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連已經對郝建平另眼有加的郝萬山也有點不以為然了。
小孩子畢竟還是小孩子,連民告官這種話都說得出口。自古以來就是官管民,什麼時候倒過來成了民管官了。人民公僕這四個字只是一個口號,或者說是一個偉大的理想,但是放到現實之中根本就是不可能實現的。老百姓要是動不動就把官府給告了,那還不反了天?以後這官還怎麼當?
林莫言聽到郝建平的話卻來了興趣,他望著郝建平眼睛亮亮的問道:「說說看,你是怎麼想的?」
郝建平撓了撓頭,這其實是很正常的事兒呀,在後世民告官的案例屢見不鮮,沒有什麼稀奇的。現在還沒有網絡,信息的傳遞還比較閉塞,如果是在後世,這件事兒恐怕早就已經被網友給曝出去了,受害者也許都不用動用法律武器,那些頭頭腦腦們自己就先坐不住了。
「我覺得國家既然已經制定了比較健全的法律,我們公民就應該遵循法律的途徑來解決問題,這應該才是一個完善的法治社會。其實就這麼簡單,而是我們自己把事情想得複雜化了。」
林莫言鼓掌大笑:「好,說得好,是我們這些人自己把事情複雜化了。老郝呀,你看看,我們的思維還不如一個孩子透徹,腦子裡總是有那麼多的患得患失,反而忽略了事物的本質。哈哈······」
言語之間,林莫言已經親暱的稱呼郝立春為老郝了,而看向郝建平的目光中又多出了幾分讚許,在他的心中,郝建平已經有了跟他坐以論道的資格。
看到林莫言支持郝建平的觀點,郝立春微微的皺了皺眉,衝著林莫言笑了笑,倒是不好出言呵斥郝建平胡亂說話了。呵斥了兒子,不就成了不贊成林莫言的觀點麼?怎麼這小的不懂事兒,這老的也跟著胡鬧了起來。
「吃飯啦。」姚翠蘭把最後一盤菜端到了桌上,笑盈盈的招呼大家過去吃飯。
鄉里的人都知道林莫言是孤身一人,家裡也沒有個女人給他燒飯做菜,於是郝立春笑著邀請林莫言一起上桌吃飯。
林莫言是個豁達的人,他哈哈一笑說了一聲叨擾就在人們的相讓之下坐到了餐桌旁。
郝建平也被二美攙扶著坐到了餐桌旁,他順勢也把林雪燕拉著坐到了自己的身邊。
美人同席,興之甚也,坐到自己身旁獻獻慇勤豈不是得天獨厚?
餐桌之上,郝立春刻意迴避再繼續討論溺水兒童的事兒,林莫言也識趣的轉了話題,衝著正在向自己的寶貝女兒大獻慇勤的郝建平問道:
「建平這一次的表現可圈可點,說說吧,你準備讓我怎麼獎賞你?」
自從有了師徒的名份之後,林莫言對郝建平感情上又親近了一層,稱呼也變成了建平。
郝建平急忙把手中夾著的一大塊肉放進了林雪燕的碗裡,笑嘻嘻的衝著林莫言說道:「老師,我不去上學了行不行?」
「啪」,兩雙筷子幾乎同時落在了郝建平的腦袋上,郝立春和林莫言相視一眼,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來。
郝立春是出於自然,林莫言是出於條件反射,誰讓這個小子這時候說出這麼一句討打的話來。
老師體罰學生是不對的,可是師父責打弟子卻是理所應當。
看著吃癟的郝建平,林雪燕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來。
郝建平咧著嘴揉著自己的腦袋,嘴裡小聲的抱怨著:「你們倆人也不等別人把話說完了就開打,我是說不去上學了,是因為初中的課程我都已經學會了,放著我師父這麼天大學問的老師在這裡,我何必再到學校去浪費時間,我還不如就跟著師父學習文化呢。再說了,燕子都已經是大學生了,比我們班主任吳老師學問還要高。她要是專門給我輔導一下,不比在學校裡學得還要好?」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林老夫子被弟子吹捧,心裡面同樣也是有點飄飄然,可是他哪知道郝建平心裡存著的齷齪心思,他如果要是知道了郝建平的真實想法,恐怕老頭子會把郝建平翻過來按在凳子上辟辟啪啪賞一頓紅燒肉。
郝建平不想去上學是真,他一個二十九歲的大小伙子,跟一幫小屁孩們擠在一起2b+x確實是有些鬱悶,可是他最大的目的是能夠有一個合理合法的理由跟林雪燕膩歪在一起。
林雪燕本來還在享受郝建平的慇勤,此時聽到郝建平又開口稱呼她燕子,一雙漂亮的美目忍不住又瞪了起來。
習慣就好、習慣就好。郝建平嘿嘿的笑著,根本就不看林雪燕一眼,顯得自己正氣凜然,心地純潔,這個想法也完全是為了自己的學業考慮的,絕對沒有包藏禍心。打死也不承認。
「郝建平,你以後再不跟我喊姐姐,我就···我就不理你了。」林雪燕氣哼哼的說道,把出了以後就不理你了的殺手鑭。
「你就這麼喜歡變老呀?那我以後跟你喊阿婆好不好?」跟美女鬥嘴也是一種享受,有福享受的沒有幾個,而郝建平正是其中之一。
林雪燕被郝建平噎得翻起了白眼,氣哼哼的把郝建平剛才夾過來的那塊肉塞進了嘴裡,似乎那塊肉就是郝建平身上的肉一般,使勁的咬了起來。
