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之後,雲中南端歸墟海的海邊,一座小島的半空,憑空立著一位青年書生,低頭望著腳下的小島一仙難求。
這小島不大,方圓不過數十里,從上面看下去,其形狀恰如一片綠葉,因而被稱為一葉島。
若說規模,這一葉島實在小得可憐,東棠國任何一個城鎮的坊市都要比它大,但若論起規格,雲中再也沒有比一葉島規格更高的坊市了。在這小島上,結丹修士遍地可見,元嬰老怪時常露面,就連打理店舖的商人,基本上都是築基期以上的修士。
這座佔地極小、靈氣也很一般的小島之所以會有如此之多的高階修士聚集,歸結於它恰到好處的地理位置。
雲中的修士,獵捕妖獸一般去兩個地方,一是北邊的北海,二是南端的歸墟海。
北海之地,正好有一座大島北極島,周圍妖獸無數,從低階到高階皆有,所以北極島聚集了一大批從煉氣到結丹修為的修士,以捕獸為生,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妖丹市場。
而歸墟海又有所不同,它的妖獸市場並不大,比起北極島,可說是小得可憐,但是,它在高階修士中的名氣,卻比北極島更大。因為,歸墟海中的海獸,以五階以上為主,而這些妖獸出產的屍體與妖丹,正是結丹以上修士所需。
一葉島正好位于歸墟海的一個入海口,位置極好,久而久之,那些來歸墟海捕獸的修士,在此處形成了一個雖然小卻高端的妖獸市場。
陌天歌站在半空看了一會兒。問:「師父,要在這裡落腳嗎?只怕那些元後修士都集中到了此處吧?」
扶生劍發出一聲輕鳴,扶搖子的聲音傳來:「去吧,你已將扶生劍認主,有為師在,那些修士修為再高,也拿你沒辦法。」
陌天歌略一猶豫,便信了。
這幾年相處下來,她與扶搖子之間,已經生出了真正的師徒情誼。她相信以師父的眼光,不會看錯。
落在一葉島的邊緣上,以「葉小天」之名在城鎮門口登記,進入小鎮。
這一葉島果然不愧規格最高之名,一進城鎮。便看到街上許多結丹修士來往,大聲叫賣、打理店舖的許多都是築基修士,在其他修仙城鎮中。最常見的煉氣修士和凡人反而不多,大多數只是店舖中的小打雜而已。這令陌天歌驚奇不已,不管是天極還是雲中,她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高階修士集中在一起。甚至,這些高階修士中。時常有那麼一兩個元嬰修士出沒。
「一葉島,還是跟以前一樣啊!」扶搖子感歎。他雖無形無體,僅剩一抹神識,然秘術驚人,仍能感覺到周圍的事物。
陌天歌微微一笑,道:「師父好像對一葉島很熟悉。」
扶搖子道:「為師可不是你,沒有師門作後盾,從踏上仙路,到結成元嬰,一直都是散修。散修生活不易。煉氣築基時,為師落魄得很,結丹之後。時常來一葉島獵捕妖獸,這才好過了許多。」
聽得這話。陌天歌不由自主地點頭表示理解。她有當年與二叔兩人生計艱難的經歷,對扶搖子所說的落魄十分有感觸。不過,這般想來,她這位師父實在是了不起,憑著一部殘缺的混元功法,沒有逆天的仙緣,卻從一個落魄的低階修士,成長為名震雲中的第一修士,這其中不知有多少的艱辛。
「師父,我們直接去落腳,休息一下然後出海?」
「不,」扶搖子卻道,「出海之事,你一個人可不行。」
陌天歌聞言一愣:「師父這話是什麼意思……」
扶搖子笑了一聲:「那地方要五把鑰匙合而為一才可開啟,你一人去了有什麼用?自然是等其他人一起了。」
「可是……」陌天歌滿肚子疑問。哪怕她現在有師父在背後出主意,可到底只是一個結丹修士,如何能與那些元後修士相爭?到時秘地一旦開啟,別說好處了,只怕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你莫擔心,」扶搖子仍是淡淡說道,「為師自然不會讓你吃虧的。」
「師父,我沒法不擔心啊!」陌天歌坦然承認,「我雖然有扶生劍在手,又有師父作後盾,可是,到底只是一個人,他們同樣有聖物在手,不但實力強大,而且背後勢力驚人,我……」
扶搖子笑了:「他們有聖物也沒用。」
「啊?為什麼?」陌天歌不解。
扶搖子道:「實話與你說吧,所謂的五聖,其他四人都有弟子傳承,惟獨為師沒有,所以,為師在封禁神識時,做了點手腳一仙難求。其他四人,只是封禁下神識與部分秘術,若是有門人弟子得到鑰匙認主,他們傳下開啟秘術之後,神識便會消散,惟獨為師的神識,可以存在良久。」
陌天歌曾見識過紫微散人的手段,被其在識海中留下了印記。那紫微散人驚才絕艷,將神識封禁數千年,被觸發之後,仍然不會散去,甚至可以再繼續存在下去。所以,她對扶搖子封存神識的手段從未懷疑過,畢竟怎麼說,對方也是傳說中的雲中第一人。至於五聖其他人,她也是想當然地認為也是如此——他們合稱五聖,其他人就算比師父弱一些,也不會弱太多才是。如今聽了扶搖子這話,才知道原來是自己的師父技高一籌。
想到此處,陌天歌恍然大悟之餘,感歎:「師父,原來你不如外表那麼老實啊!」
「什麼話!」扶搖子薄斥道,「為師雖然自認光明正大,卻也不是毫無心機之輩。」
是啊,從一個毫無根基的散修,到雲中第一修士,十幾萬年無人出其右,她這位師父怎麼可能是完全地「正直純良」呢?
