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發火槍的條件原本並不在那張紙箋上,卻是華不石後來又添加上的。
貢戈拉的火槍隊在前些日子的守城之戰中曾經大發神威,他們所裝備的滑膛燧發火槍比起大明軍隊所用的火銃先進得多,不僅發射的鉛彈命中更加精準,而且裝填彈藥也更快,早就令得華不石垂涎三尺了。
對此條件貢戈拉倒也沒有多加反對,在他看來犬王之戰呷羅狸取勝公主是必然之事,而大倉港獨家貿易權的價值,也遠遠超出了他所開出的這幾項條件,在賭約上他已是佔得了大便宜,也就不再計較賭注再多加上幾百條火槍了。
二人騎著馬並肩而行,從小山坡上下來。
華不石道:「如今我們把所有的賭注都押在了公主的身上,如若一個月之後的犬王大會公主敗了,不僅會賠掉所有的銀兩,就連大倉港的貿易權都要輸掉,蘭兒小姐難道就不擔心麼?」
司馬如蘭道:「我剛才已對貢戈拉說過啦,華先生的決定便是蘭兒的決定,就算你要把整個『萬金堂』都押上,蘭兒也不會猶豫的。」
華不石望向司馬如蘭,果然見她神色輕鬆,臉上沒有一點兒擔憂之色,苦笑道:「蘭兒小姐雖不擔心,在下倒是有些擔心了。貢戈拉是一個極精明的商人,呷羅狸的實力也確比公主要強,一個月之後我們能否取勝,實是還在未定之天。」
司馬如蘭道:「你可知道蘭兒為什麼不擔心麼?」
華不石道:「是為什麼?」
司馬如蘭微笑道:「蘭兒不擔心,是因為知道華先生的智計高明,天下無雙,行事又嚴謹得很。你既然認為能賭,就肯定有把握會贏,我又何必擔心呢?」
華不石道:「蘭兒小姐可是太過高估華不石啦,在下只是一介凡人,肯定也會有犯錯之時,再說用斗犬賭勝,誰又能有十成的把握會贏?」
司馬如蘭卻小嘴一嘟,嗔道:「那我不管!反正如果賭局輸了,華先生就要把『萬金堂』所有的損失都賠來才行,不然蘭兒就不准你離開大倉城!」
如果說之前司馬如蘭與華不石是好朋友,經過了吞鯨島藏寶秘窟中的一番冒險,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又更進了一層,這位蘭兒小姐對華不石的親近和依賴又增加了不少。而這到底算是何種情感,就連他們自己也說不清楚。
聽了此話,華不石也只有苦笑,說道:「看來這場賭搏,我算是逃不脫干係啦,要是輸了,也只好把我自己賠給蘭兒小姐了。」
司馬如蘭巧笑嫣然,道:「那是當然!到時蘭兒輸掉了銀兩和港口的貿易權,把華先生贏過來也總算是不無小補。」
二人騎馬一同下得山來,在大倉城的大街上分手,司馬如蘭回去城主府,華不石則回到了吠天樓。
進了大門,華不石立時到後院去找莫問天,請他回轉大陸舞陽城一趟。
要鑄造斬龍艦的龍骨,需要數萬斤的精鐵以及數百鑄鐵匠人。以現今舞陽城外精鐵礦脈的開採的速度,每月大約可產出萬斤左右的鐵錠,這些鐵錠依照協議由「湘西三大惡」平分。要湊足斬龍艦所需的精鐵,算上現有的存量,大約也還要用上數月時間,這還須得和「鐵劍門」和「神猴幫」交涉,把他們兩家分得的精鐵買下來才行。
購買數萬斤精鐵並運輸到大倉島來,必須要有得力之人回舞陽城才能辦成,擅長生意買賣的狗頭師爺莫問天自是最適合的人選。
華不石又修書一封,讓莫問天帶給當下都在長沙府的俞千里,厲虎和西門瞳。儘管「惡狗門」的一大半力量都來了大倉島,不過以三小的武功,加上楊絳衣留下的四十九名青雲衛,按理說守住長沙城裡的地盤應當是沒有問題。
但當下中原武林中「崆峒派」與「蜀中唐門」正劍拔弩張,各境白道上的大小門派都紛紛拉幫結盟,一場大戰一觸即發。華不石修書傳信的目的,便是囑咐俞千里等三小要小心謹慎,遇到事情以隱忍為上,不可以招惹是非,以免無端陷入到兩派的戰事中去。
在後院見過莫問天以後,華不石又去見楚依依,卻是讓她帶著孟歡,與莫師爺一道返回中土大陸。如今江湖上風起雲湧,正是需要打探情報以做應對之時,楚依依留在大倉島上起不了什麼作用,自是回大陸上去主持「千花坊」更為重要。
又忙碌了大半個時辰,才安排完各項事情,華不石踱到了東廂的一處小跨院,這裡正是楊絳衣的住處。
