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微道友一仙難求!」景行止的聲音,將陌天歌喚回現實。
她深深吸了口氣,努力鎮定下來。事情已經發生了,傷心發呆都是無用,她該想辦法解決才是。
低下頭,看著秦羲無知無覺的模樣,她暗下決心。
每一次,都是你護著我,這一次,就讓我護著你吧。
「快走吧。」看到她眼中有了光采,景行止心中大感安慰。這個陌清微還算知道輕重,倘若這個時候,她只顧著傷心,他可就要替秦守靜不值了,娶了個笨女人。
陌天歌抬頭,忽然問:「景道友,憑你一人之力,能護著我們出仙宮通道嗎?」
景行止一愣,沉默不語。那臨時開啟的仙宮通道,危險至極,別說護著一個活死人和一個結丹修士,他進來的時候,都是險情百出。有了進來的經驗,他出去會順利一些,但也僅僅只是如此了。
「我們不能走。」陌天歌緩緩說道,「現在時間不多了,想必仙宮中倖存的修士,都開始出去了。我只有結丹期,師兄是個半死人,他們明知道我們從仙宮中得到了寶物,只要我們一出現,恐怕逃不了被殺人奪寶的命運。」那個時候,連最和善的無明尊者也無法挺身相護。
她抬頭看著景行止,說:「景道友,憑你一人,能安全從這裡離開已經很好了,外面那麼多後期修士,你如何護得住我們兩個?何況,跟我們在一起,你也會被連累……你這人,個性雖然很討厭。可關鍵時刻,總是值得信任,我也不想再拖累你了。」
「呵!」景行止露出苦笑,他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鬱悶。想他景行止,雖然倒霉透頂,在師門不被待見,可在女子之中,向來無往不利,結果就得了她一句「個性很討厭」的評價。可雖然如此,在少有真心的修仙界。她卻又願意信任他。
低頭看著眼前這個女子,他忽然長長歎了口氣。師尊隕落,他在古劍派受到的那些不公待遇,讓他對世上所有人,都抱有一種敵意。這麼多年。他總是擺出一副遊戲人間的態度,口舌如蜜,態度輕浮。可實際上。對所有人所有事,都冷眼旁觀,不願接近。
秦守靜是個例外,因為他們相識的時候。自己還是天之驕子,也因為從始至終。不管自己是天之驕子,還是古劍派棄徒,他的態度一直如一。
對秦守靜,他的內心其實抱有一定的感激。因為,秦守靜是他能確定的、惟一一個以真實的態度對待他的人。
而現在,又多了一個吧……一個不管是喜是惡,都對他表達出真心的人。
「那也要出地宮,這裡很危險。」景行止說,「至於出去以後,你要捨得寶物的話。我們可以與別人交易,換取他們的保護。」
陌天歌輕輕搖了搖頭:「跟誰交易呢?人人都知道,我跟師兄必定得了寶物。誰都眼饞。原本,與九彥宗交易是極好的。他們有兩個元後修士,實力最強,可現在……」
景行止亦沉默了。她說的不錯,利益當前,選擇交易的對象,也要實力夠強大,否則,別人眼饞了,也保不住……
「至於地宮,更不能出去。外面那具化神期煉屍,太危險了。」就算真如元沐真人猜測,鬼方魔君得了元魔石碑,吸收了此處的元魔之氣,也還是個人,萬一遇到,還可以談條件,但外面那具煉屍,卻是個死物,根本無道理可講。再說,只要還有意識,鬼方魔君也不會一直留在這裡。
景行止目光閃了閃,終是問道:「那你要留在這裡嗎?仙宮通道一旦關閉,就無法再開啟,這是你自己說的。到那個時候,被困在這仙宮之中,便是晉階元嬰又如何?秦守靜醒來又怎麼辦?你還這樣年輕,難道要把剩下的壽元,都虛耗在這裡?出不去,與死了又有何異?」
「我不知道,」陌天歌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低頭看著秦羲無知無覺的臉龐,「出去是死,我只能選擇現在活著。」
但凡有路可走,她何需如此選擇?因為秦羲的到來,她不必再依靠九彥宗,與之交易;而另一方面,如果沒有秦羲,九彥宗要拿取朱雀之弓,她肯定是不會摻和的,也不會與九彥宗翻臉一仙難求。
扶搖子早就為她計劃好了,放棄部分利益,換取這些元後修士的庇護,在他們可以忍受的範圍內,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可惜,計劃沒有變化快,她已經走了另外一條路,現在就算伏低做小,那些元後修士也不會容忍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景行止始終沒有表態,就這麼站著,既不說走,也不說留下。
「景道友。」陌天歌略一猶豫,便從懷裡取出那枚乾坤戒,拋給他,「我們這次合作,你還沒得到半點好處,卻被拖進了麻煩之中。這東西,是我們此次的收穫,我既然不走,此物就給你吧。」
