫩的纖纖玉足,黎君竟有些不捨得放手,一邊假意給她按摩著,黎君餘光悄悄向穆婉秋臉上望去,不覺一怔。
這一會兒功夫穆婉秋竟睡著了,小臉紅撲撲的,恍然還帶著一絲笑意。聽著穆婉秋均勻的呼吸聲,黎君苦笑不已。
不會吧?
說好了一起吃晚飯,她竟睡著了,自己這個大男人還在她床邊坐的呢,她也不怕自己趁機把她吃了?
不知道每次面對她,他要壓抑著自己的情動有多艱難。
敢情她還真把他當成柳下惠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