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半個月檀香價格就漲到了一百五十兩?」看了朔陽的密報,柳伍德有些不可置信,瞪著眼見問管家榮新,「……價格從二兩到一百五十兩,這是番了多少番?」
「七十五倍……」榮新答道,「姚家有些吃不住了調香。」
從正月初八到十五短短七八天,姚家已來了四封告急密函,求柳家出手援助。
「能在朔陽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姚世興也真是塊材料,連老夫都沒想到啊。」柳伍德由衷地感慨道。
「……都是黎鶴那愣頭青,沉不住氣,價格才抬的這麼快!」榮新帶笑地搖搖頭,嘴裡不屑道,「這個傻狍子,聽說他一下就把檀香從三十三兩拉到了一百兩,然後就十兩十兩地跟姚家往上飆!」抬頭看著柳伍德,「我們要不要出手?」又道,「再飆下去,姚家怕是真撐不住了。」
「再等等……」柳伍德搖搖頭,「我總覺得黎家還有後手。」
以黎君的詭詐,怎麼會任憑黎鶴在朔陽胡作非為?
一著被蛇咬三年怕井繩,柳伍德是打心裡怕了黎君,看到檀香價格被炒到這種程度,柳伍德也是心驚肉跳,他不知道黎君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可是,一旦內務府的訂單落到柳家……」榮新語氣中帶著一股擔憂。
一旦內務府訂單落到柳家,讓柳家來接這批貨,一轉眼就能賠進百萬兩銀子!
被檀香飛漲的價格驚住,現在的大周,人人談內務府訂單色變,尤其接到聖旨的幾家皇商,哪是過年?從初一到十五每天都有如在地獄中煎熬,早燒香晚磕頭地祈禱內務府的訂單千萬別砸到自己頭上。
「有英王在,柳家最多也就能攤到一百萬支罷了。」柳伍德冷聲道,「……我們庫存的檀香也差不了多少。即便必須高價接手一些,也賠不到哪去?」他目光陰冷冷的,「我倒要看看,黎家把檀香價格抬得這麼高。怎麼收場?」
柳伍德發現,坐山觀虎鬥,要比親力親為來的歡暢。
這場爭鬥,若姚家敗了,他不用賠錢,若姚家勝了,他卻可以乘勝追擊搶得一杯羹。放著一本萬利的買賣不做,他何苦要伸出腳去趟這趟渾水?
正說著,小丫鬟進來報,「……五少爺回來了。」
柳伍德眼前一亮,「……快請。」
設計白廣生萇敏幫了他大忙,他特意讓原仁帶了大批的錦緞財物去烏厥山見萇敏,一為酬謝,更主要的。也是為了從萇敏哪兒探聽一下英王的虛實。
「義父……」見柳伍德竟親自迎到門口,原仁有些受寵若驚。
「仁兒辛苦了……」看著原仁一臉風霜,柳伍德心疼地說道。「怎麼樣,你萇叔還好?」拉著原仁坐下,回頭吩咐人上茶。
接茶喝了一口,原仁把烏厥山的情況說了,最後道,「……年前烏厥山邊境的軍隊被調了防,萇叔這些日子寢食難安。」
「什麼,烏厥山邊境的軍隊被調了防?」柳伍德坐直身子,「你再說細一些,怎麼回事?」
沒聽說突厥有進犯之意啊。怎麼萬歲突然就增兵調防?
隱隱地,柳伍德心頭泛起一股強烈的不安,不久前和萇敏合作設計白廣生,他才知道萇敏門下的八千死士都是為英王豢養的,他才是英王奪嫡真正的秘密力量。也因此,他對英王繼承大統充滿了信心。現在突厥邊境突然就被調了防,如果不是為了對付突厥人進犯,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柳伍德不敢想下去,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原仁。
「……細節萇叔也不清楚,臘月二十三一大早他去慰軍,才知道突厥邊境的部隊被換了守備,而且還增加了兩萬精兵。」原仁搖搖頭,「回程中,兒子還發現從烏厥山通往大業安康的各關卡都增了兵,一路盤查極嚴!」
萬歲對英王生疑了!
柳伍德臉色一陣蒼白。
「……義父怎麼了?」見他神色不對,原仁開口問道。
「沒什麼……」柳伍德朝原仁揮揮手,「仁兒一路辛苦,先下去歇著吧調香。」
打發走了原仁,柳伍德招來榮新,「……你即刻啟程,前赴安康去找二少爺凌濤,嗯……」柳伍德低頭想了想,「……你就說鳳兒被鈺兒退了婚,我憂慮過度,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有些想他了,讓他抽空回來看看我和鳳兒。」
讓二少爺凌濤回來?