大人們忍不住笑了起來。
錯打了郝建平,林莫言伸出手來笑呵呵的揉了揉他的腦袋:「不去上學可不行,你現在是初三,正是考高中的關鍵時刻,基礎打不好,以後的學習會倍感吃力。再說回來,你燕子姐姐這兩天就要回學校去,也沒有時間輔導你的功課,不過你以後每天放學之後都可以過來我家,我會抽空看看你的學習的。」
看來是說不通老夫子了,更聽到林雪燕這兩天就要回省城,郝建平沮喪的哦了一聲:「那算了,我也不要啥獎賞了,只要能跟著您學習,這就已經是最好的獎賞了。」
小馬屁拍得林莫言忍不住又哈哈的笑了起來,氣得林雪燕送給了郝建平老大的一對白眼球子,用口型說了一個:馬屁精。
馬屁精咋啦?馬屁是零成本的建交工具,只要自己臉不紅心不跳,對方還能坦然受之,那麼自己這個工具使用就是成功的。
林莫言笑著點了點頭,居功不傲,處事稍顯圓滑,但也無傷大雅,此子可造。
對於該不該給郝建平獎賞,給什麼獎賞,郝建平說了不算。林莫言舉賢不避親,該表揚的自然不會落下。
一頓飯吃完,稍坐一會兒,林莫言父女起身告辭,郝建平雖然眷戀林雪燕小手的攙扶,可是也不得不一瘸一拐的把他們送到了家門外。他倒是真想一直把他們送回家,可是卻被林莫言笑著拒絕了。
這孩子懂得尊師重道,這讓林莫言老懷大暢。
「你先在家休息幾天吧,等傷完全好了再去上學。」林莫言笑著囑咐了兩句,轉身走了。
郝萬山和大伯坐了一會兒也走了,這次溺水的孩子全是郝家窩村的,家裡肯定亂成了一鍋粥,郝萬山作為村幹部也不能只扒拉自家的小算盤。
再次進屋,家裡已經沒有了旁人,郝建平試探著向老爸詢問今天縣委常委會上的情況。
郝立春眼睛一瞪,剛要把郝建平罵回去,可是他突然之間想起了什麼,微微的皺了皺眉,開口問道:「你今天怎麼想起來在方書記面前介紹我的?」
誰都不會認為自己的兒子笨,可是聰明也該有個界限,兒子這兩天的表現已經讓郝立春覺出了不對頭。
這個問題有些難以回答,可是到了郝建平身上卻簡單無比。
郝建平小腦袋一歪,一臉天真的望著郝立春問道:「你是我爸呀。」
既然複雜的問題可以簡單化,何必又彎彎繞半天?你是我爸,我當然要介紹你了,這有什麼不妥嗎?
郝立春無語了,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你是我爸。
郝立春無力的擺了擺手,甭管兒子今天是有意也好,還是無意也罷,這件事兒總歸是一件好事兒。久在官場的人都知道,工作幹得好不如人頭混的熟,今天自己在常委會上算是露了一把臉,鄧國光很鄭重的把自己推了出來。當然,因還是自己這個捨己從大水中救出來幾個同齡孩子的兒子,可是果卻是自己受到了鄧國光的點名表揚。一個鄉的副鄉長被縣委書記在常委會上點名表揚,這可是無比的榮耀,也代表著郝立春漸漸的走進了那些大領導們的視野,以後該怎麼做就看自己的了。
最終郝建平絞盡腦汁還是沒有從老爸的口中套出縣委常委會上的內容,反倒被郝立春黑著臉呵斥了兩句轟進了屋裡。
小屁孩啥都操心,縣裡的大事兒也是你應該問的?
郝立春坐在木沙發上點起了煙,郝建平則樂呵呵的躺倒在了自己的小床上。
不錯呀不錯,重生回來才只有兩天多的時間,貌似圍繞在自己身邊事情的發展已經跟前生發生了錯軌。
郝建平已經從自己模糊的記憶中回憶起來一些事情,在前生自己這個年齡的時候,郝家窩確實因為水庫放水溺亡了幾個孩子,好像有六七個之多,包括被他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那個叫國良的孩子。
國良全名叫郝國良,輩份比自己小得多,好像應該跟自己喊爺爺來著,不過在前生他已經在這次放水事件中溺亡了,所以他在郝建平的記憶中已經變得模糊了。今生,因為自己的出現,郝國良活了下來,這就是自己這隻小蝴蝶忽閃翅膀帶來的結果,這個結果無論怎麼想都不應該是一件壞事。
不僅是郝國良,圍繞在自己身邊很多的事情都已經悄然的和前生發生了變化。學校建商舖是幾年後的事情,可是按照現在的情形,林莫言很可能會提前啟動這個項目。而連鎖反應就是,大窪鄉那個根本就不存在的『開發區』也進入了研討階段,而自己的大伯也被自己拉下了水,正在積極組織著成立一個建築隊承攬這些工程,由此引申下去,很多相關的人、相關的事兒都會發生變化,簡單的一句話,自己和自己身邊很多人的生命軌道已經偏離了前生的命軌,走向了一個全新的、未知的方向,不過郝建平可以確定一點,就算這條路再難走,也絕不會像前生那般淒慘。
最重要的是,自己認識了前生根本就無緣一見的林雪燕。
想想也是,前生都已經糟糕成了那個樣子,今生還能糟糕到哪兒去?
郝建平胸中燃起了一團火,他甚至在期待著看到自己將如何走完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