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醒了……」
見穆婉秋睜開眼,守在床邊的黎君一陣欣喜調香。
眼珠轉了一圈,最後落在黎君身上,穆婉秋驀然想起她參選的香品被劫了,「黎大哥……」她撲稜坐起來。
「阿秋小心……」黎君扶住她。
「……我的香品真被劫了?」穆婉秋緊緊地抓著黎君問道。
點點頭,黎君眼底掠過一抹自責,他反握住穆婉秋的手,「阿秋放心,我一共派出了三路人馬,只是一路被劫罷了,其他二路還安然無事……」
阮玉為人極其精明,眼線遍佈,更何況還有英王虎視眈眈,就是再多幾路又如何?穆婉秋無意識搖搖頭,她終於明白:
這一次,英王對黎家的皇商資格勢在必得,是不擇手段的勢在必得。
瞧見穆婉秋身子瑟瑟發抖,黎君伸手擁住她,嘴裡安慰道,「……阿秋相信我,一定能把你的香品送到明玉公主案頭。」直感覺她安靜下來,黎君才鬆開手,端過桌上的藥,「阿秋先把藥喝了……」
喝完藥,黎君把空碗放道桌上,嘴裡說道,「我剛看到阿秋已把分餾鍋圖紙畫完了,下午我帶你去璇璣閣吧,順便去雲柏山散散心……」
參選香品被劫了,她哪有心情遊玩?
也知黎君是好意,穆婉秋搖搖頭,沒言語。
屋子沉寂下來。
突然,穆婉秋開口叫道:「黎大哥……」
「嗯……」黎君應了一聲。
穆婉秋猛然回過身,正色地看著他,「黎大哥……」
黎君伸手把她額頭垂下來的秀髮別到腦後。「阿秋有事只管說……」
「黎大哥答應我……」抓著黎君胳膊的手止不住地哆嗦。
斂起神色,黎君靜靜地看著她。
「黎大哥答應我……」穆婉秋又說了一遍,「如果……如果……」她呼吸有些急促,「如果一旦黎家的香品被淘汰了,黎大哥就立即殺了谷大師!」一口氣說完。穆婉秋目不轉睛地看著黎君,心撲撲地亂跳。
這一世即便如前世一般讓柳風奪了魁,手裡沒有魏氏調香術。沒有谷琴支持,她終會曇花一現。到最後,即便沒有皇商資格。有她這個魏氏傳人在。黎家一樣會屹立香界而不倒,相應地,她這只纏繞在黎家這顆大樹上的的菟絲花也會好好地活下來!
而且,活的更精彩!
畢竟,皇商資格只是一個資格,身為調香大國,上至皇室下至老百姓,他們真正需要的還是那些絕世好香!
屋子如古墓荒塋般的沉寂。
畢竟谷琴是大周調香界的神。誰敢妄擔這個罪名,招來萬人唾罵?
注視著黎君異乎尋常的目光,穆婉秋心一陣亂跳。「黎大哥,我……」她想解釋。卻不知話該怎麼說。
「……阿秋放心,我一定會把你的香品送入宮中!」黎君神色凝重地保證道。
穆婉秋眼底閃過一絲絕望,暗道,「……我冒昧地提出這個,他一定以為我是心胸狹隘,嫉妒谷琴吧。」念頭閃過,穆婉秋緩緩地鬆開了手。
感覺她的手瞬間變的冰涼,黎君心一顫,他一把擁住要起身離開穆婉秋,「阿秋……」
「我累了……」僵直地任他抱著,穆婉秋淡淡地說道,「黎大哥先出去吧……」
感覺她肢體冰冷,黎君低叫了一聲,「阿秋……」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他俯下身來貼著穆婉秋的耳朵,用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道,「剛剛阿秋的提議,是我和父親早就做好的最壞打算,為谷琴治病的大夫就是黎家的死士,一旦阿秋的香品敗了,谷琴就會『傷重之下,抑鬱而死』……」
「黎大哥……」穆婉秋一激靈,她不可置信抬起頭。
「那日聽了阿秋的話,我暗中截獲了藝荷參選的香品,果然是黎家的黯然**香,它早已被谷琴研製出來並出賣了……柳家之所以對她下了狠手,一是阻止她腳踩兩隻船,最主要的,他們是給柳風鋪路……」
「……為柳鳳鋪路?」穆婉秋困惑地眨眨眼調香。
「藝荷的香品是用柳鳳的名義送出的……」黎君點點頭,「可她並不會調香,一旦勝出今後就要面臨許多挑戰和皇室的關注,身後沒有一個技藝高超的大師傅托著怎麼行?可是……」話題一轉,「谷琴心胸狹隘又沽名釣譽,她又怎麼肯甘居人後,默默無聞?」黎君一字一字地說道,「……除非她容貌毀了,再不能在人前露面!」搖搖頭,「可惜,柳家還是失算了,用了那麼歹毒的手段,卻沒料到谷琴愛惜臉面勝過生命,燒殘了半個身子,卻唯獨把一張臉保護得好好的……」
