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鈺兒凡事不可只看表面啊……」搖搖頭,柳伍德語重心長地勸道調香。
「義父過慮了,只要柏葉坊不姓黎就要盡力拉攏,這也是英王殿下的意思……」阮鈺向前傾了傾身,壓低了聲音,「殿下意圖很明確,這次明玉公主大婚,他只在奪了黎家的皇商資格,至於是誰的香品勝出……」聲音緩下來,他一字一字地說,「……都無所謂!」
「可是……」柳伍德坐直身子,「一旦柏葉坊和黎家秘密勾結……」他看著阮鈺,聲音戛然而止。
「不怕!」阮鈺鏗鏘說道,「英王也只是利用罷了,至於黑木忠不忠心倒是其次……」他冷冷一笑,「不過新起的小作坊,背景再大還大過英王、黎家去?把佛點頭推為貢香,也不過是英王拋出的餌罷了,意在分化黎家在內務府的地位,果真不忠,待英王上位後殺了就是……」抬頭看著柳伍德,「至於黎家佔有的香界市場份額,最後還是義父您和黃埔家的……」這話雖然有誘惑的意味,卻也是英王的原話,說完,阮鈺含笑看著柳伍德。
眼底閃過一絲陰霾,只一瞬,柳伍德就呵呵笑起來,「有鈺兒此話,我就放心了……」話題一轉,「常言道,狐兔狡詐,黎君為人看似和善忠厚,謀事手段卻是獨斷狠辣,行事往往出人意表,鈺兒可不能大意了,目前看,谷琴雖不能再被黎家用了,難說他沒發現谷琴背叛之事早做了防備……」歎息一聲,「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阮鈺也鄭重地點點頭。「義父說的是,那黎君行事從不講規矩章法,從不顧忌什麼狠毒陰辣卑鄙下流,只要有利他無所不用及……」想起那次圍府事件,阮鈺咬了咬牙。「看著光鮮亮麗、雍容華貴,他簡直連地痞都不如!」
地痞還知道出招前吆喝一聲呢,那次他竟一聲不響就把自己的文書給毀了。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看著阮鈺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柳伍德搖搖頭,沒言語。
「英王也一直擔心這事兒。才又傳來密信……」阮鈺又說道。「要我集中力量盯著黎家,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他眼底閃過一道狠戾,「……無論如何,黎家的優秀香品絕不能出現在明玉公主的書案上!」
柳伍德一激靈,「鈺兒的意識是……」
「……截殺!」阮鈺從牙縫擠出兩個字,眼底閃過一絲妖冶的光芒,「……黎記一旦有勝出谷大師的香品出現,人也要死。香也要奪!」鏗鏘的語氣迴旋在空蕩蕩的大廳裡,久久不去。
「……好!」眸光閃了閃,柳伍德隨即爽朗地點點頭。「鈺兒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阮鈺微微一笑。想起什麼,突然問道,「谷大師雖然心胸狹隘些,總是顆奇才,義父竟下那麼狠的手?」
不下狠手廢了她,她怎會甘心隱在柳鳳背後!
柳鳳對香一無所知,一旦這次奇軍突起,在明玉公主大婚上脫穎而出,那麼,之後的日子裡,她身後就必須有一個像谷琴這樣的高手托著才行,否則,也只是曇花一現!
而且,她收買谷琴竊取黎家秘方的事情跟在就會敗露,名聲掃地。
原本指望阮鈺能找到那本絕世的秘籍——魏氏調香術,可惜,兩年多來一點音信都沒有,明玉公主大婚在即,不得已,他才出此狠手,一來為防止谷琴腳踩兩隻船,最主要還是為柳鳳打算,按他的意思,是想毀了谷琴容貌的,只有這樣,才能絕了她在人前露臉的那顆虛榮的心,心甘情願隱在柳鳳背後為她提供源源不斷的調香秘方。
可惜,卻被谷琴死命地護住了一張臉。
心裡遺憾沒達到預想目的,柳伍德臉色卻是一黯,「我也沒想到黎記裡都是一群廢物!」歎息一聲,「救治的稍微早一些,就不會出現這悲劇了……」一副兔死狐悲的模樣。
阮鈺就歎了口氣,「好在沒有性命之憂,養幾個月就好了,只是……」他話題一轉,「我擔心她從此寒了心,又回頭投靠了黎家……」
「她敢!」柳伍德冷哼一聲,「除非她是不想活了!」見阮鈺變色,他聲音緩下來,「鈺兒不用擔心這個,谷琴貪心,是個逐利的小人,這種人是最容易對付的,只要讓她怕了你,再動之以利,沒有收不服的……過些日子讓鳳兒多給她些錢物賠償,再哄一哄,量她也鬧不出什麼大事調香。」