如此一想。她安心了許多。
放下心事,她對這個一葉島的坊市也感興趣了起來,正準備去逛一逛,忽然感覺到一道強大的神識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下。
她立刻抬頭去看,卻見一座酒樓的二樓,一位五十來歲、打扮得如同俗世富家翁的修士坐在窗邊,正目光犀利地望著她。此人威壓強大,卻是個元嬰修士。
陌天歌一時吃不準這修士是什麼意思,但她有扶搖子在身旁,並無懼色。反倒向此人微微一笑,拱了拱手,以示對前輩的敬意。
這修士怔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這般行事,隨後。無論是神識還是目光,都從她身上移開了。
陌天歌舒了口氣,繼續逛市場。不管這人是發現了她的幻形。還是注意到別的,都不重要,反正,她已經來到了歸墟海。與那些雲中頂尖的元嬰修士們打交道是早晚的事。
「南兄,你這是……」酒樓的二樓。這修士的對面,一個青年道士笑吟吟地看著他,眼中閃過不解。
被稱為南兄的男修摸了摸花白的鬍鬚,道:「沒什麼,老夫只是偶然發現,這小輩有些不尋常。」
「哦?」青年道士轉頭看了窗外一眼,人來人往,那結丹修士已經不見了,「不尋常在何處?」
「此人身上有強大的神識波動,而且。老夫不過是多看了他一眼,他就立刻發現了。」
「是嗎?」青年道士目光掃過街道,別有意味地笑道。「最近一葉島可真熱鬧,不但那些老妖怪們全出世了。連結丹期的小輩也一個個這麼了不得啊!」
南姓修士亦笑,悠閒地握著酒杯,飲了一口:「如意道兄啊,憑你我多年的交情,給我透個底如何?你們五行谷這次究竟怎麼打算的?」
「透底?」青年道士摸了摸鼻子,看著對面之人似笑非笑,「貧道有什麼底好透的?我們五行谷實力不及,不過是來看看熱鬧,撿撿便宜罷了,倒是南兄,你們丹霞宗這次來的人不少啊……」
「呵……」南姓修士自嘲地笑道,「如意道兄,我不妨與你實話實說,我們丹霞宗是個什麼情況,大家心裡都清楚,我們確實想抓住這次的機會。可是呢,想歸想,我卻是力不從心啊!」
南姓修士這番話,令青年道士心有慼慼焉,歎道:「誰說不是呢?道門五大派,你我兩派實力最弱,偏偏在這個時候,五件聖物居然出世了,而你我卻實力不及,實在不知道該說是運氣好,還是不好。」
「哼!元沐等人邀了我等前來,明面上是說,大家都是同道,不敢獨吞,可實際上呢?」這南姓修士冷笑一聲,「他們有聖物在手,實力又遠超我等元嬰中期修士,我們不過是來走走過場而已。」
青年道士握著杯子笑了:「南兄啊,難道你到現在還想不開?誰叫你我實力不及人,氣運又差了一著?假如我等晉階後期,哪怕沒得到聖物,也可以與元沐等人一爭,可惜,這麼多年了,你我始終卡在這關口,無法晉階,那自然只能認命了。」
這番道理,南姓修士哪裡會不明白,最後只是歎了一聲,不說話了。
這個時候,陌天歌正逛到某個茶座,聽別人說小道消息聽得津津有味。
五聖之事,如今在雲中大熱,一葉島聚集了大批高階修士,而且又正好是事發地點,此事自然更加熱門。
這一個月來,陌天歌一路小心謹慎地趕路,卻不知道原來此事熱門到了這個程度。
原來三大派除了邀請天魔塔的擁有者外,同樣邀請了各大勢力的元嬰修士。名義上是說,五聖留下來的乃是雲**同的財富,他們三派不敢獨吞,故而,開啟那神秘空間之後,但凡元嬰修士,皆可入內一探,但真的如此嗎?
陌天歌不用想也知道真正的原因。如今五聖之事雲中已經傳遍了,不再是只有幾位高階修士才知道的隱秘,假如他們三派獨吞,哪怕他們三派勢力再大,其他人群起而攻之,也是他們承受不起的。既然如此,不如分點好處給別人,反正,他們手中有最重要的聖物,實力又最強大,最後仍然會得到最大的好處。
但,哪怕這個理由元嬰修士們心中清楚,仍然趨之若鶩地往一葉島趕過來。畢竟機緣這東西,運氣的成分很重要,說不準他們就得到了天大的機緣呢?
化神,這可是位於修仙界最頂層的元嬰修士無法拒絕的誘惑。
利之所趨,前赴後繼。