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飛馳在通往平城的官道上調香。
「駕……駕……」李辰拚命地抽打著馬背,他恨不能那匹大黑馬能生出雙翅。
「大叔……」墨雨雙手緊緊抱著車轅,探出頭去,「小姐說戌時前趕到就行,您千萬別把黑駒給打死了!」
黑駒是墨雨給大黑馬起的名字,幾天功夫,他已和黑駒生出了感情,聽著車外啪啪的鞭子聲,他心疼的直蹦。
「……回去!」李辰回了頭黑著臉吆喝他,「扶好了,仔細摔下去!」
對上李辰青黑的臉,墨雨一吐舌頭,刷地把頭縮了回去。
比穆婉秋預期的快,在李辰的催趕下,他們不到酉時就進了平城,原本就是平城人,輕車熟路,李辰直接把兩人帶到了曾家大門外。
「馭……」叫停了馬車,李辰長舒了口氣,回頭叫道,「到了,下來吧……」
「謝謝大叔……」墨雪脆生生地喊道,掏了一塊碎銀遞給他,「大叔回去打壺酒喝。」
「車費你爹都給了……」李辰擺擺手,牽了馬往回掉頭,「我先去車行飲馬,雨兒有事兒就去那兒喊一聲……」
墨雨清亮亮地哎了聲,「大叔您慢走……」
望著那高高的朱紅大門,墨雪有些發竦,她緊緊地抓著墨雨,藏在他身後。
「瞧你這樣……」墨雨一把把她拽出來,「你看看小姐,什麼時候腰背都挺的蹦直,面對多少人都不害怕!」墨雨眼前又閃過求雨壇前穆婉秋雍容典雅的風姿,他潛意識地挺直了胸。
「那是小姐,我怎麼能比……」墨雪嘴裡嘟囔著,還是挺直了腰背,隨著墨雨一步步登上漢白玉階梯。
「喂喂……站住……」沒到門口,就被守在門口的一個三十多歲黑瘦的男人喝住,「哪來的野孩子,上別處玩去,別在這兒瞎溜躂……」
「……我要見曾大老爺調香!」墨雨挺直了身板,清亮亮地喊道。
「呦喝……」黑瘦男人一縷鬍子,「人不大口氣倒不小,曾大老爺……也是你見的?」他猛一立眼睛,「快滾!」
墨雪一哆嗦,下意識地要往墨雨後背躲,被墨雨一把拖住,他亮出黎君的魚形玉珮,「我家主人是大業黎家大公子的故交……」
瞇著眼睛,黑瘦男人盯著玉珮看了半天,突然臉色一變,「拿枚破玉珮你嚇唬誰,什麼驢公子、馬公子的,老子不認識,快滾,仔細老子放狗咬你!」
「我家主人說了,此事關係曾大老爺的生死,耽誤了,你負得了責任嗎?」
「……嚇唬誰呢?」他擄起了胳膊,緩緩地走上前。
「……全貴!」管家曾福領著個小廝急匆匆地走出來,一抬頭,正聽見墨雨的話,上下打兩了他兩眼,回頭喝住黑瘦男人,「灌了幾杯馬尿,你又在這吆喝誰?」
聽到管家的聲音,全貴一哆嗦,點頭哈腰地上前,「福總管安……」回頭指了指墨雨,「是這小兔崽子不知天高地厚,拿了枚玉珮,竟說是大業黎家大公子的舊友,口口聲聲要見大老爺……」他又一彎腰,「你想啊,大老爺也是他隨便見的,他要冒充別人也就罷了,偏說是黎大公子的舊友,那黎家生意上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我們兩家從來就沒有往……」又高聲道,「滿平城的人都知道!」
「……所以你才攆他走?」曾福聲音冷冰冰的。
別人不知道,他這個總管可是知道,黎家和曾家暗中來往十分密切,只是明處互不登門,這孩子能拿黎家的玉珮來求見,一定是知道他們兩家的底細。
「是,小的正要……」全貴應了一聲,感覺曾福語氣不對,他下意識地住了口,嘴裡嘿嘿乾笑了兩聲。
曾福哼了一聲,越過他來到墨雨跟前,「這位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你家主人是誰,你要見大老爺何事?」
「我叫墨雨!」墨雨高昂著頭,「……我家主人說,要見了曾大老爺才許說她的名諱!」
「那……」曾福皺皺眉,「你家主人何事?」
「……我家主人有封信要交給曾大老爺!」
接過魚形玉珮端詳了半天,曾福又遞給他,強壓著滿心的浮躁,平和地說,「你總得說出個一二,我才好帶你去見大老爺啊!」
「這……」墨雨想想也是,畢竟曾大老爺是平城響噹噹的人物,不是什麼人想見就能見的,又看看天,再拖延下去怕是真就誤了事兒,就問,「……你是誰?」
「……他是曾府的大總管!」全貴在一邊尖著嗓子叫道。
「……您真是大總管?」墨雨追問了一遍。
「嗯……」曾福點點頭,「你有什麼事兒跟我說就行!」
「主人說此事事關重大,不可輕易傳給他人……」墨雨昂著頭極其認真地想了想,「您既然是大總管,應該是曾大老爺的親信,我就信您一回,把信給您看看,不過我一定要看著您親手把信交給曾大老爺!」
曾福撲哧一聲被他逗樂了。
墨雨卻沒笑,他收起玉珮,一本正經地從懷裡摸出穆婉秋寫得絲絹,雙手遞了上去。
漫不經心地接過去,只瞧了一眼,曾福就臉色大變,他一把將絲絹折起來,回頭招了墨雨、墨雪,「小兄弟,隨我來……」
語氣極為客氣。
全貴呆雞般傻在了那兒,望著曾福匆匆的背影,臉色越來越白。
「……福總管,您不是要去醉仙樓嗎?」一直站在曾福身後的貼身小廝曾碌追著叫道,「孫大人還在醉仙樓等您呢。」
「……告訴他,我改日再去!」曾福頭也不回說道。
改日再去?
茫然地看著曾福的背影,曾碌撓撓頭,「醉仙樓又不是孫大人家,您改日去了,他還在嗎?」
……
猛一把將絲絹窩成一團,細心的人就會發現,曾大老爺的手指關節都微微發白,片刻兒,他又把絲絹展開,扯平,仔細看了又看,猛抬頭高聲吩咐道,「來人,快,備馬、備車!」
小廝應聲出去了,曾大老爺似乎鬆了口氣,他定了定神,轉向墨雨時,已是一臉的平靜,「小兄弟,你家主人叫什麼名字,有什麼請求?」
語氣十分的祥和。
「我家主人說,她名不見經傳,不提也罷,至於有什麼請求,等絲絹上的事兒應驗了,再讓我告訴您!」墨雨高昂著頭。
名不見經傳?
一個小小的童子就這麼高傲,他的主人怎麼會名不見經傳!
瞇著眼注視了墨雨良久,曾大老爺哈哈大笑,「好!好!」轉頭喊道,「來人,將這位小兄弟送去上賓房,好好伺候!」
「曾福……」揮手打發了下人,曾大老爺回了頭叫曾福,「你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