景行止接過,怔了怔。這個乾坤戒,自然就是剛才從元沐真人手中弄來的,價值多少,他很清楚。且不說乾坤戒此物,雖說在上古亦是高階修士才能擁有,十分珍貴,但到底只是件儲物法寶;最值錢的是裡面的晶玉,在高階修士的交易會上,若是出現一枚,都會有一番震動,何況這裡有這麼多。
這枚乾坤戒,比起他全部的身家,要豐厚太多。他知道秦守靜身為玄清門的太上長老,財物只會比自己更多,但,也不會超過這枚乾坤戒。
他卻不知道,他們二人此前得到了一枚化神期修士的乾坤戒,裡面的東西比這個多得多。再說,秦羲如今昏迷不醒,不知撐不撐得下去,陌天歌哪有心情去分贓。
「你知道這裡面有多少財物嗎?」景行止問,「當真全給我?」
陌天歌輕輕一笑:「給你東西還那麼多廢話。」她頓了頓,從乾坤袋中取出一枚空白玉簡,記錄了一些什麼,又拋給他:「這是出去的路徑,你拿了快走吧,再耽擱下去,小心走不了了。」
「……」外面的魔氣幾乎消失了,景行止低頭看了看手心的乾坤戒,終於握緊,「好吧,你保重。」
「嗯。」陌天歌點頭,淡淡道,「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他有些艱難地吐出後面兩個字,深深地看了他們最後一眼,終於,毅然轉身離開,沒再回頭。
等到景行止的身影消失,陌天歌抱著秦羲,怔怔地看著空蕩蕩的大殿,許久之後,再次長聲歎息。
這樣的選擇對不對,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她現在絕對不能出地宮。理由正是剛才向景行止說的那些,她與秦羲有寶物在身,沒了武力,必然成為他人滅殺的對象。
而且,沒法通過仙宮通道,上面還有一具化神期煉屍,仙宮還不如這地宮安全。
至於以後……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丫頭,你這是何必?」腦海中,傳來扶搖子歎息的聲音。
陌天歌微怔,隨後笑道:「師父,你醒了?」隨著時間流逝,扶搖子的神識越來越弱,休養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扶搖子道:「如果你放棄你這位師兄,完全可以跟剛才那個劍修小子出去。他既然有能力單獨一人通過仙宮通道,加上師父教你的保命之術,多個你也沒什麼問題。」
陌天歌搖了搖頭:「我沒想過放棄師兄。」望著秦羲平靜的容顏,她道,「師兄從未放棄過我,我也不會放棄他。」
他救過她太多次。煉氣時,她懵懂無知,惹下禍事,被雲霧派一干人追殺,是他及時趕到。築基時,她誤入鍾沐靈的幻天陣,也是他,不顧艱險地趕過來。結丹時,天魔山中,他寧願獨自面對險境,也要保住她。這一次,她遠赴雲中,無法回去,又是他不惜渡過南海,前來尋她。
也許一開始,只是因為責任,可這麼多的情意,她不能辜負,也從未想過辜負。
捨了他,就算出了仙宮又如何?她雖然志在大道,可決不會違背本心。
「……」長久的沉默後,扶搖子道,「我果然沒有選錯人,你若放棄了,也就不值得為師傳你衣缽了。」
得了誇獎,陌天歌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秦羲丹田的傷究竟到什麼程度,她不知道,不過,這不代表她什麼也不能做。
從乾坤袋中取出九轉還陽丹,給他餵下,而後,她將他扶起來,把自己的陰靈氣輸給他。
只要保住丹田,他就能保住一身修為,也有機會醒過來。
現在,她先把自己的靈氣渡給他,讓這些陰靈氣與他體內的陽靈氣結合,就可以形成循環,慢慢修復他的丹田——至於修復到什麼程度,就要看天意了。
時間慢慢過去,地宮中始終安靜無聲,連原來的魔物也失去了蹤跡,鬼方魔君師徒二人更是不見蹤影。
許久之後,陌天歌終於停下療傷,疲倦地抹了抹額頭的虛汗。剛才先是替秦羲擋了一下朱雀神力的反彈,又被四位元嬰修士動手的威壓影響得靈氣紊亂,她如今的狀態也不是很好,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查看了一下秦羲的狀態,見他臉色不是那麼難看了,體內的靈氣似乎也多了些,她鬆了口氣,準備略略休息一會兒,便進虛天境,好好休養。
就算被困在這裡,也不代表她放棄了對大道的追求,該療傷的要療傷,該修煉的也還要修煉。
體內靈息平靜之後,她抱著秦羲,正準備進入虛天境之時,神識卻感覺到有人靠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