三日之前,華不石就把抄錄完的「易筋經」交給了楊絳衣,而他剛走到小院的門口時,便已隔著窗戶瞧見楊絳衣坐在桌前,手裡正拿著著那本經書在低頭瞧看。華不石也不敲門,而是徑直走進了院子,又跨過門檻來到屋內。
楊絳衣全神貫注於經書之上,直到華不石走到了桌前,她才覺察了這位大少爺的到來,連忙站起身來,說道:「公子來啦,快請坐吧!我去給你沏茶。」
華不石忙伸手攔住,說道:「不用啦,我只是順道過來看望一下姐姐。」
他低頭瞧見桌上除了那本「易筋經」的抄本之外,還擺著許多書冊,仔細看去,卻是「金剛經」、「楞嚴經」、「法華經」、「大般涅磐經」等各種各樣的佛經,竟然有幾十本之多。
「怎麼姐姐對於佛經竟也這般有興趣了麼?」華不石問道。
楊絳衣道:「公子拿來的這本『易筋經』絳衣看了許久,只覺得十分艱澀難懂,有許多地方都不明所以。絳衣想著這是禪門的內功心法,若對照著佛經或許能參悟得透澈一些,便到街上去買了各種佛經來研看。」
「易筋經」號稱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之首,可近百年來,「少林派」中卻沒有一人能夠練成,這門內功心法的艱深難練可想而知。儘管楊絳衣的天賦極高,但是要想練成這一門內功心法,卻也絕非易事。
華不石雖曾把整本「易筋經」抄錄過一遍,當時卻並未深研其中的內容,聽楊絳衣如此說,便道:「不知道姐姐對這本『易筋經』何處參悟不透,可否說上一說,讓小弟也幫姐姐想想。」
楊絳衣道:「這『易筋經』分為九層,前面的三層的習練之法,與尋常的內功心法的練氣築基之術沒有太多不同,倒是並不太難。不過從第三層往上,不僅真氣運行之法迥異於前,經中又提及到,修煉者須參悟『佛性』方能有成,這『佛性』是什麼密籍之中全無所載,絳衣翻看了這許多買來的佛經,仍是沒有找到一點兒端倪。」
華不石想了想,說道:「小弟倒是知道有一些獨門武功,須得要修習者培練某種心性方有大成,不過小弟從未聽聞過『佛性』一說,或許是『少林派』的內功中的某種心性也未可知。」
他心念一動,又道:「蘭兒小姐自小就跟隨司馬城主習練佛門武功,這『佛性』是何物說不定她會知曉,待我去城主府問她一下,再回來告訴姐姐。」
楊絳衣美目如星,望著這位在大少爺,忽然道:「這些日子,公子可是時常都到城主府去,和蘭兒妹妹在一起麼?」
她說得輕鬆隨意,華不石聞言臉色卻是一變,連連搖手道:「沒有沒有,哪有此事?我這幾日都在研看斬龍艦的詳圖,只有今天才見過她一面,也是為了造船之事,姐姐可千萬不要誤會。」
瞧見這位大少爺的緊張模樣,楊絳衣撲哧一笑道:「我本就沒有誤會,只是好幾日未見到你,今日看你又消瘦了不少,臉色也不好看,想勸你不可太過奔走操勞了,要多休息些才是。」
她略一停頓,又道:「至於絳衣修成內功之事,倒也不用急在一時,過幾日若我仍然參悟不透,再去問蘭兒妹妹也不遲。」
聽到此話華不石才鬆了一口氣,說道:「多謝姐姐的關心,便依姐姐之言,小弟今日就留在吠天樓裡不出門啦!」
二人聊了一會兒,楊絳衣又從桌上拿起經書來閱讀,華不石則在她身邊的椅上坐下,一雙眼睛凝望著面前的佳人,卻在呆呆地出神。
楊絳衣勉強讀了幾行經文,卻發覺這位大少爺目不轉瞬地看著自己,實在無法集中精神,只得把書放下,說道:「你還有事情要對我說麼?」
華不石搖頭道:「沒有。」
楊絳衣嗔怪道:「若是沒有別的事情,你就回房去歇息吧,像現在這般看著絳衣,讓人家怎麼讀得下去!」
華不石的目光卻依然不肯離開楊絳衣,嘴裡癡癡說道:「其實只要時時能瞧看著姐姐,小弟的心裡便覺得無比喜樂滿足,什麼事情也不願多想,一點兒也不覺疲累,也用不著回房去歇息啦!」
他說得甚是動情,楊絳衣玉面之上早已飛起了紅霞,啐道:「你就知道說這些好聽的話來哄人,我才不會相信呢!」
華不石卻不再說話,雙眼依然盯著楊絳衣,目光之中帶著熾熱的火焰,彷彿要把她融化一般,楊絳衣終於抵受不住,嚶嚀了一聲,一頭撲進了這位大少爺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