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一刻鐘,夜霜魔君便失去了最親近的兩個人一仙難求。一個為她而死,一個被她所殺。為她而死的只是一個侍女,被她所殺的卻是兩世的愛人。世事無常,莫過於此。
陌天歌不禁要想,如果換作是她,會怎樣選擇?會執著到追求下一世,永遠在一起嗎?還是會乾脆利落地結束在這一世?
卻聽秦羲若有所悟地說:「原來他的弱點在這裡……」
「……」滿腔感歎就這麼被掐死了,陌天歌轉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秦羲茫然無知:「怎麼了?」
聶無傷另有一番感悟:「原來真的有前世今生……」
世人都知道,人有靈魂,然而轉世重生之事,乃天地法則,不是他們所能觸及的。故而前世今生,只是理論而言,無人親眼見過。剛才聽夜霜魔君與天渲所言,他們不但確定有前世今生,而且還尋到了轉世後的人。
片刻後,夜霜魔君已恢復了平靜,她將天渲的屍首收起,而後在紅綃的身上摸索著。
很快地,她手中多了一物。
陌天歌剛剛看清夜霜魔君手中的是個灰色光球,眼前便閃過一抹黑色,向夜霜魔君撲去。夜霜魔君倉促之下揚起紫緞,只來得及護住自身,手中的灰色光球就被搶走了。
「松風上人!」陌天歌猛然站了起來。
一瞬間,兩位元後修士交手已畢,松風上人化身黑雲,挾裹著灰色光球迅速遁離,眨眼便消失了蹤跡。
夜霜魔君站在原地。沒有去追。
松風上人的動作實在太快了,陌天歌四人根本沒反應過來,夜霜魔君也只來得及護住自己。
她看著自己空空的手心,苦笑一聲,將紅綃的屍首收了回來。
做完這一切,夜霜魔君轉過身,向他們走來。
「幾位道友,你們有辦法出去吧?」
秦羲不動聲色地望著她:「夜霜道友何以肯定?」
夜霜魔君淡淡道:「我雖與你們只有一面之緣,可也曾聽說過許多關於你們的事情。二位如此平靜,想必早有打算。」
秦羲微微一笑。坦然承認:「不錯。」
「既如此,可否帶我一起出去?當然,報酬不會少的。」
「夜霜道友,」景行止插話,「令徒剛剛隕落。你就想辦法出去了?」
這句話簡直是故意諷刺人,他們之前無怨無仇,實不該這麼說。夜霜魔君轉頭看著他。
景行止臉上笑嘻嘻的。目光卻銳利。
夜霜魔君沒生氣,但也沒解釋,只淡淡道:「道友非當事之人,自然不會明白。」說罷。又望向秦羲,「可否?」
秦羲道:「夜霜道友願出什麼代價?」
夜霜魔君一探乾坤袋。取出一物:「此物名為幻虛定身盅,乃是三十多年前歸墟海秘地所出,定身之效非同小可。」
秦羲接過,卻道:「此物似乎定不住道友。」
夜霜魔君苦笑道:「對付元後修士,效果當然要差一些。不過,也不至於完全沒效果。我那徒兒是魔修,而且氣血不純,所以發揮不出此盅應有的效力。你們是道修,若是好好祭煉一番,就算對上元後修士。也有一定的作用。」
秦羲釋放出神識,在此盅上遊走一番,點點頭:「果然是一件寶物。」
「不會只有此物吧?」見秦羲有答應的意思。景行止忙道,「我們可有四個人呢!」
夜霜魔君掃了他一眼。從懷中取出一本書,拋給他:「這本劍訣,同樣得到歸墟海,於我無用,就給道友吧。」轉向聶無傷,「至於這位道友,我可以傳你身化無形之術。」
聶無傷眼睛一亮:「道友說的可是身化魔氣、不懼傷害的神通?」
「倒也不是真的不懼傷害,只是要找對罩門。另外,我要提醒道友,此術並非什麼人都可以練成,我雖資質修為都超過天渲,卻對此術一竅不通。」
聶無傷點點頭:「明白了。」
夜霜魔君不再多言,從乾坤袋中取出一枚玉簡,拋給聶無傷。
「至於陌道友……」夜霜魔君看著蜷在角落裡專注地吸收白虎之息的飛飛,道,「我有一物,想必對道友有大用。」
而後取出一隻手鐲,遞了過來:「此物名為靈獸鐲,可存放靈獸。與靈獸袋不同的是,此物可存放的靈獸多達十隻,而且,在靈獸鐲內修煉比靈獸袋好得多。」
陌天歌接過,放出神識:「道友所言不虛。」
四人各得一物,都非凡品。積年的元後修士,果然出手不凡。