「原來是這樣……」穆婉秋恍然大悟,嘴裡喃喃道,「黎大哥的心思真快,我活了兩世竟沒想到這一層……」是啊,不似前一世,柳風手裡有一本絕世秘籍,不怕谷琴不巴結她,這一世,她沒任何憑仗,只能使用非常手段了。
「……阿秋說什麼?」沒聽清楚,黎君開口問道。
一激靈,穆婉秋才發現自己剛剛竟說漏了嘴,她臉色一紅,偷偷向黎君看去,他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目光在空中相遇,穆婉秋一哆嗦,「我……我……」她支吾了一聲,「我剛剛還以為大哥是懷疑我心胸狹隘,一心想出頭,容不下谷大師呢……」又討好地笑了笑,「現在知道黎大哥不是這麼想的,我就放心了。」
「……阿秋怎麼會這麼想?」黎君懊惱地瞪了她一眼,「阿秋若真心胸狹隘,一心出頭,又怎會對朔陽斗香會魁首棄之如敝履?阿秋早就知道谷琴背叛了黎家,要殺她也是為了黎家能挽回敗局……」他已經確信,朔陽斗香會上的柏葉香和佛點頭皆是出自穆婉秋之手,她是毫無保留地送給了黑木。
漸漸地陷入沉思,黎君的聲音消失在唇邊……
屋子裡只聽見兩人淺淺的呼吸聲。
「……黎大哥在想什麼?」沉寂中,穆婉秋開口問道。
「我在想……」回過神,黎君無意識地說道,「阿秋一心維護黎家的利益,對黎家、對我可謂推心置腹了,是真心真意地對我好,只是……」他眉頭深鎖,靜靜地看著穆婉秋,「……你為什麼不肯嫁給我?」
沒料到黎君會問出這樣的話,穆婉秋一陣迷惑:
這是什麼邏輯,對一個人好都不行?
就一定要嫁給他?
她還從沒這麼想過,這是完全不相干的兩件事嘛,就脫口說道,「對黎大哥好,我是在利用您對付阮大人啊,這和嫁人有什麼相干?」感覺擁著自己的手臂一緊,勒得她透不過氣來,穆婉秋才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她一把掙脫黎君,迅速爬到床角,遠遠地看著黎君訕訕地笑,「黎大哥,我……」
僵著臉看著她,黎君很想拽過她來暴打一頓。
久久久久。
穆婉秋神色變的極為凝重,「我真的是在利用黎大哥……」
她是在利用他報滿門的血海深仇。
僵硬的表情漸漸地變的沮喪,黎君落寞地歎息一聲,「……阿秋連謊話都不肯跟我說了。」早就知道她是在利用他,可是,這麼直白地聽穆婉秋說出來,黎君心的某個角落還是止不住一陣空落。
空氣窒息的讓人透不過氣來,就在穆婉秋決定還是先逃走了安全的時候,卻見黎君狡黠一笑,「……阿秋能利用我,就說明我還有用呢。」他上前一步,俯下身靜靜地看著錯愕地張大了眼的穆婉秋,「只是阿秋別忘了,想利用人,就要先付出本錢。」
望著他眼裡一閃而逝的光芒,穆婉秋一哆嗦,「你……」她叫了一聲,想問他是不是又想怎麼算計她,一轉身,黎君已大步走了出去。
撫著半邊微微發燙的臉,上面還殘留有黎君剛剛呼出的熱氣,穆婉秋眼底一陣迷惘:
他不會真的開始要算計我吧?
一心癡迷於調香,別說她懶得動心機,就是想用,對上心思詭詐的黎君,她也不是對手啊,「早知這樣,我騙他就好了……」望著剛剛被關上還微微發顫的門,穆婉秋懊惱地嘟囔道。
……
「駕,駕……」一陣陣馬鞭抽打聲夾雜著烈馬的嘶鳴,通往乞靈縣的官道上,七八匹快馬疾奔而來,揚起一溜輕煙,路邊行人嚇的紛紛兩邊奔跑,頃刻間孩子哭大人叫,有膽大的壯士張嘴要罵,一抬眼,幾匹快馬已絕塵而去。
直進了乞靈縣城,馬速才緩下來,卻是原本應該在大業的阮鈺,二天一夜的急行,身下一匹棗紅馬身上淌滿了汗,正吐吐吐地直打涕。
「……大人,前面就是乞靈縣衙」見阮鈺勒住韁繩,阮熙策馬追了上來,指著前面說道。
在乞靈縣衙門口停下,阮鈺一抬馬鞭,「叫門……」
早有侍衛飛身下馬,砰砰砰一陣亂砸。
「阮大人來的好快……」得了信,知縣武書興衣冠不正地跑出來。
目光落在他歪在一邊的烏紗帽上,阮鈺皺皺眉,飛身跳下馬背。
「參見大人……」對上阮鈺凜凜的目光,武書興兩腿止不住地哆嗦,他正了正烏紗帽,撲通跪了下去。
「……黎家的香品都扣住了?」揮手讓他起來,阮鈺問道,一面越過他大步流星地往衙門裡面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