榮新一怔,凌濤也是柳伍德的義子,比阮鈺大兩歲,和阮鈺一文一武,同是柳伍德八個義子中的姣姣者。凌濤於南帝十五年考取探花郎並拜在當時還是宰相的穆婉秋父親穆熹的門下,官拜翰林院侍讀學士,是有名的清流。
後來穆熹被害,他的許多門生都因此獲罪,但因凌濤官職低下,又有阮鈺背後運作才免受牽連,但也被降了一級,成了翰林院中無足輕重的一個小編修。
雖然受柳伍德之托救了凌濤,但因兩人同時愛上柳鳳,而且,凌濤竟不顧他的勸阻拜在自己的殺父仇人穆熹門下,這讓阮鈺對凌濤憤恨不已,兩人僵持到了老死不相往來的境地。
隨著阮鈺的走紅,柳府人也漸漸地都疏遠了凌濤,任他在安康自生自滅,今兒不是柳伍德再度提起,榮新幾乎忘了柳家還有這麼一個二少爺。
想起這些年凌濤在安康的潦倒,榮新有些懵懂,他不明白柳伍德為什麼會突然提起他,尤其明知道他也喜歡柳鳳,為什麼還讓自己告訴他,柳鳳被阮鈺退了婚?
難道還想讓他回來娶柳風不曾?
從小看著長大,榮新可是知道凌濤的固執和他對柳鳳的癡心,否則,他也不會這麼多年一趟柳府都不回了。
嘴唇動了動,榮新想開口問,卻見柳伍德朝他擺擺手,「……你去吧,問問前些日子送去的銀子夠不夠花,再給他帶些。」
榮新應了聲是,轉身走了出去。
元宵節過去了,正月十八一大早,朔陽傳來最新消息,檀香漲到了一百九十兩。
看著這驚悚的數字,柳伍德眼睛直發暈,他已經完全失去了一慣的敏感,再分不清這瘋狂的背後都底誰會是贏家?
正凝眉沉思,丫鬟來報,「……三少爺來了。」
柳伍德心一動,「快請。」
不一會兒,丫鬟帶阮鈺走進來。
「鈺兒可是有什麼好事?」見他滿面紅光,柳伍德笑道。
「……天大的好事!」接過丫鬟遞上的茶放到几上,阮鈺從袖籠中掏出一封信遞給柳伍德,「佛香的參選結果出來了,一千萬支訂單全數落入黎家!」在柳伍德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呵呵笑道,「這次黎家死定了!」
「……怎麼會兒?」把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柳伍德嘴裡喃喃道,「萬歲怎麼能任西域國使者只選了一家?這麼急的工期怎麼能趕出來?」最主要的,同為御賜一級調香師,西域使者只選了黎家的香品,這豈不是意味著,柳鳳的手藝要比穆婉秋差了一大截!
如此一來,雖然柳家不用賠錢,但,柳鳳的名聲也被穆婉秋徹底壓了下去。
此時此刻,柳伍德寧願柳家哪怕賠個十幾萬兩銀子,能搶得一兩百萬支的訂單,也值。
「這也是天意,不說味道怎樣單從外觀上,白姑娘的香質地堅韌光潔如紙就不是別的大師傅能比的,更何況,那佛點頭更是西域國人見都不曾見過的一絕,西域使者一見之下,便再不肯看別的香了,初時萬歲也不同意,怕把訂單都交給黎家時間太緊趕不出來,向西域使者推薦鳳兒的香,是英王建議不如把交貨期推後一個月,朝聖在七月十五,算一算也來得及……」阮鈺笑盈盈道,「聽了英王殿下的建議,陳國使者想都沒想就應允了。」
阮鈺沒說的是,陳國使者也接受萬歲的建議看了藝荷進獻的佛香,可是,二話沒說就拒絕了。
阮鈺也很滿意這個結果,穆婉秋名聲更響亮了,可是,黎家卻會因此賠的血本無歸,到時穆婉秋沒了依托,自然會發現他一直等在她身後。
「……萬歲還是把香價漲到了一百文一支啊。」柳伍德聲音裡透著股淡淡的失落。
「……檀香漲到一百八十兩了,聽說黎鶴還一粒也沒收到,不說這價格還會繼續張,就按現在這個價算,即便萬歲把香價漲到二百文,黎家也還是賠啊。」阮鈺搬手指給柳伍德算,「……按一斤檀香能出五百支佛香算,一千萬支至少也得需要二萬斤檀香,二百兩一斤,就是四百萬兩銀子,平均下來,不算其他香料和人工,單檀香的成本,每支就是四百文錢,一支就賠上了三百文……」目光閃閃地看著柳伍德,「義父您算算,一千萬支賠多少銀子?」
這些柳伍德早算的比阮鈺還明白,他不假思索地說道,「光檀香就得賠上三百萬兩,這一次,黎家至少要賠上三四百萬兩!」
阮鈺哈哈大笑,「……這是按二百萬價格算的,英王已經發了狠,不抬到三百兩一斤,要姚家堅決不拋貨!」
柳伍德額頭都出了汗,「……天,要漲到三百兩一斤,黎家最少的賠五六百萬兩!」從沒做過這麼大的賠付,饒是老謀深算,柳伍德嘴唇也忍不住直打哆嗦,「黎家一下子能拿出這麼多現銀嗎?」
「……拿不出就是欺君之罪!」阮鈺眼底閃過一絲狠戾,和黎君斗了這麼久,他連婚姻都賠了進去。
今天,總算能讓他出一口惡氣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