四人互視,都十分滿意一仙難求。秦羲道:「既如此,便與道友直言,不久之後,會有人前來相救,到時道友與我們一起離開就是。」
聽得此言,夜霜魔君眉頭微皺:「此處有如此之多的鬼修,如何相救?」見秦羲甚是自信,她略一遲疑,便點頭,「好吧,我信你們。」
說罷,十分乾脆地撿了個不近不遠的角落坐下。
…………
夜霜魔君雖盤坐著,卻睜著雙眼,定定地望著前方。
陌天歌瞟了景行止一眼,傳音:「你看她不順眼?」
景行止一臉吊兒郎當的笑,亦傳音回道:「哪有?」
「沒有你那麼跟她說話?」陌天歌毫不客氣,「換成是我,還不一掌拍死你。」
景行止撇撇嘴,道:「如果秦守靜死了……」
「胡說八道!」他沒說完,陌天歌就瞪了他一眼,「再說現在就拍死你!」
「好吧,我只是覺得她很假而已,既然是兩世情人,怎麼下手的時候一點也不猶豫?前頭還一定要找到他的轉世呢!」
「……」陌天歌有點明白了。景行止這人,看似沒良心,其實內心十分重情,所以看到夜霜魔君毫不猶豫地殺了天渲,覺得不爽快。
「你不明白,」陌天歌看著夜霜魔君,歎息道,「換成是我,也許會跟她做一樣的選擇。」
「為什麼?」
「因為……他已經入了魔障,就算放他自由,這輩子也完了,倒不如乾脆利落地結束,重新開始下一世。」陌天歌微微笑道,「我倒覺得,她還是會去找夜殺的轉世,不過,肯定不會再認他。也許只是收他當徒弟,也許連見都不會見他,只是護他一世平安。」
景行止的神情慢慢軟了下來:「女人的心思,真看不懂……」
陌天歌輕聲道:「轉世之後,我們就是另外的人了,緣分只得這一世,要好好珍惜才是。」
松風上人遁走之後,一直沒有回轉。
秦羲若有所思地望著石門:「松風上人安全離開了麼?」
聽他此言,夜霜魔君道:「他搶走之物,便是紅綃從鬼城中得到的魂珠。魂珠內有無數的魂魄,靈魂之息十分濃烈,有此物傍身,可騙過鬼修的靈識。」
「原來是這樣……」
夜霜魔君歎了一聲,苦笑:「想必之前我們傳音之時,被他聽到了,我太小看天極修士了。」
陌天歌卻道:「既然如此,為何你們三人帶著魂珠,還被發現了?」
夜霜魔君答道:「此珠的靈魂之息,只能掩蓋一人身上的氣息。天渲可以身化無形,我和紅綃都要依仗魂珠,所以……」
「哦……」陌天歌了悟地點頭。難怪天渲之前說,沒有餘力帶上紅綃了,如果放棄紅綃,他們二人便可安全離開。只是,夜霜魔君不願意放棄紅綃,就成了無解之局。
世事真是奇妙,如果當時夜霜魔君放棄紅綃,願意與天渲二人離開,天渲未必會出手。夜霜魔君到底是元後修士,天渲雖有殺她的念頭,但心中肯定猶豫。如果他只是想要她死,大可以自己獨自離開,讓她們被鬼修滅殺,但他沒有。他們之間的糾葛,已經不是殺人能夠解決的。
…………
憑藉著魂珠,松風上人安然無恙地遁出地道。黑雲散去,他憑空站在風沙城上方,手托魂珠,面露冷笑:「你們就困死在下面吧!就算你們以萬里傳音符通知秦靖和,他也找不到這裡來!」
想到聶無傷,他又恨恨地道:「哼!賤人,沒親手殺了你,便宜你了!」
說罷,他正要化身黑雲,遁回狼突山,忽地一抬頭,乾枯的眼珠盯著東邊。
幾道遁光瞬間飛至,一張白光閃閃的羅網當頭向他罩下。
松風上人一驚,化身黑雲,便要遠遁。
不料,他要遁離的地方,亦出現了一道遁光,劍氣撕天,毫不留情向他衝來。
閃開劍氣,松風上人心驚不已,隨後是沖天火光,同時響起的,是靖和道君得意洋洋的聲音:「松風老兒,這麼巧,你也在這!」
話音剛落,幾道遁光將他團團圍住。
遁光散去,露出幾人的真容。
東邊飛過來的,是金冠華服的靖和道君,手握離火葫蘆,蓄勢待發。
西邊則是身著青衣劍袍的俊俏少年劍客,身前浮著燦若星辰的飛劍。
南邊是沉默寡言的素衣道人,清瘦的臉龐毫無表情,目光冷淡。
北邊則是抱琴的白衣女子。
松風上人大吃一驚。秦靖和,元瑛劍尊,不言道君,外加丁鸞,這些人怎麼都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