「義父這是真把她看透了啊……」阮鈺搖頭輕笑。
「……什麼叫鬥?」柳伍德哈哈大笑,「這就是鬥,只有看透了對方的心思,知道她想要什麼,才能正好打在七寸上!」
說完,兩人同時哈哈大笑。
阮鈺站起身來,「……義父這邊無事,我告辭了。」又道,「我還要抓緊回去佈置人手監視黎記的動向……」
柳伍德一怔神,隨即站起身來,「……鈺兒就這麼走了?」
「這……」阮鈺臉色一漲,那日柳鳳當眾撒潑,打了他的臉面,他實在不願見她。
「鈺兒就去看看鳳兒吧……」見他猶豫,柳伍德歎道,「年輕人魯莽,偶然做錯事兒也是有的,那日鳳兒回來就後悔了,看在我這張老臉上,鈺兒就別跟她計較了……」
柳鳳那日大鬧一品天下,放在現代阮鈺是理虧的,可是,放在古代就不同了,「七出」之一便是妒,像柳鳳這樣善妒,別說沒過門,就是過了門,阮鈺也可以此為由,一紙休書將她休回柳家。
總是自己門前的一條狗,自己的女兒看上他是他的造化,阮鈺竟敢這麼對待自己的女兒,柳伍德心裡也非常惱恨,可畢竟柳鳳不佔理,面子上他卻不得不安慰阮鈺,柳鳳要在明玉公主大婚上出頭,還得靠阮鈺出面求了英王運作,這個時候,他是千萬不能得罪的,話音一落,他就殷殷地看著阮鈺,儼然一副愛子心切的慈祥老者。
阮鈺心一軟,忙施禮道,「義父多心了,我和鳳兒只是小兒鬥氣罷了,我這就去看她……」
直望著阮鈺的背影消失,柳伍德神色一斂,回頭吆喝一聲,「來人……」
嗖嗖,從屋頂跳下兩個黑衣侍衛,「老爺……」
「速速帶人盯緊柏葉坊,若他們送往安康的香品中有為明玉公主準備的樣品,無論什麼一律截獲!」想了想,又狠狠道,「記得,一個活口也不能留!」
黑木背景龐大,若留了活口,被他或英王追查出是自己的手腳,柳家就將再無寧日了。
「是……」黑衣人應了一聲,縱身離去。
望著窗外,柳伍德眼底閃過一道狠戾:
什麼英王的意圖只在奪黎家的皇商資格?
既然花血本買下了谷琴的秘方,那麼,明玉公主大婚上勝出的那個人,就只能是他的女兒——柳鳳!
……
「小姐怎麼來了……」聽說穆婉秋來了,墨雨親自接到了樓下,「有事兒您讓妹妹傳一聲,奴才回去就是……」回頭狠狠瞪了墨雪一眼。
墨雪一陣委屈,穆婉秋自黎記出來,一句話不說就直奔這來,她哪能勸住?
開口要辯解,瞧見一品天下燈火通明,人流嘈雜,又閉了嘴,回頭問穆婉秋,「小姐要不要先用飯?」從傍晚折騰到現在,她們主僕還都沒吃飯呢。
「小姐還沒吃飯?」才發現穆婉秋神色不對,墨雨心裡一緊,「……小姐又去哪了?」想起樓上雅間都包出去了,心裡一陣犯難,正猶豫著要不要請走一批客人,就聽穆婉秋說道:「去後院……」
一怔神,墨雨隨即說道,「也好,小姐就委屈些,去奴才的屋子吧……」回頭吩咐小二「備些清淡的飯菜送去議事堂……」
穿過後堂,繞過一道丈高的影壁,墨雨帶穆婉秋來到後院,要比前面寬敞出幾倍,是典型的四合院式構造,東西兩趟廂房分別是庫房和大師傅、跑堂夥計的屋子,迎面一溜七間便是一品天下的賬房、掌櫃辦公議事休息的地方,正值客流高峰,墨雨和另外兩個二掌櫃都在前面忙,屋子都滅著燈,只寬敞的後院裡兩排別緻的八角宮燈下,一群**歲的孩子正在練習扎馬步。
瞧見墨雨過來,紛紛收了功迎上來,「師父……」
「都過來,見過主人……」墨雨招呼道。
穆婉秋也來過幾次,這些孩子都認識她,紛紛上前施禮,「主人安……」模樣甚為恭敬、嚴肅,看起來竟不像**歲孩子。
點點頭,穆婉秋環視了一圈,「又多了兩個……」從人群中拉出兩個生面孔來,上下打量著。
「小姐記憶真好,這些孩子您只打過幾個照面,竟都記住了……」墨雨笑道,「這兩個是不久前從外地流浪來的,腳都走爛了,奴才看著可憐,就收了回來……」
見穆婉秋兀自端詳著他們不言語,兩個小孩嚇得撲通跪下去,「奴才什麼都能做,求主人千萬別攆奴才走……」想起那段流浪街頭朝不保夕的日子,兩個孩子瑟瑟發抖。
「小姐……」墨雪有些不忍。
「起來吧……」穆婉秋拽起他們,「不走可以,你們要好好聽師父的話,好好練功……」
「是……」兩人使勁點頭。
擺手讓他們散了,穆婉秋抬腳朝議事堂走去。
進屋點了燈,墨雨開口問道,「……小姐怎麼只收**歲的孩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