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眾人意料調香。
穆婉秋並沒有想像中的感激涕零,像狗一樣跪下磕頭,她優雅地一福身,「……謝姚姑娘抬愛,只是,阿秋愚笨,不配做姚姑娘的徒弟。」
她竟然拒絕了!
姚謹錯愕地看著她,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調香。
這小姑娘身份卑微,穿著粗漏,可偏偏的,她不經意中,舉手投足間卻處處透著股與她身份及不協調的高雅,閒適,恍然是個高不可攀的貴女!
她原本也沒真想收她為徒,只是想戲弄一下,想感受一下這樣優雅的一個女人,像狗一樣匍匐在自己腳下會是什麼樣子?
可是,像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她偏偏不!
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忤逆她。
漸漸地,眼裡的錯愕變成了一股驕縱的怒火,「……你竟然拒絕我!」指著穆婉秋,姚謹手指微微發顫,「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拜我為師,我都不稀罕!」
「……阿秋自知身份卑微,不配受姚姑娘調教。」
卑微!
她眼裡,話裡哪有一絲卑微之色!
聽到這刺耳的字眼,姚謹更是怒火中燒。
「知道自己卑微,見了我還不跪!」又指著她,「我要你跪下!」
看著眼前這一副驕縱的面孔,阿秋忽然想起前世的自己,父親沒獲罪前,身為宰相之女,她也是這樣的驕縱。
不,比姚謹還驕縱,對那些不聽話的人,她手上的皮鞭是從來不講道理和情分的。
下意識地搖搖頭。「……原來前一世的我竟是這樣的令人討厭。」微微歎息一聲,命運多舛,有些事只有經歷過,才知道曾經是多麼的愚昧可笑,這個女子,還有待於磨練啊,只希望她不要像曾經的自己,在以後漫長的生涯裡賠了尊嚴,賠了性命。
即便過了一世,回想起來。那一絲一絲,也都是痛!
她不經意的一聲歎息,是在哀歎自己。
看著姚謹眼裡,卻是不屑,似乎還微微帶著種居高臨下的縱容。像站在紅塵之外的旅人,又似那高高在上的仙者,在環視芸芸眾生一般。
她。穿著洗的發白的布衣。
她,帶著一支素氣的不會讓人再看第二眼的荊釵。
明明就是一個卑微的人,她憑什麼就有這麼高傲的,讓她都遙不可及的雍容!
妒火瞬間瀰漫了眼底。姚謹猛一揮手,「上……」
話音一落。眾人嘩的一下將穆婉秋團團圍住,妒火比姚謹更盛。
這個卑賤的小姑娘憑什麼能被姚謹看中並想收為徒弟?
「……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後悔還來的及!」姚謹指著她,「給我磕三個頭,從我身邊爬過去,我就放你走!」
一股怒意湧上心底,一瞬間,穆婉秋也變了臉,她前世也驕縱,卻從沒有這麼侮辱過一個手無寸鐵對她又如此謙卑的小姑娘!
「……阿秋有腿。可以走路。」她不亢不卑地昂著頭。
話音剛落,一個身材高大,比穆婉秋整粗壯了一倍的女孩已經撲了上去。
本以為下一刻穆婉秋就會被撲倒騎到身下。不想,竟跌破了眾人的眼睛;雖然纖弱。但穆婉秋畢竟是學過功夫的人,加上這一年來的磨練,她遠沒有眾人想像的那麼嬌弱,只見她機靈地一閃身,反手一推,那粗壯的女孩就來了個狗啃屎。
女孩臉色漲紅,雙手撐著地坐起來,抬袖子擦了一把臉上的灰土,懵懂地看著穆婉秋,忽然,她一較勁,猛地竄起來,又向穆婉秋撲去。
「……一起上!」姚謹一揮手。
呼啦一聲,眾人俱撲了上來,紛紛憋足了勁,誓要把這個倔強的小姑娘打殘廢了。
「……住手!」隨著穆婉秋一聲怒喝,眾人都直了眼。
不只什麼時候,穆婉秋站到了姚謹身後,一隻胳膊緊勒著她的雙肩,疼的姚謹直呲牙。
「……叫她們退下去!」手上一用力,穆婉秋聳了姚謹一下。
「哎呦……」姚謹大叫一聲,「你輕些……」她從沒發現,這個看似纖弱的小姑娘手指硬的竟像鉗子,隨著肩頭上傳來的一絲絲疼痛,姚謹臉色灰白,「你們……你們都退到一邊……」
眾人下意識地讓開一條路。
「……她們都讓開了,你快放開我。」聲音裡帶著股哭腔。
姚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受這種罪。
「……姚老爺胸懷磊落,仗義疏財」放開姚記,穆婉秋拍拍身上的灰,「不想他的女兒竟如此驕縱,傳出去,你就不怕丟了他的臉?」
姚世興是個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他,穆婉秋也不知道,但這高帽子卻是不能不戴的,今日迫不得已和姚謹動了手,以姚謹的驕縱,她不會不記仇。
所以,她只能亡羊補牢,拿姚世興的名譽壓一壓她,讓她不要找後賬。
別說,這一招還真靈,聽了這話,姚謹瞬間變了臉調香。
穆婉秋說的一點不差,在商道上,她父親最重的就是名和義,因為她的驕縱,他父親沒少訓她,幸虧有母親護著,她才沒吃什麼痛,今兒這事兒要是讓父親知道,至少也要罰她禁足半個月,鬧不好還會硬逼著她來給這個卑賤小姑娘賠禮。
「……阿秋說哪裡話,大家不過開個玩笑罷了。」對上穆婉秋淡漠的眼,姚謹訕訕地笑道。
「是啊……是啊……」眾人紛紛附和,「大家不過是玩笑……」
「知道就好……」冷冷地應了一聲,鬆開姚謹,穆婉秋頭也不回地越過眾人。
猛轉過身,望著那腰背挺得的背影,姚謹的笑容僵在臉上。
不知道這些都是前世淪落風塵時。媽媽皮鞭下教出來的功課,穆婉秋這一世雖然貧賤,可這些已刻畫到骨子裡了的雍容之氣卻是怎麼也抹不掉的,舉手投足間就自自然然地帶了出來,姚謹就是覺得她那挺直的後背有種渾然天成的高不可攀的威嚴。
一種讓她潛意識地想打掉的威嚴。
一瞬間,一股妒意又溢滿心田,她一揮手,「……大家一起上!」
還要打?
眾人一陣錯愕,隨即呼啦一下又向穆婉秋湧去。
「……誰敢!」驀然轉過身,穆婉秋定定地看著眾人。眸光如冷刃上的冰峰,透著一抹刺骨的寒。
眾人下意識地停住了腳,目光游移不定地看向姚謹。
一陣絲絲拉拉的疼痛傳來,姚謹的手下意識地撫上肩頭,「……大家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她肌肉僵直地扯了個笑。
「呵呵。玩笑……玩笑……」金釵銀釵齊聲說道,「我家小姐跟您開個玩笑,阿秋姑娘快請……」雙手恭順地向前讓著。心裡恨不能穆婉秋馬上消失。
望著那漸漸變成了一個黑點的背影,姚謹的臉刷地黑了下來,使勁一腳將那簇蕙蘭捻的稀爛,彷彿那就是穆婉秋一般。
「……小姐是何等身份。犯不著跟這個黑瘦的小要飯花子一般見識。」見慣了姚謹的任性,金釵銀釵在一邊緊著勸。
「是啊……」眾人跟著附和。「就她那個窮酸黑瘦樣,一輩子也找不到婆家,姚姑娘這樣高貴的人犯不著跟她鬥氣,白白的污了名聲。」
黑瘦?
靜下心來,穆婉秋的面容又閃現在眼前,姚謹喃喃道,「……這小姑娘長得清靈是清靈,那張臉卻是異樣的黑,倒真可以用黑瘦兩個字形容……」忽然抬起頭來,「……她叫什麼名字?」
「……她?」金釵一怔。「她不是自稱阿秋嗎?」狐疑地看著姚謹,「當然是叫阿秋了。」
「……我是問她姓什麼?」皺皺眉,姚謹聲音裡滿是不耐。
「姓……」胖丫鬟搖搖頭。目光看向眾人。
眾人俱搖搖頭,不自覺地。目光都聚到了劉媽身上。
「她……」劉媽的聲音有些發抖,大家今天受的這場責辱可都是她引起來的,餘光偷覷著姚謹的神色,目光游移了半天,驀然一閃,「對了,她好像姓白!」
「……她真的姓白?」姚謹身子一震,聲音止不住微微發顫,抬頭直視著婆子。
「……好像是……奴……奴才恍惚聽劉師傅是這麼說……」對上姚謹不善的目光,劉媽越發地不敢肯定,「要不……奴才這就再去打聽打聽?」
「……你快去!」姚謹點點頭,「務必要打聽明白了!」
姚謹難得沒發作她,劉媽連連應是,小跑著走了。
「……姓白又怎麼了?」胖丫鬟滿眼疑惑,「小姐認識?」
「不認識。」姚謹狠狠地搖了搖頭,「……走,我們回去!」
……
「父親……」人還沒進門,姚謹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正戲弄著籠中的畫眉鳥,姚世興皺皺眉,直看到姚謹風塵僕僕地進來,立在他身邊,才開口道,「女兒家要端莊秀雅,貞靜清閒,你看看你,成什麼樣子?」又道,「再有幾個月就去大業了,就你這副樣子,人家黎公子……」
「父親……」提到黎君,姚謹臉騰地漲紅起來,她使勁搖著姚世興的胳膊,「女兒這不是在自己家裡嘛……」
「……還知道害臊!」姚世興斜了她一眼,「又看中什麼東西了?」
姚謹這樣風塵僕僕地來找他,一般都是在市面看好了什麼東西回來要銀子。
「不是……」出乎他意外,姚謹搖搖頭。
認真地打量了姚謹一眼,姚世興又戲弄起畫眉,「瑾兒學乖了,這次竟不是要銀子……」
「父親……」姚謹撒嬌地拉長了音,見姚世興沒反應,又開口問,「上次黎公子來,說是要找一個黑瘦的小姑娘,叫什麼來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